文章摘自:解放日報,作者:葉孝慎 樑建剛 郭泉真。

策反江陰要塞

1949年4月20日,我人民解放軍第二野戰軍三個兵團組成西突擊集團,第三野戰軍四個兵團組成中突擊集團和東突擊集團,在東起江陰、西至九江東北湖口的五百餘公里戰線上發起總攻,一舉摧毀國民黨軍苦心經營了三個多月的長江防線。

策反江陰要塞掌控全局 未遇一炮突破長江天險

如今的江陰要塞軍事文化遺址公園

1949年8月,鄧小平在新政協籌備會上豪邁報告:“我們採取寬正面的渡江方法,分了幾十個點渡江,絕大部分都沒有遭遇到強大的抵抗。”為什麼?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江南地下黨、游擊隊配合了渡江作戰”。“江南地下黨”是怎樣配合我軍“渡江作戰”的?王徵明在他的回憶錄中寫道:“天亮時分,滾滾長江,萬船齊發,我中國人民解放軍全線渡江,江陰要塞炮臺總檯長唐秉琳執行我的命令,先是放射撤掉雷管的假炮彈,然後宣佈起義,指揮大炮掉轉炮口,向國民黨軍射擊,國民黨軍兵敗如山倒,四處潰散,國民黨狂妄吹噓的‘長江天險’被我軍迅速突破。”

4月23日,李宗仁、何應欽、顧祝同等國民黨軍政要員逃離南京。

同日,南京解放,紅旗插上“總統府”。

毛澤東聞訊大喜,筆走龍蛇:“鐘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虎踞龍盤今勝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回眸】

“天曉得,要塞的炮一聲沒響”

“大哉長江!西接岷峨,南控三吳,北帶九河,匯百川而入海,歷萬古以揚波……”從來就是水闊流隔的天塹。所以,歷史一走進1949年的早春,日暮途窮的南京當局就為國共和談定了一個“兩分天下”、“劃江而治”的基調。這用“代總統”李宗仁的話來說就是:“只要東南半壁得以保全,我們就有辦法了。”也正是從這一點出發,蔣介石一邊下野“引退”,一邊在溪口老家召集何應欽、顧祝同、湯恩伯等人開會,要求把長江防線劃分為東西兩大戰區,並強調指出:“以長江防線為外圍,以京滬杭三角為中心,以淞滬為核心,採取持久防禦方針,最後堅守淞滬,與臺灣遙相呼應。必要時,我們以優勢海空軍從臺灣支援淞滬,然後待機反攻。”

長江上空戰雲密佈,時任我華東局社會部情報科長的王徵明奉華東局社會部副部長揚帆之命,為策反江陰要塞抵達淮陰。

江陰是長江的門戶,戰略地位極其突出,早在全面內戰爆發前,國民黨軍便在江陰加緊擴修,從炮臺升格為炮兵總檯,以七十多門大口徑火炮,七千多名訓練有素的職業軍人,嚴密守衛著從張家港到黃田港、長達二十五公里的江防。

蘇北區黨委對江陰要塞的工作從1947年開始,江陰炮臺的總檯長唐秉琳和工兵營長唐秉煜是我華中大學教育長唐君照的弟弟。他們都是我黨特別黨員。還有步兵總隊長吳廣文也是我們的人。於是,中共華中工委書記陳丕顯、蘇北指揮部司令管文蔚親自掛帥,與十兵團司令葉飛對接,為王徵明等人的工作指明瞭方向,從而確保六十里防區,至少有三至四個港口臨陣倒戈,不對我軍開火,不阻礙我軍登陸。

經過有關各方的共同努力,包括炮兵總檯、守備總隊、遊動炮團在內的三大敵軍武裝,均被我黨牢牢掌控,要塞司令戴戎光成了孤家寡人,一個徒有虛名的光桿司令。

1949年4月21日凌晨1時許,我人民解放軍十兵團二十九軍的先頭營,率先在江陰要塞射程範圍內的長山北麓搶灘登陸。王徵明回憶說,駐北岸八圩港的敵二十一軍要求炮臺給予火力支援,唐秉琳藉口夜間觀察困難,容易出現誤差,要炮臺減四百米射擊,結果把國民黨二十一軍設在江北的一個指揮所打掉了,氣得敵二十一軍參謀長在步話機裡破口大罵。午夜,王徵明與王德容根據情況判斷我軍前鋒部隊已過江,王徵明便以軍代表的身份電令唐秉琳:“立即調轉炮口,向敵軍射擊,配合我軍渡江。”唐秉琳心領神會,按照既定預案,派王剛、李容友剪斷通往外部的電話線,打出拆掉雷管的炮彈,黎明時分命令總檯向南閘二十一軍打了兩炮,造成敵軍大亂。戴戎光氣急敗壞,說要軍法從事,殺了唐秉琳的頭。起義官兵反將執迷不悟的戴戎光當場拿下,直接押送至我二十九軍軍部。

4月22日上午,蔣介石派專機接李宗仁、何應欽、張群去杭州見他。剛上飛機,何應欽就對李宗仁說:“江陰要塞昨天晚上已經完了。”李宗仁吃驚地問:“怎麼,不是說可以守住三個月嗎?”何應欽沮喪地說:“天曉得,要塞的炮一聲沒響。”

當晚,李宗仁、何應欽等由杭州飛回南京。

一回“總統府”,李宗仁就簽署了緊急撤退的命令……

【鉤沉】

“舉三堆烽火為號”是誰提出的

王徵明的回憶是,出發前,“兵團首長”令稱“我大軍21日渡江”,叫他必須“立即過江南去”。而“一俟江南佈置就緒,就在大山上舉三堆烽火為號”是在過江前“二十九軍參謀長樑靈光提出”的,“接頭聯絡的地點”是王徵明“同渡江先遣部隊張宜友師長”商定的。王徵明表示,具體指令都是過江前首長當面交待,由他帶到江南,並要求他“一面對兵團負責,一面對下面負責”。

【口述】

“你們打的什麼炮?這是打的歡迎禮炮啊!”

口述人:王徵明

1949年3月,華東局社會部副部長揚帆打來一個絕密電報,說是要對江陰要塞進行策反,要我火速南下。我就由濟南乘火車到徐州,再換卡車赴淮陰,揚帆在淮陰等,帶我去見華中工委書記陳丕顯和蘇北指揮部司令員管文蔚。陳、管兩位在一間坐北朝南的大瓦房裡跟我面談。陳丕顯向我詳細介紹了要塞的人員配置和當下情況。管文蔚說整個要塞有各種火炮七十多門,兵力大約有七千人,要塞的參謀長王德容、炮臺的總檯長唐秉琳、工兵營的營長唐秉煜、步兵總隊的總隊長吳廣文都是我們的人,指示我們在要塞起義兩小時後過去。當前要特別注意不能暴露,不準盲目行動,要服從隱蔽,不發展黨員。我們還同華中工委早就派去江陰活動的政治交通員吳銘見了面,瞭解了一些最新動向。這段時間我們的工作由華中工委直接領導。我和蘇北行政公署公安處的偵察科長江華用電臺同陳、管兩位首長直接通報。

3月底,為了配合大軍作戰,我們劃歸十兵團領導,葉飛司令員在司令部親切地接見我。吃飯時,他直率地告訴我,是粟裕司令員親自點我參加這場戰鬥,我聽了大受鼓舞。

為了先將要塞炮臺的一些關鍵部門掌握起來,我建議多派一些骨幹過去。葉飛司令員和韋國清政委就選調了二十九軍的團長李幹、營教導員徐以遜、陸德榮、王剛等四位同志來我處報到。隨後幾天,我對他們進行了培訓,教他們如何應酬。晚上我還查鋪,看他們說不說夢話。

4月15日,我接到了葉飛司令員的一封親筆信,信上說:“徵明同志,來信收到。我軍行動已推遲到本月20日以後,可告吳銘。因此你暫時不必南去,再等 3、4天去更好。

同意吳銘來信所規定的聯絡信號,信號要在行動的時候採用,以免暴露。請告吳銘他們,不要心急,不要鬆懈,按照我們前天所談的告訴他們去做。保持交通關係最要緊,但在這幾天內,如有特殊情況,交通不要太頻繁,可適當減少一些。”4月17日,兵團首長來令,大軍21日渡江,我必須立即過江南去。當天晚上,明月高懸,天朗氣清,我的渡江沒有成功。第二天晚上,江面上大霧瀰漫,雲層厚重,一切都很順利。船行至淺灘,我們跳下船趟著齊腰深的水登岸,刺骨的江水凍得我緊咬牙關,攀上岸時下半身都是泥水。

天亮後,唐秉琳、唐秉煜等人都來見我。我跟他們開會研究起義事宜。情況瞬息萬變,我們冷靜應對,一一化解危機。

20日子夜,次日凌晨,我軍強渡長江,我在遊炮團給唐秉琳掛電話,拉高嗓門大聲下令:“我人民解放軍已經全線渡江,現在我代表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三野戰軍司令部命令你們立即調轉炮口,向敵軍射擊,配合我軍渡江,時間緊迫,不得延誤。”接著,把話筒重重一摔,對王德容說了聲“走”,一起走出前沿指揮所,在場的國民黨官兵無不大驚失色,目瞪口呆。我就是要敲山震虎。總檯先發制人,舉行陣前起義,估計要塞內部必然癱瘓,而只要要塞和南京的電話聯繫中斷,就會加劇敵人的慌亂,加速國民黨軍的全線崩潰。唐秉琳、李乾等迅速行動,暗中控制了戴戎光,接連發射撤掉雷管的假炮彈。戴戎光看到炮彈沒有爆炸,氣急敗壞地說,“ 你們打的什麼炮?這是打的歡迎禮炮啊!”唐秉琳命令大炮掉轉方向,舉行起義。

我跟王德容從前沿指揮所回到遊炮團團部,發現團部已撤回黃山炮臺,就去早與二十九軍師長張宜友約好的聯絡點。因為到得早了一些,開始沒有接到。但往回走時卻遇到了二十九軍先頭部隊的另一個團。這時國民黨軍的飛機在上空盤旋,胡亂扔下兩顆炸彈,地面上頓見兩個大坑。

我和王德容回到黃山炮臺已是中午時分。當天三野特種兵縱隊司令陳銳霆到炮臺視察。我和唐秉琳陪同陳司令巡視要塞炮位,陳司令指示:“你們要繼續監視揚子江上游企圖東逃的國民黨兵艦。”我就又和唐秉琳、唐秉煜、吳廣文等開了一個會,商量對策。我還和吳銘、李幹、徐以遜、陸德榮等人開了一個會。

把解放軍引上黃山的是陸德榮和徐以遜。一個陸德榮,一個徐以遜,分別接應了一支部隊上山。活捉要塞司令戴戎光的是李幹、吳銘、唐秉煜和徐以遜接到的二十九軍營長丞民等。戴戎光被他們押送到了二十九軍軍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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