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一剪梅”，大家會首先想到什麼呢？恐怕還是我國臺灣歌唱家費玉清的那首經典情歌《一剪梅》吧。其實，“一剪梅”還是我們詩詞發展史上的一個重要詞牌。

提起李清照，大家都知道，她是我國宋朝婉約詞派的代表人物，“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是她的名句之一，也許會有很多人記得。它出自哪首詞呢？就源於李清照的《一剪梅·紅藕香殘玉簟(diàn)秋》。就因為李清照經典的這首詞，所以詞牌《一剪梅》又稱《玉簟秋》。下面我們共同來欣賞一下: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 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到了南宋末年，一位叫蔣捷的才子詞人，也寫就了一首《一剪梅》，名曰《舟過吳江》。尤其是末尾兩句，把婉約派的精髓發揮的淋漓盡致，寫出了超越前人的意蘊和境界，為後世所贊。也因此，蔣捷有了一個響亮的雅號——“櫻桃進士”，與周密、王沂孫、張炎並稱“宋末四大家”。

蔣捷的《一剪梅》究竟是怎樣的一首詞呢？

一片春愁待酒澆。江上舟搖，樓上簾招。秋娘渡與泰娘橋，風又飄飄，雨又蕭蕭。何日歸家洗客袍？銀字笙調，心字香燒。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這首詞大致寫作時間在南宋垂亡之際，蔣捷於姑蘇一帶、太湖之濱漂泊度日。

這裡原是“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江南秀美之地。一個彷徨四顧，前程茫茫，時光空拋，有家難歸的亡國遺民，還有心情欣賞美景嗎？又怎能不惆悵幽怨呢？

詞人的一腔“春愁”希望借酒消愁，坐著船在吳江上飄搖時，忽然看見，江岸邊上有小酒店的青布招牌隨風擺動，詞人也想上岸來一個“醉鄉小憩”。“搖”字同時也顯示了詞人心境不寧；“招”字呢，表明了詞人也希望有忿情傾訴之處，或許心情有所緩解。

“秋娘渡”、“泰娘橋”指的是吳江一帶地名。詞人在此處以“秋娘渡”與“泰娘橋”指代蘇州吳江一帶景物之美——秀婉嫵媚令人愉悅的美。此間此處，誰不期盼與留戀呢！

“風又飄飄，雨又蕭蕭”是某種特定心態藉助意象的表現方法。它讓人可以產生聽覺上的風聲雨聲，視覺上的如霧如煙，觸覺上的潮潤溼黏，一直到心態上的感知憂嘆，如此美景，卻令心煩。

“何日歸家洗客袍”是詞人的由愁到煩的慨嘆之問。從內在情思分析看，這“洗客袍”即結束飄流的不安定生活，重新過著由佳人相伴，素手調笙，燒起心字形清香的寧靜怡樂的生活。“何日”呢？還是個未知數，更是無望之嘆！小家難回，大家難返，對一個有愛國心、護國志的詞人來說，從此將是無盡的流亡生涯，何以為家？流浪天涯。史料記載:

南宋滅亡後，蔣捷深懷亡國之痛，隱居不仕，其氣節為時人所重。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這是全詞的經典，也是蔣捷的名句，更是我國古典文學詩詞的翹楚絕美之句。一“紅”一“綠”，將春光漸漸消逝於初夏的來臨中這個過程充分表現了出來。這是時序的暗示。芭蕉葉綠，櫻桃果紅，花落花開，回黃轉綠，這是大自然的生長規律。

可是對於我們人呢？綠肥紅瘦對人來說意味著青春不再，盛世難逢。再進一步說，家國呢？一旦破敗，還能重現嗎？詞人在由愁到煩，再質問上蒼，最後心情失落之至，竟而絕地反彈，用悽美冷豔之句結尾，讓我們探知了一種潛在的意象幽美，讀後更是一片釋然，自然規律是不能違背的。歷朝更迭，何嘗不是，吾戀家國，更須向前！

從實際意義上講，“流光容易把人拋”的全過程，也揭示了詞人也有樸素的唯物主義意識所在。

“紅了櫻桃，綠了芭蕉”更成就了蔣捷一生詩詞名家的地位，尤其是“櫻桃”意象的運用，堪稱經典。因為櫻桃在春末夏初時成熟，之後便很快零落殆盡，於是它也成了文人筆下季節變幻、時間流逝的象徵，這首詞更是用“櫻桃”驗證了“流光”，也切合了創作的主題。故而，蔣捷被冠之“櫻桃進士”，隨即成名。

其實，芭蕉因"扶疏似樹，質則非木，高舒垂蔭"也常常成為詩詞裡的意象代表，與孤獨憂愁特別是離情別緒聯繫在一起。

同樣，這也是詞人蔣捷運用借物言情的精妙之處，用“芭蕉”替代了家國的離愁。《紅樓夢》中“海棠社”的發起人探春，為自己取的別號是“蕉下客”，理由是園中“芭蕉梧桐盡有”，自己“最喜芭蕉”。南方有絲竹樂《雨打芭蕉》，也是表達的淒涼之音。

唐朝大詩人白居易寫過《夜雨》一詩:

早蛩啼復歇，殘燈滅又明。隔窗知夜雨，芭蕉先有聲。

這是白居易貶居江州時寫的。也是巧妙的借用了“芭蕉”這個意象，訴說自己孤寂的心情和零落之苦。

真是應該感謝我們古代那些詩詞大家們，把世間萬物賦之人類情感，並且用的活靈活現、情境萬千，為現代之今人提供了與大自然和諧共生的寶貴文篇，世代流傳。

我們都是大自然的一粒種子，都是茫茫滄海的一滴水源。風起了，雨又現，陰連綿，晴空展。只要有心，就會發芽參天；只要堅持，更能水滴石穿！

文|鶴鳴甘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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