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二姨家和表姐妹玩,卻把姐夫臭損一頓,因為一副手套堅決離開了

胡琴 樂器 故事 新銳散文 2018-12-02

這是妻子琉瑣的故事。


到二姨家和表姐妹玩,卻把姐夫臭損一頓,因為一副手套堅決離開了


十八歲的琉瑣出落得苗條又漂亮。雖然在鄉鎮中學唸書,但學校也不正經上課,畢業也沒出路,還不如到二姨家去串門。

二姨家離舅舅家五六裡地,也屬蘭西地界。三姐自不必說,和琉瑣處得極好,平時兩人在一塊,三姐不言聲,說什麼事兒只是笑,有什麼需要決斷的事兒全聽琉瑣的。除了三姐,還有幾個姨表姐妹,秉性不一樣,但琉瑣性子柔,在平輩姐妹中不使小性子,在眾姐妹中也算有人緣。

去年和兩個舅媽鬧了一回,琉瑣自覺也無臉面。反正也不到前村去,就在二姨家和幾個姐妹廝混,倒也快活。

大表姐已經結了婚,找了個丈夫是本村出外當兵的軍人。大姐夫回家探親,和大家處得很好。一年中難得有幾天相聚,所以大白天也和妻子相依相偎。大表姐坐在炕上,他就湊過來,把頭枕在大表姐的大腿上。大表姐就放下手裡的活計,很柔情地用手梳理他的頭髮,再不就用指甲擠壓他的額頭,把額頭擠出一個一個的小紅點,像排列有序的玫瑰花瓣兒。這樣,大姐夫就在撫愛中沉入迷醉狀態了。為了給他們安排宿處,在外屋廚房用木板搭了一張床,姐夫還掛上了北方鄉村不常用的蚊帳。床邊是柴堆,他們在那張床上摟得緊緊地纏綿,根本不顧忌眾小姨和他的岳母。

姐夫快樂的天性傳染給眾姐妹們,大家嘰嘰咯咯地笑鬧著,過幾天快活的日子。吃過午飯後,大家靜下來。夏天正午犯困,都想眯一會兒。這時,聽到遠處低沉的男中音唱歌的聲音,不一會,姐夫進屋來了。他的頭髮梳得齊齊整整,黝黑的臉上抹著女人用的香脂。琉瑣打趣說:看你抹的,像驢糞蛋子上了一層霜!眾姐妹就鬨笑起來,紛紛湊趣取笑他。姐夫遭到這樣開心的戲謔,就開始和大夥瘋鬧起來。他想逮住琉瑣,琉瑣跳上炕,他追上炕;琉瑣從一扇洞開的窗子靈巧地跳進跳出,他總也逮不住她。十八歲的琉瑣像一隻毛羽豔麗撩人情思的小山雀,你愈是想把她捉到手裡,愈是不能如願。


到二姨家和表姐妹玩,卻把姐夫臭損一頓,因為一副手套堅決離開了


本村有個二姨認的幹閨女,她的丈夫姓劉。這個乾姐夫拉得一手好胡琴,胡琴一響,清幽的樂聲像一汪清清亮亮的水兒四處漫溢。三姐說,讓琉瑣唱一支歌吧,琉瑣的歌兒唱得可好呢!啥也,我才不唱呢!琉瑣推託著,可她心裡被那胡琴聲弄醉了,但她不想在這個乾姐夫面前唱歌。唱吧唱吧,我們都想聽呢!眾人七嘴八舌地攛掇著,懇求著,連二姨都出面說話了。琉瑣拗不過,就站出來,在胡琴聲裡唱了一支歌兒,大夥都說好。琉瑣很少在樂器伴奏下唱歌,平時都是自己隨便地亂唱,這次在胡琴聲裡一唱,自己也感到效果不錯,於是就越發想唱了。乾姐夫樂得為她伴奏,在黃昏恬靜的農家小院裡,胡琴聲和琉瑣甜美的歌聲就悠悠地飛遍了樹林、田野和淳樸的小村……

乾姐夫想招待一下遠來的客人,就做了幾個農家菜,什麼炒土豆絲兒,煎雞蛋、粉條燉肉啦,把表姐夫和琉瑣全請來了。表姐夫和乾姐夫坐在桌子兩邊,琉瑣一進屋,兩個人說:看你坐在哪一邊?

琉瑣說:坐在哪一邊又怎麼樣?

表姐夫說:你不敢坐在我這邊。

乾姐夫也說:你不敢坐在我這邊。

琉瑣看穿了他們的心思,卻說:你們是強盜?是妖魔鬼怪?帶著殺人刀瘮人毛?我哪邊都敢坐,你們敢把我怎麼樣?

表姐夫說:你有膽量,就坐在我這邊。

琉瑣說:坐就坐,這要什麼膽量!說著,就挨著表姐夫坐下了。

表姐夫覺得挺美,乾姐夫嘴上也沒說什麼。兩個人在席上說了一些笑話,都不傷大雅。因琉瑣在席面上,這頓飯就充滿了挺神祕挺溫馨的氣氛,那幾盤很普通的家常菜的味道似乎也不同以往。

這天晌午,眾姐妹躺在炕上午睡。琉瑣聽那個男中音哼唱著走近,知道是表姐夫來了。就趕忙用花布衫蒙了頭,躺到炕裡去了。他想,這小子準得動手動腳,得離他遠點兒。

果然,琉瑣聽表姐夫進了屋,不唱了,先是自己嘻嘻笑了笑,然後就噼噼啪啪地用巴掌拍每人的光腳丫子,嘴裡喊道:“起來起來,這幫懶鬼!”眾姐妹跳起來,笑罵了一陣,嘻嘻哈哈地跑走了。表姐夫上了炕,來撩撥琉瑣,同樣拍琉瑣的光腳丫兒。琉瑣撩開布衫,呼地下坐起來,粉面通紅,杏眼圓睜,喝道:“你怎麼這麼不懂規矩?”表姐夫看勢頭不對,有點兒膽怯,仍笑道:“什麼規矩?你這個小懶蟲!你沒看她們都讓我給打跑了?”琉瑣蹦下地,臉兒越發的冷了,說:“管你叫聲姐夫,你自己就該拿點兒身份。我們這麼大的姑娘,你動手動腳的,成何體統?虧你是在部隊受過教育的人,這麼不知自重!”表姐夫一聽不是路,看琉瑣真生起氣來,不由滿面羞紅,說:“你別生氣,我不過是愛鬧著玩兒罷了,你不願鬧,以後不鬧就是了。”琉瑣越發生氣,說:“哪有這麼鬧著玩兒的,閨女家的身子是隨便動的?大男人的臭爪子,驚著嚇著你負得起責任?真沒見過你這種男人,死皮賴臉,不知自愛!”一席話說得表姐夫恨不能找個地縫鑽,用雙手捂住了臉,身子靠著櫃前的一根柱子緩緩地頹下去,最後蹲在地上,說:“行了行了,你不是不喜歡鬧嗎?以後不鬧就是了!”眼見得指縫間就有淚水滲出來……

這時二姨打黃米麵回來了。在外面放下面袋子,覺得屋裡氣氛不對,端著簸箕進了屋。見琉瑣嘟著嘴站在一邊生氣,女婿圪蹴在櫃前角落裡,雙手捂著臉悄悄流淚,就問:“你們這是咋的啦?”琉瑣說:“你看我姐夫,人家在那兒睡覺,他不管不顧就打人家,嚇人家一跳!”二姨說:“別生氣了,琉瑣,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姐夫,平時愛鬧著玩兒,他就這麼個性格,鬧起來不管不顧的,你也犯不上當真,跟他惹氣”。琉瑣說:“誰跟他惹氣了,他自己不夠臉兒,礙我什麼事!”說著,從洞開的後窗跳到園子裡去了。

上了點兒火,琉瑣忽然間鬧起了嗓子病。嗓子腫得張不開嘴,晚上睡覺憋得直撞牆,什麼也吃不下,一句話也說不出,真難受死了。第二天,二姨看琉瑣病得不行,就把劉家乾姐夫找來了。乾姐夫不但會拉琴,會唱地方戲,還會劁豬,乾點兒木匠活兒。乾姐夫看琉瑣折騰得有氣無力,察看了一下,說:“嗓子眼兒裡腫出一個桃兒,都熟透了,化膿了,非得用刀子捅破不可。要不然膿水流不出來,會憋死的!”說著把琉瑣箍在懷裡。琉瑣此時縱然有一萬個不願意,也只好任人擺佈了。眾人幫忙,撬開嘴,乾姐夫拿出一把菱形刀尖的劁豬刀子,亮閃閃的,探進琉瑣的嘴裡,咕哧咕哧就是兩下子,這小子也真敢下手!琉瑣頓覺嗓子眼兒一股腥味兒,就大口大口地把血水和膿水吐了出來,一吐就是半小碗。吐完了,漱漱口,躺在炕上,一下子就清爽了。當天晚上喝了小半碗粥,心想再住下去也沒什麼興味了,第二天就鬧著要回家。眾人勸留不住,只好由大表姐送她上了路。

路上,大表姐說:“你把你姐夫臭損一頓,我解氣!”

琉瑣紅了臉,說:“哪呀,我說話也忒狠了些,你代我向姐夫道個歉吧!”

大表姐說:“有什麼可道歉的!一個當姐夫的,不知拿身份,跟小姨子臭逗擻,該!”

琉瑣再不言語。


到二姨家和表姐妹玩,卻把姐夫臭損一頓,因為一副手套堅決離開了


轉年冬天,琉瑣又去了二姨家。大表姐去部隊探親,帶回一提包鮮豔的尼龍手套。當時北方一帶農村還沒有這種手套,所以很是珍貴,大表姐帶回來是想賣錢的。大表姐一到家,眾姐妹圍上去,這個說要紅的,那個說要綠的,嘰嘰嘎嘎,吵成一團。琉瑣因不是親姐妹,自覺差了一層,所以若無其事坐在一旁,心裡自是不自在。二姨說:“你們都有了,怎麼偏就忘琉瑣?快給琉瑣一副”。眾姐妹誰也沒說什麼,拿著各自的手套走散了。琉瑣嘴裡推說不要,心裡越發不是滋味。當晚二姨對幾個閨女說:“琉瑣那閨女是個小人精,得罪了她,一輩子不會登門,犯不上為一副手套傷了親戚的意思。你們都是一般大的姑娘,你們都有了,偏她沒有,回去後和你們老姨一說,以後親戚還怎麼走動”?大表姐說:“不是我們不給,她不上前,我們也不好硬塞給她呀!”二姨說:“她自知和你們差一層,怎好意思上前?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性”。大家說:“明兒個趕快給她一副吧”!

第二天,二姨拿了副翠藍色的尼龍手套給琉瑣,琉瑣抵死不接。二姨說:“這是二姨的意思。昨天她們鴨子搶食似的,光顧了自個兒,把你給忘了,這是她們的不是。今兒個你看二姨的面子無論如何得收下”。琉瑣心想,過了一夜,才想起給我手套,分明原來心裡沒我!何苦不長志氣,為一副手套讓人輕賤了!所以執意不接。二姨急了:“你這孩子分明要二姨難堪。二姨給你,說明二姨心裡有你,你要不接,叫二姨的臉往哪兒擱?”琉瑣無奈只得收下了。心裡卻是一萬個不樂意,又憂傷又委屈,眼淚險些就下來了。

到二姨家和表姐妹玩,卻把姐夫臭損一頓,因為一副手套堅決離開了

2016年初夏,琉瑣和母親在一起


第二天趕巧爸騎車子來接琉瑣。琉瑣巴不得馬上回家,心想,表姐妹在一起說說笑笑,終有分手的一天。一副手套,所謂親戚的意思也看出個八九,正是隔層肚皮隔重山,在哪兒也不如在親孃跟前好呢!跟著爸爸走出院子,琉瑣掏出懷裡的手套扔到二姨家的園子裡,說:“二姨,這副手套我不拿了,我家裡有手套戴”。二姨追出來,急一陣,善一陣,好說歹說,非讓琉瑣拿上手套不可。爸也說:“你二姨給你,就留下吧”。琉瑣這才收下了這副手套。二姨默默嘆了口氣,心裡說,琉瑣這丫頭心思重著呢,哪裡能怠慢得了。怕得罪怕得罪終是得罪了她,以後怕是不會登門的了。

後來琉瑣終是沒到二姨家去,倒不是心裡有疙瘩,心裡最親的還是姥姥家姨啊舅啊表姐表妹那幫子人,只是出嫁後再難得有時間串門了。聽說,表姐夫在部隊提了幹部,大表姐隨丈夫去了蘭州。劉姓乾姐夫過不了平淡的日子,扔下老婆孩子,跟一個唱二人轉的女人跑了,一去多年無音訊,如今也不知在哪裡浪漫……


到二姨家和表姐妹玩,卻把姐夫臭損一頓,因為一副手套堅決離開了


作者簡介:周樹山,作家。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生為王侯》《一片蔚藍》《曹操父子》《銅雀臺》;話劇《曹植》《村子》;散文隨筆集《山自為山》《私人火焰》《致雪妮》;歷史文集《未央宮:沉重的帝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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