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碧微：保持優雅姿勢，尋找喧囂塵世中愛的落腳點（民國往事）

她的本名是蔣棠珍。

她把自己的人生演繹成上中下場三大段，軌跡交錯、跌宕起伏：

——上場（1917年-1945年）：與徐悲鴻私奔、結婚、婚姻保衛戰、出軌和離婚，前後整整28年。

——中場（1937年-1960年）：與徐悲鴻拜把小兄弟張道藩戀愛，1958年，張道藩想結束這種生活，她和他三十年的深度糾纏結束，他接回了自己的家眷，她理智退出。

——下場（1958年-1978年）：一個女人孤寂的20年。

她晚年專心寫回憶錄，寫了五十萬字的自傳書《我與悲鴻》和《我與道藩》

她是徐悲鴻的原配——蔣碧微女士。

他們

01

1899年，蔣碧微出生在江蘇宜興當地的名門望族，那時她的名字叫做蔣棠珍。

她父親熱心教育、興辦學校，著書立傳，家庭氛圍整體不錯。

她打小上私塾，然後到父親創辦的女子高等小學就讀。

1912年，由父母做主，把她許配給蘇州查家公子查紫含。查家與蔣家是世交，這門婚事又是親上加親。

這一年她13歲。

如無意外，這個姑娘還叫蔣棠珍、這個姑娘將依照約定嫁入查家，相夫教子，成為這個民國的一個普通女子。

02

徐悲鴻就是她這一生的意外。

——徐悲鴻的父親去世，白鞋裡穿了紅色襪子，差點被打了半死。

——徐悲鴻在一個學校兼職上課，每天步行30公里，但是過家門而不入。

——徐悲鴻家裡給他包辦了一場婚姻，家庭負擔加重，父親重病，為了養家，他接了三家學校的應聘。

這是一個十幾歲少女聽到的徐悲鴻，伯父、姐夫經常與小棠珍唸叨這個怪人的故事。

好奇心害死人。

1916年，小棠珍終於見到這個她伯父、姐夫讚不絕口的那個怪人——徐悲鴻。

1917年，徐悲鴻在蔣家做客，棠珍的母親說，明年就要把棠珍嫁給查家了。

蔣碧微在回憶錄中對這個查家的公子評價比較認真：

總體評價——不學無術。

案例證明——有一次聽聞考試作弊，她就堅定這個哥們根本就配不上自己的想法。

03

對方再不學無術，自己也得嫁，父母之命難違。

在忐忑不安中，這一天終於要到來。

母親有一天聊天說，明年棠珍按約定要出嫁了。

聽到這蔣棠珍趴在桌子上不禁哭了起來。

徐悲鴻看到了，安慰道：別難過。

幾天後，徐悲鴻委託好友偷偷問棠珍：如果有一個人想帶你去國外，你願不願意去？

她當然知道這是徐悲鴻的主意。

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

認真比較了徐悲鴻與查家那個不學無術的公子。

第一回合，徐悲鴻完勝。

稍做思考，棠珍當即決定：我去。

1917年5月，這一年徐悲鴻22歲、棠珍18歲，兩個人相約私奔去了。

那兩位經常唸叨徐悲鴻的伯父、姐夫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唸叨的怪人把棠珍給拐走了。

都怪自己一張臭嘴。

04

出了事情得好好收場。

有點難啊。私奔的事傳的沸沸揚揚的，查家來問，傳言是真的嗎？

給個說法。

給不了說法。真的給不了。

最終，棠珍的父母想了一個辦法

——宣佈她家女兒去蘇州看舅父暴病身亡。

——全家素衣素服按出殯儀式操辦喪事了。

——棺材中裝了石頭，走城裡走一圈，找到家族墓地埋了。

煞有介事的一場喪事，只為私奔的他們。

喪事以後，世間再無蔣棠珍，只有私奔的蔣碧微。

05

1917年，徐悲鴻刻了一對水晶戒指，一個寫悲鴻、一個寫碧微。

就這樣，兩個人在私奔中算是結婚了。

在蔣碧微的回憶錄中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事，無外乎是這樣的：

1917年-1925年，結婚的第一個八年，總體還行。

總體還行，在中國文化中，就是“基本不行”的意思。

蔣碧微充滿了抱怨、憤懣，很少有愉悅的回憶。

這個風流倜儻的男子、這個才華橫溢的男子、這個身世波折的男子，活生生生活在自己身邊。

已不是自己想的那樣了。

——在日本，徐悲鴻喜歡去書店，可自己不願意，對藝術一竅不通的自己很不是滋味。

——她對徐悲鴻去法國為了省時間和省錢選擇簡陋的出行方式不滿意、耿耿於懷。

——她與他在北京（那時叫北平）薪酬僅夠日常，她感到只有貧窮和苦悶。

——她認為徐悲鴻從不會在感情上對她瞭解和關懷。

這段日期的最後一年，也就是1925年，資金緊張的徐悲鴻決定回國籌備留學費用和生活費用。

這是他們結婚後的第一次分別。

06

1925年，在蔣碧微看來是非常愉快的一年。

原本她以為老公走了，自己應該寂寞、應該無聊。

但是，等他走出家門，她的感覺是如釋重負。

如釋重負有很多解釋，最符合他們情況的解釋是：我們的感情完蛋了，沒有你，我覺得挺開心。

確實，只要自己開心就行，才不管徐悲鴻在國內如何吭哧吭哧籌備費用的辛苦了。

這一年，她的生活是這樣的：喝咖啡、聊天、看戲、看電影、跳舞，出席晚宴和舞會。

與一群人在一起玩的不亦樂乎。

07

玩的不亦樂乎的這一群人中有一個人叫做張道藩。

張道藩叫徐悲鴻為二哥、叫蔣碧微為二嫂。

早在1921年，24歲的張道藩就與徐、蔣認識，那時的他就看上了這位漂亮的二嫂。

只是二嫂和二哥在一起，自己不太好下手。

他的策略是慢慢接觸、慢慢了解、慢慢滲透。

1927年10月，雙喜臨門，兒子出生、徐悲鴻被任命為南京中央大學美術系教授，聲名鵲起。

看似稍微好一點。

只是，分居兩地的他們，蔣碧微不關心徐悲鴻的精神世界、藝術追求。

她從之前在意的感情需求變成了更加在意經濟和物質。

史料到這裡，基本判定他們的婚姻完蛋了。

1927年，這一年徐悲鴻33歲、蔣碧微29歲。

08

讓我始料不及的是即便有孫多慈的出現、有張道藩的出現，他們從扯淡吵架到離婚又堅持到1945年。

十分詭異，又是一個18年。

這個18年發生很多很多事情，一個一個疊在一起，決定了取捨、決定了命運。

1927年這一年，張道藩向蔣碧微寫信求愛，她有點心動，再次比較，感覺為難，再次拒絕。

這邊張道藩求愛未果，與法國姑娘結婚了。

1927年開始，已婚的張道藩從未停止與蔣碧微通信。

他們寫了2000多封信，這比沈從文追求張兆和更狠，看了他們信件內容，與沈從文、徐志摩的求愛信一樣肉麻。

蔣碧微繼續對徐悲鴻冷漠、徐悲鴻繼續不理解她。

形同陌路的他們繼續折騰。

1930年，徐悲鴻愛上了孫多慈，刻了戒指送給她，上有慈悲兩字，12年前給蔣碧微刻過。

這一招老用，把蔣碧微惹毛了。

她去單位鬧、寫過大字報咒罵、寫信給孫多慈家裡、破壞孫多慈出國名額。

一個女人的憤怒能發洩都發洩了、能用的辦法都用到。

她終於成功的把徐悲鴻推的越來越遠。

09

張道藩就是一股清泉，蔣碧微感覺幸福快要來臨了。

傾訴10年、寫了那麼2000多封信，1937年，他們進入實際溝通模式：同居了。

第二年，1938年，徐悲鴻刊登啟示：悲鴻與蔣碧微女士因意志不合,斷絕同居關係已歷八年。破鏡已難重圓，此後悲鴻一切與蔣女士毫不相涉。茲恐社會未盡深知。特此聲明。

即便與張道藩同居的她，仍認為這個公告是對自己莫大侮辱。

——她把分居啟示鑲在玻璃鏡框中，放在客廳的書架上，視同碧微座右銘。

——她拒絕他老丈人也就是她父親去世的奠儀。

——她拒絕徐悲鴻的修好想法。

但是，即便這樣掙扎，蔣碧微忽然發覺自己不愛徐悲鴻了。

就這樣吧。從此兩不相欠。

10

一邊是傷心欲絕的徐悲鴻老師決定出走講學。

一邊是蔣碧微尋求安慰繼續與張道藩同居。

這個時刻終於要來臨，第一段婚姻要結束了，其實早就結束了，只是講究儀式感的蔣碧微要求再舉辦一個離婚儀式。

在1945年12月1日，在重慶沙坪壩重慶大學的教授宿舍，搭個桌子，兩位主角進行隆重的簽字離婚儀式。

邀請了很多朋友、女兒徐麗麗、律師沈鈞儒。

陣容強大。

離婚的籌碼也非常強大：100萬現金、100幅畫、50萬孩子撫養費。

真敢要。

徐悲鴻整個瘋掉了，答應100萬現金一次支付、100幅畫沒有那麼多，只能陸續提供。

答應的也做到了。

徐悲鴻的第三任妻子說過，悲鴻就是太辛苦了，為了100幅畫把身體累垮的。

11

1949年初，張道藩親自安排蔣碧微去了臺灣。

張道藩為了避免家中的麻煩，將素珊母女遠送到澳大利亞養病，與蔣碧微同居。

但是，他們之間的戀情溫度漸漸低下來了。

1958年底，她決定暫避一段時間。

1959年，60歲的她回到臺灣，張道藩對她十分冷淡，不見她。

她終於明白，自己的第二段感情就此終結。

第一段感情有名分最終沒有感情；第二段感情有恩情沒有名分。

此後，她拒絕張道藩的資助，陸續將徐悲鴻離婚賠給她字畫賣掉換錢過日子。

1968年4月，張道藩病危，病榻上這位曾經的愛人，已認不出她了。1個月後他去世了，沒有任何遺言。

10年後，1978年2月16日，蔣碧微在臺北去世。終年79歲。

時間定格，停止。

12

這就是她和兩個男人的故事，她的故事結束了。

在這歷史故事的扎紙堆，哪一個才是真實的她和他呢。

我真的不知道。

我在敲打這些文字的時候，我能想到的是這樣的：

我看到一個女子用自己的勇氣敲打這個世界，希望找到自己的愛情、自己的未來。

我看到一個女子拼盡全身的力氣保護自己曾經嘗試的愛情和婚姻。

我看到一個女子在婚姻裡的彷徨和無助，卻要保持一個優雅的活著的姿勢，讓自己款款活下去。

其實，冥冥中都是註定的。

從他們相遇的第一天開始。

這是我想說的。

只有當下才是最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