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鞋老漢為我修的鞋沒走幾步又開膠了,去找他,他一句話不說

婚姻 手工藝 高跟鞋 香菸 故事 新銳散文 2018-12-10
修鞋老漢為我修的鞋沒走幾步又開膠了,去找他,他一句話不說

喜歡有陽光的下午,坐在人來人往的街邊,有一搭無一搭地與修鞋的老漢閒聊。

老漢花白頭髮,皴黑的臉,牙齒也缺了不少,關鍵是他耳聾。你給他說東,他給你說西,再用狐疑的眼光瞅著你,他也知道自己答錯了。最近老漢戴了助聽器,說話沒了障礙,話更多了。

老漢的手藝不錯,方圓幾裡,有幾個修鞋的,我只認準他這裡。孩子小時候愛動,有時候一雙鞋穿不了個把月就開了膠,咧了嘴,甚至穿了幫。我提了一兜子鞋,扔到他那裡,過半天去拿,保準修得個頂個的結實。一雙被女兒磨穿了底的鞋子,老漢竟異想天開貼上一層厚厚的膠皮。下雨都不會浸水,可惜女兒說鞋裡不平整,硌腳,本打算穿一兩年也不會壞掉的,被遺棄在櫃子的角落裡,等待被扔進垃圾箱的命運了。

我穿鞋,可腳的,天天穿著,三千寵愛在一身,不出半年,一雙新鞋就出了問題。不怕,有修鞋的老漢天天等在那裡。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穿新鞋子,要有一個磨合期。買鞋時沒覺出來的不適,以後會慢慢顯出來。緊了,穿小鞋,夾腳受疼甚至磨破皮,疼痛難忍只自知;鬆了,腳來去沒有妥帖的依靠,走路踉踉蹌蹌。有人說婚姻如鞋子,冷暖自知。可是,十分可腳的鞋子與天造地設的婚姻同樣難覓。看似風光無限的高跟一族,不知道皮肉筋骨忍受怎樣的痛苦呢,正如看似美滿的婚姻,其實暗濤湧動一般。

不過,有手藝高的修鞋匠在,希望就在。

修鞋老漢為我修的鞋沒走幾步又開膠了,去找他,他一句話不說

腳上的這雙鞋子是我的愛物,最初是有些小,忍著腳疼捱過半年,竟然就舒適了。一到秋涼,天天駕馭著它走在家、單位和菜市場的路上。人不如故,鞋不如舊。如今在穿鞋上不得不做減法。鞋櫃裡,以滿為患,竟有八成是我的。有的被打入冷宮,一年也穿不了一次,還堂而皇之地佔著地盤。都是花銀子買的,對我來說,有的還價格不菲,如敝屣棄之,實在不捨得。

還好,有腳上這雙舊鞋子,不嫌它有褶皺、不光潔,舒適是第一位的。所謂好漢無好妻,越是看似不合適的婚姻,或許是越幸福的。

穿得久了,毛病就來了,鞋外側又一次裂開口子,彷彿在告訴我,腳有點囂張了。

下午,初冬的天氣,很好的陽光。午休之後,無事。

穿過小巷,拐到修鞋處,路邊的大樹下,老先生不忙,正翹著二郎腿吸菸。

看見我,他很自然地對我打招呼:“來了啊!”

“鞋又開線了。”我脫鞋,老先生順手扔給我一張超市的廣告紙,讓我踩著。堂而皇之,白色襪子包裹著的一雙腳,暴露在光天化日下,幸虧不是三寸金蓮,要知道,我可是戴著眼鏡,穿著風衣的知識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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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線是小事,底子磨得厲害啊!”老先生手把著鞋子,像孩子拿著玩具一般輕鬆愉悅。

我看過去,沾著灰塵的鞋跟是有了一點坡度。

職業習慣吧,在他人不注意的地方,能看出毛病。

天天穿著,修就修吧,來也來了。

老先生選了塊膠皮,調好膠,晾上。

等待的空隙,他抽出菸捲慢慢吸菸。

刺鼻的膠味和香菸味彌散,我皺了皺眉頭,腳上沒鞋,我走不開。

“您多大年紀啊,師傅?”沒事聊兩句吧,我先搭話。

“你看著呢?”我瞥了一眼他花白頭髮和滿是牙洞的嘴,轉了心眼,還是往小裡猜吧,人都不願自己顯老。

“五十露頭?”

“哈,我都六十一了!”他滿臉褶子,門柱一般的一顆黃門牙頂不住一張裂開的大嘴。

其實,我一直以為他近七十歲了,幸虧沒隨意開口。

或許我的話惹他開心了,他高興地與我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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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住在郊區,有樓房和院落,幾百平方的住宅。家裡承包了十多畝地種著樹苗,一年也有十多萬的收入。而他在農閒時,到幾十裡外的城裡來修鞋掙錢,風裡來雨裡去,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我誇他勤勞能幹,他躊躇滿志,頗為自己的手藝自豪。

“幹一行就得精一行,讓主顧放心,今天修了,穿不幾天又壞了,誰還再找你修啊!”他吐著菸圈,嗓門很大,因為自己耳聾,總怕別人聽不到。

我斜了一眼街上的行人,對面派出所的倆民警在門口說著什麼。我倆就這樣旁若無人大聲聊著,我懷疑附近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幸好在這個城市裡,我幾乎沒有熟人。

半個多小時過去了,他粘好膠皮,又用刀子修平整,甩給我一句:“你就放心穿吧!”

我信得過他,心滿意足地登上靴子,交了錢,離開。

幾步拐過街角,停在京鼎熟食店櫥窗前,想買點小菜回家。此時,一隻腳底明顯感覺被墊高了,而另一隻腳平常如故。低頭一看,黑色膠片旁逸了出來,像一把黑色彎刀刺傷了我的眼。

我猶豫著,回頭走了兩步,又折回來,然而,已無歸路,我要及時趕回家給孩子做飯。

一腳深一腳淺,我急急往家奔。

第二天下午,我再次光顧他的攤子,把他的“傑作”拿給他。

他滿臉羞愧,默默接過鞋子,一句話不說。

“或許是那膠,涼得火候不到吧!不然,另一隻鞋怎麼粘得結實呢?”我替他解釋。

“你看看,活做不好,人家找來鬧,也沒辦法的。”他一直躲著我的視線。我並沒多說一句話,看著他忙乎著,重新調好膠。看著他晃動的花白的頭髮,以及頭也不敢抬的窘迫。

黃昏的陽光斜穿過樹冠,斑駁的樹影灑落在我和老人身上。我在街角安靜地坐著,看他在滿是錘子、釘子、膠皮等雜物攤子前忙碌著。在這安閒的時光裡,我在等待他修好我的鞋子,但我明白,不是所有的破損都能修復,不是所有的美好都可以重來。


修鞋老漢為我修的鞋沒走幾步又開膠了,去找他,他一句話不說


修鞋老漢為我修的鞋沒走幾步又開膠了,去找他,他一句話不說

作者 呂延梅,筆名,綠葉子。出生於上世紀七十年代,生活在孔孟之鄉,中學高級語文教師。工作之餘,唯喜讀書寫字,多年來一直從事散文創作,有多篇散文在報刊雜誌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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