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香港出美女,其實在臺灣,也是美女橫行。
在林志玲、蕭薔之前,70年代的臺灣,胡因夢是當之無愧的“第一美女”。
模樣好、氣質佳、學歷高。會繪畫寫作,能唱歌跳舞,精通多種語言,是個實打實的名媛。
有人將她與林青霞做對比。
結果發現,二人無論是模樣、姿態、還是氣質,都不分上下。
林青霞英氣,胡因夢輕柔。
林青霞的熒屏形象多是俊朗帥氣,胡因夢的影視裝扮多為婉約清秀。
有人評價她們:林青霞之美像國畫,劍眉星目間有大幅潑墨的富貴感,胡因夢就是小品,筆法雋永古典。
但,論裝飾,胡因夢還是勝林青霞一籌。
李敖說:胡因夢是穿什麼都好看,中裝、西裝、西式華服,都能穿出最美的樣子,可林青霞就不行,她穿中裝不好看。
究此種種,皆和胡因夢的家庭薰陶密不可分。
胡因夢身上流淌著貴族血統,她是滿洲正紅旗,族姓瓜爾佳氏。
據悉,她的父親胡賡年有俄羅斯血統。
而母親璩詩方是位大才女。能吟詩作對,但待人刻薄。
胡賡年稱:“她心裡永遠是金錢第一,她第二,別人第三。”
文人自古多浪漫,他們也一樣,璩詩方見到胡賡年第一眼,便沉迷了。當時她已有愛人。
但自從在歌樂山偶遇胡賡年後,她就被這個“脣紅齒白,一臉的青鬍渣子,左手拿雨傘,右手拿柺杖,頭上戴著一頂呢子禮帽,眼神迷迷糊糊”的男人吸引住了。
當時,胡賡年也已有家庭。
但,璩詩方無所顧忌,依舊用一封封情書攻略,她是才女,情書寫得很好,胡賡年投降了。
他們直接同居了,沒有正式結婚。沒多久,便生下了胡因夢。
夾縫裡求生存的愛情,總是危險重重。婚後沒多久,他們就不合。
胡賡年留過學,受過優良教育,待人溫文爾雅,不善言辭,卻又多愁善感。璩詩方有才華有理想,但脾氣極其火爆。
胡賡年忍受不了這個無名妻子的莫名怒火,在胡因夢出生沒幾年,便遠走他鄉,另娶了一個妻子,再也不回所謂的家。
璩詩方沒了愛人,便將全部的愛恨都寄託在女兒胡因夢身上。
她將胡因夢看得很緊。不爽了,不如意了,就用竹條抽、打。
因為無收入,她便強迫女兒也要節儉,到了病態的地步。後來胡因夢做了明星,賺了大錢,但母親還是逼迫她吃剩菜。
母親越是這樣,胡因夢反而越叛逆。
她偏愛沉默寡言,又灑脫儒雅的父親,即便他拋棄自己。
胡因夢說:
“我小時候確實有心理學所說的戀父情結,父親一向視我的榮耀以及我同情的對象,母親的強勢與批判使得我一面倒地傾向於他。我無論在長相、氣質和心性上都比較像父親。”
對父親這種疼惜又迷戀的愛,在往後歲月裡,總是若有若無影響著胡因夢的人生走向。
在母親幾乎殘酷的壓制下,胡因夢成長得規規矩矩、順順利利,學生時期被稱作十項全能。
什麼都好,長相好,氣質好,學習好,看不到一點缺點。
她也很努力,在校所有科目全是第一。
大學期間,更是成了公認的校花。
這看似令人豔羨的人生,胡因夢卻很不滿。
她在自述裡寫:我在被過度保護之下,時常渴望那種破繭而出的自在。
只是這份掙扎,誰也不知道。
她自認並非外人看上去的完美無缺。
上小學,胡因夢只會音樂、繪畫、國文,數學很差。
差到雞兔同籠、植樹問題全部交白卷,數學老師發覺胡因夢實在不行,只好用跳棋子一個個擺給她看,儘量將抽象數學題具體化。
可就算這樣,胡因夢還是不懂,她無法理解這種“方程式”的思考方式。
但迫於母親的威脅,她不得不學。
胡因夢30歲之前,一直做這樣的惡夢:夢裡全是數學題、交白卷。那種恐慌與無助,令她寢食難安。
索性命運還是對她很眷顧,高中時,她超常發揮,一舉考上輔大德文系。
因為模樣好,她成了全校最耀眼的女孩。
但是誰也不知道,在她的心底,其實充滿了與外在不相符的陰暗。
在校,她是萬眾矚目的女神;在家,她是叛逆無助的孤獨女孩。
這個叛逆,在1971年正式實行,她離開了輔大,獨自去往美國攻讀大眾傳媒。
這一走,輔大頓時炸開了鍋,男生們黯然傷神:從此輔仁大學沒有春天。
她愛好自由,才不理會那些目光。
1974年,她又飄蕩夠了,回了臺灣。
一回國,她身上文藝又安靜的氣質,立馬被《雲深不知處》導演看中,力邀她出演片子。
林青霞就在這裡面給她做配角,可見,當時演藝界對她有多看中。
胡因夢不負眾望,以自身獨特的氣質,在多如牛毛的玉女明星中,硬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
她紅了。勝在氣質。
李敖曾評價胡因夢:“如果有一個新女性,又漂亮又漂泊,又迷人又迷茫,又優遊又優秀,又傷感又性感,又不可理解又不可理喻的,一定不是別人,是胡——因——夢……”
他說對了。
胡因夢就是這樣。外表清新可人、風姿綽約,內心斜風細雨、張揚叛逆。
許是自小受夠了束縛和完美人設,長大後的她,對規則制度深惡痛疾。
這不,剛一拍戲,就出現問題了。
有一次她去拍片,導演是留學回來的新銳導演,戲拍到一半,胡因夢非要用自己的方式來演戲,不管導演怎麼說,她就是不聽。
自那以後,圈內所有導演都知道胡因夢不聽話了。
她依舊我行我素。
電影拍完,她又一股溜跑去國外,說是尋找新生活。
在紐約,再也沒人能約束她,她回憶:“五光十色的生活充分滿足了我的虛榮。”
在母親的勸說下,她再次回了臺灣。成了一名專業演員。
許是逃累了,她不再逃脫,專心拍起戲,《海灘的一天》、《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
憑藉《人在天涯》,她一舉獲得第14屆臺灣金馬獎最佳女配角獎,又因《第二道彩虹》再次得到金馬獎最佳女配角的提名。
臺灣演藝界將她和林青霞、林鳳嬌、胡慧中並稱為“兩林兩胡”。
讚譽其姿色之美,地位之高。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覺得自己不快樂。
她說:“我在過去演藝圈裡頭,完全沒有活出我的潛力,走的路也是延續著老的,基礎的。”
她渴望掙脫自我,雖然當時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掙脫什麼。
直到遇上李敖,她才學會在愛與痛中尋找自我。
李敖是臺灣著名才子,素以狂傲自大聞名文壇。
胡因夢就是粉絲之一。
年輕時,她把閱讀李敖的文章當做樂趣。當時,李敖出版《傳統下的獨白》,胡因夢專程用一個星期的時間搶到手,徹夜閱讀,愛不釋手。
讀完後,胡因夢寫了篇觀後感,發到雜誌上,取名《特立獨行的李敖》。
她在文章裡寫:看完全書,放心地鬆了一口氣,李敖仍是李敖,雖然筆調和緩了一些,文字仍然犀利,仍然大快人心,仍然頑童性格,最重要的,這位步入中年的頑童還保有一顆赤子之心……
李敖看後,大喜。能讓美女明星如此誇讚,可喜可賀。
讀完後,他將這篇文章從雜誌上剪了下來,珍藏著當作紀念。
這事兒被傳出,很多人都知道胡因夢愛慕李敖。
有人特意牽線,他們很快相識了。
第一次見面, 李敖給胡因夢母女鞠了一個90度的躬,驚得胡母沒敢多說話。
幾天後,李敖再次約胡因夢見面,他一眼猜中了她心中所想,帶她去見識自家藏書。
胡因夢很吃這一套。
兩人看著看著,突然坐到沙發上,陡然間,李敖一把吻住她,強吻出一圈紫色脣印。
害得胡因夢兩個星期都得遮掩著見人。
但是,當時的李敖已有了女友。
胡因夢問他:“她怎麼辦?”
李敖直言:“我會告訴她,我愛你還是百分之百的,現在來了一個千分之一千的,你得暫時避一下。”
胡因夢不解。
李敖繼續解釋:“你這個人沒個準,說不定哪天變卦了,需要觀望一陣,我叫她先去美國,如果你變卦了,她還可以再回來。”
這時的胡因夢,腦子裡都是對偶像的崇拜,完全不去思索。
她不管不顧和他戀愛了。
李敖還真給了女友210萬新臺幣,讓她去美國。
但轉眼,他又後悔了,對胡母說:“我已經給了前女友210萬,你如果真的愛你的女兒,就該拿出210萬的相對基金才是。”
胡母震怒,對女兒說:“你不能和他結婚。”
胡因夢本就對母親一肚子怨氣,母親不讓她結婚,她偏要結。
1980年,沒有得到任何祝福的胡因夢和李敖舉行了婚禮。說是婚禮,也不過是胡因夢穿著睡衣,和李敖一起舉辦了個簡單的儀式。
那一年,她27歲,李敖45歲。
他們對外宣稱:我們結婚了。
臺媒大喜,用大篇幅誇讚:此為絕配!
娶得美人歸,李敖也大喜,特意寫了一篇《畫夢——我畫胡因夢》:
通常明星只有一種造型,一種扮相,但是胡因夢從銀幕畫皮下來,以多種面目教我們欣賞她的深度和廣度。她是才女,是貴婦,是不搭帳篷的吉普賽,是山水畫家,是時代歌手,是藝術的鑑賞人,是人生意義的勇敢追求者。
字裡行間,全是對胡因夢的喜愛之情。
生活中,他也很寵這位美嬌妻。
每天為她準備一份報紙,一杯熱茶和一杯熱牛奶。
可,當一切風花雪月遇上炒米油鹽,最後剩下的,都是一地雞毛。
甜蜜沒多久,他們的缺點就暴露了。
李敖善妒,婚後限制胡因夢一切行動,不准她隨便社交。
胡因夢出去慢跑,李敖會斥責,說她會在路上跟其他男人眉來眼去。
兩人吵架了,都得胡因夢先低頭。
結婚後,他們性格里的不安、邋遢、無所依全部顯露了出來,日子長了,誤會就更深了。
起初胡因夢還在忍受,但看到李敖侵佔好友家當,盛氣凌人的樣子,她選擇一刀兩斷。
胡因夢在書裡寫:“我過去對於他有一個過於理想化的認同,我期待他的人格偉大到一個程度,甚至可以拯救老百姓的那種,和他深處之後才發現,原來每個人都是平凡的。”
婚後115天,他們火速離婚。
李敖在離婚聲明上寫:
我現在宣佈我同胡因夢離婚。對這一婚姻的失敗,錯全在我,胡因夢沒錯。胡因夢是我心愛的人,對她,我不抵抗。由於我的離去,我祝福胡因夢永遠美麗,不再哀愁。
可沒過多久,這則看似好聚好散的離婚協議書,立馬被李敖拍賣了。
此後38年,李敖對這個前妻仍不放過。
他在記者會上侮辱胡因夢,在節目中嘲諷胡因夢,還在書裡寫下:有一天我無意推開沒有反鎖的衛生間的門,見蹲在馬桶上的她因為便祕滿臉憋得通紅,實在太不堪了。
記者跑去問胡因夢的看法。
胡因夢只是淡淡地說:“我其實沒什麼值得他罵的,他可能有種很深的恐懼在裡頭,我對他這種很深的恐懼也確實有一種憐憫在裡面,覺得這麼多年以來,他都沒有真正深層次地去面對他的恐懼。”
離婚沒多久,李敖便娶了女學生。
而胡因夢終身未嫁。
在她50歲那年,李敖送來50朵玫瑰,提醒她:你再美,也已經50歲了。
胡因夢60歲,李敖又在微博上寫:
10年過去了,多少人非、多少物故,再送60朵嗎?我猶豫說不。花店要收件人地址,我要打聽,輾轉傳來的訊息是:她在遠行、人在大陸。
我恍然一笑、欲送還休:沒人看到60朵花謝,豈非禮之大者?暮然回首,眾裡不再尋她,雲深不知處。
他一直罵著,胡因夢一直沉默著。
就在前幾個月,李敖病逝。
據說,查出癌症後,他寫了封親筆信:
我就想,在這最後的時間裡,除了把《李敖大全集》加編41—85本的目標之外,就想和我的家人,友人,仇人再見一面做個告別,你們可以理解成這是我們人生中最後一次見面。
很多人猜測,這個仇人,就是胡因夢。他罵了38年,惦記了一輩子的胡因夢。
離婚後,胡因夢為了走出傷痛,專心研究心理學。
她說:
“李敖帶給我的啟示就是,他是這樣的大膽,勇於做自己,所以我羨慕他那種人格特質,相處之後,發現有很多的糾結,最主要就是我發現,我必須要活出那個特質,而不是通過間接的崇拜來完成自己。”
而李敖,直到生命最後一刻,也沒有學會放下。
這場糾葛十幾年的愛恨,到底誰輸誰贏,誰勝誰敗,都是一片唏噓。
李敖去世後,胡因夢迴憶起往事,袒露道:
“人世間你不可能遇到的都是和諧的事情,當你遇到挑戰不和諧的事情的時候,你也要有勇氣面對跟承認那種仇恨,慢慢再從中把仇恨和對立化解,所以這一場婚姻,讓我學習到這一點。”
往事如煙,過去的,過不去的,都會過去。放下的,放不下的,到最後,都會放下。
人生就是一場與自己的無聲決鬥,這一路的旅途,你會痛,會流淚,會絕望到想死,但,若想獲得最終的救贖,你就必須成為自己的主宰者。
作者:池槿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