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守雲:母親的竹籃(散文)

胡蘿蔔 美文 蘭亭新苑 2018-11-28
朱守雲:母親的竹籃(散文)

在我童年的記憶裡,母親手裡時常挽著個竹籃。那是一個不大的元寶兒型竹提籃。

白天,她下地提上它,抽歇氣兒的空兒拔一籃野菜;傍晚,挽著它去挖一籃麥苗兒;上舅家走親戚也挎上它,回家時從沒空著過;趕集上店拎著它,挎回一些微山湖裡出產的小雜魚兒、毛地梨兒,茅根兒或雞頭米。 這個不起眼兒的舊竹籃,裝著我們姊妹兄弟幾人童年的期盼。對這個舊竹籃,我們有著難捨難忘的特殊情緣!

這個不起眼兒的舊竹籃,盛載著我們度過了那些艱難困苦的歲月。沒有讓我們象其它的小孩兒一樣被父母遺棄送人。沒有被飢餓奪去性命,頑強地生活過來。

在我幼時的記憶裡,竹籃裡裝的是苦澀。淅淅瀝瀝的秋雨下個不停。天黑了,路上不見了行人走動,家裡有啥吃的,沒啥吃的人家全都關門閉戶要睡覺了。茫茫四野,靜的只有雨聲。還不滿三歲的弟弟,抽泣著不住聲兒哭:“娘啊!你到是去不去呀?你咋還不快點兒去啊?天都要黑了!你要是不去大舅家要吃的我就得捱餓呀!咱有啥吃的嗎?”哇。他放聲就哭。兩隻小手兒,抓住俺孃的衣裳往屋門外面的雨裡推。

幾個月了。父親去闖東北沒有音信兒,更沒有捎回一分錢來。娘看屋外的秋雨,絲毫沒有要停的意思,唰唰地不住點兒。長嘆一聲。這樣的雨,這麼晚的天兒。她實在不好意思再去討要舅家本就不多的口糧。

小弟看透了孃的心事,“媽呀”一聲坐地上大哭。

“你還是快點兒去吧!”小弟爬起來抓起那個竹籃硬往娘手裡塞。娘拿袖子擦了把滿臉的淚水。接過竹籃,推開了姐和我,一頭扎進了夜雨裡。小弟看她出了屋門兒,才不哭了。坐在方櫈兒上依著門外張望,雨還淅淅瀝瀝的下。

大舅心慈面善最疼人,至從妗子和姥姥相繼去世後,外公和小舅在外面謀生,鄉下只有他和這個最小的妹妹。如今看見自己妹子遇到了難處,自然更不必說了。舅讓俺娘每隔幾天去拿一趟,他家有啥就給啥,地瓜幹胡蘿蔔,紅薯雜麵給裝大半籃子。有現成的,就裝了。有時候還挺溼的整糧食。還要點火燒鍋熥幹上磨推成面。二表姐和三表姐年紀還小,累了一天再抱磨棍推推磨到半夜,困得推著磨就睡著了。

那天娘走了。弟弟到是喜歡了,姐點上蠅頭兒小油燈,姐仨坐在被窩裡,瞪著眼兒的等母親歸來。

夜雨稀稀瀝瀝地下著,也沒有鐘錶記時,不知過了多久,彷彿像一個世紀那麼久遠。

終於,聽到了熟悉的叩門聲。是娘回來了!”弟高興地跳了起來。

姐姐掀被下了地,來不及找鞋穿上就光了腳丫兒跑去開門。娘混身衣裳溼得貼在了身上,雨水順著一縷縷的頭髮淌到臉上。胳膊挎的竹籃子滿得鼓冒出了尖兒。娘把竹籃往案板上一放,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抓起胡蘿蔔拿溼布褂子大襟一擰,就遞給了弟弟和我。姐姐等不及,自己抓了胡蘿蔔也顧不得沖洗,往褲子上一擦就咬了一口。我娘這才脫了溼嚕嚕的衣裳,搭在床頭的囤沿兒上晾著,甩掉溼鞋坐進被窩裡,不時地還打著寒戰。孃兒四個“咯嚕、咯嚕”的大嚼了一陣,才心滿意足地睡去。夢裡還在“吧噠”嘴......

後來,我們長大了。日子也好起來。幾姊妹各自成家立業,父母年歲大了,該享清福了。飢餓早已被人們淡忘。平民百姓不再為發愁沒的吃。發愁得是想吃一點兒什麼?特別是改革開放這四十年,中國人民的生活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鉅變。生活講舒適,吃飯講營養。穿衣講漂亮成了生活的基本標準。

貧窮,退出了人們的記憶,飢餓,被遺忘在流年的時光裡。偶而,還能看見那種竹編的元寶竹提籃。可是,竹籃裡裝得再也不是米糠野菜,不再是榆錢兒樹葉兒麥苗兒。竹籃裡裝的是新鮮蔬菜,珍奇水果、它盛滿了歡樂幸福,成了藝術珍品。

那個破舊的元寶形的竹提藍,母親視它為珍寶,已記不清搬了多少次家,母親把它從關裡帶到東北。邊兒磨碎了,拿結實的帆布包上,用線繩兒纏牢縫好。都多少年了還不捨得丟掉它。

是啊!這個舊竹籃曾經風裡雨裡,白天黑夜地陪伴著我母親奔波。它見證了母親走過的艱難歲月。

我愛母親!我也更難忘那個陪伴著母親的舊竹籃!


《蘭亭新苑》微刊工作組 :

毛小玟、李修鵬、黎桂良、小陽、郭海斌、長安、葛奎兵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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