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應該看的修心方法 牧牛圖頌 看好自己的內心 慎無放逸

惠能 觀音 華嚴經 文殊 殷鑑未遠 殷鑑未遠 2017-10-14

神秀說:“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惠能說:“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這兩個偈子大家都知道,六祖惠能大師可以頓悟成佛,但我們一般根器的人,只能慢慢漸漸地修行,看好自己的肆無忌憚的內心, 慎無放逸,

修行從管理自己開始,從有為到無為。

宋·普明禪師所作的“牧牛圖頌”是禪詩中的佼佼者。因其詩“言近而旨遠”、其圖“象顯而意深”,故為廣大參禪者所珍愛,唱和者代不乏人,遠至日本亦有酬唱之作,其數量之多,達洋洋二百餘首,在詩歌史上實屬罕見。

牧牛圖是借用牧人馴牛的經過,來表現佛門弟子調伏心意的禪觀修證過程。“牧牛”比喻“治心”,即將牧童比作人,將“牛”比作“心”,或是將牧童比作“心”,而將牛比作“性”,以十牛比作修心的十個階段。禪宗認為,心生則種種法生,心滅則種種法滅,本性是佛,離性別無佛。

《牧牛圖頌》是由一條黑牛逐漸變成白牛,先從頭角,然後牛身,最後尾巴。所繪之牛由黑變白,分成未牧、初調、受制、回首、馴伏、無礙、任運、相忘、獨照、雙泯十個階段,其著眼點在於調心證道,以人牛不見、心法雙亡為最高境界,修行方法上主循序漸進、歷階而升,帶有神秀一系“漸修”的特色。

現在給你們講這一條牛了,這是禪宗漸修的心地法門,《牧牛圖》是普明禪師的作品。什麼是牛?

亂跑的牛

《牧牛圖》講漸修法門,我們的心念就是一條牛,亂跑。這個圖在明朝禪宗很有名的,當年是木版的畫,日本人更捧這個《牧牛圖》。一條黑牛,發瘋一樣到處跑,這個牧牛的小孩子拿著繩子在後面追。這代表什麼呢?代表我們這個心,思想情感就是這一條黑牛,到處亂跑。這個牧牛的小孩拿繩子在後面追不上,拴不住。我們打起坐來心念第一步就是這樣。他寫了四句詩:

一 未牧

猙獰頭角恣咆哮

奔走溪山路轉遙

一片黑雲橫谷口

誰知步步犯佳苗

這是一頭黑色的野牛,頭角猙獰,恣意咆哮。這也是凡眾一顆塵勞厚重的心,左右奔突,利害相摩,心火升騰,愛河浪底,沉溺無憂;火宅焰中,焚燒不懼。如《楞伽經》言:“一切諸根,自身現器身藏,自妄想相,施設顯示,如河流、如種子、如燈、如風、如雲,剎那展轉壞,躁動如猿猴,樂不淨如飛蠅,無厭足如風火,無始虛偽習氣因。”[4]彈指間,心九百六十轉,一日一夕,十三億意,可怖如是,不自在如是。

惠能言:“悟則眾生是佛,迷則佛是眾生。”[5]眾生本來是佛,由迷而不見,由貪而傷德,由執而毀道。眾生自有真如內薰,如田裡之佳苗,若清風細雨,日月和煦,即可茁壯成長,若無清風細雨、日月和煦,更且野牛踐踏、蟲蝗作害,則苗傷獲損,可不哀痛!

“法佛者,離攀緣”[6],有執即失,有求而遠,如大愚禪師曰:“大家相聚,吃莖齏,若喚作一莖齏,入地獄如箭射。”[7]如大珠參馬祖,祖曰:“何處來?”曰:“越州大雲寺來。”祖曰:“來此擬須何事?”曰:“來求佛法。”祖曰:“自家寶藏不顧,拋家散走作什麼?我這裡一物也無,求什麼佛法。”[8]圓明光透的大珠禪師也曾是這頭失控的牛,也曾眼前一片漆黑,入海算沙,求師求道。道者,無一物,淨裸裸,赤灑灑,沒可把,才把毫塵,即犯苗稼,即是病,輪迴如箭射。

畫中人牛二判,人有想把牛馴停,但根基單薄,信力不懇,志力不堅,境強心弱,滯障歷然。

人人都應該看的修心方法 牧牛圖頌 看好自己的內心 慎無放逸

“猙獰頭角恣咆哮”,牛的那兩個角,威風得很,我們形容一個人很聰明,就是頭角崢嶸。恣是放任自己,咆哮是發脾氣亂跑亂叫,到處吹牛。“奔走溪山路轉遙”,這一條牛在山上田地裡亂跑,越跑越遠,我們的情緒妄想就是這一條牛。“一片黑雲橫谷口”,天黑了,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第四句話是自己的反省,這個妄想情緒到處亂跑,“誰知步步犯佳苗”,自己把善良的根都扯斷踏平了,挖了自己的根,好的種苗都不發了。這是《牧牛圖》的第一步,就是我們打起坐來,平常情緒思想亂跑,想了很多的花樣,要做這個,要做那個,或者要做生意發財,要做官,都是妄想在亂跑。這個題目叫“未牧”,拴不住自己的妄想心念。

把牛套住

二 初調

我有芒繩驀鼻穿

一回奔競痛加鞭

從來劣性難調製

猶得山童盡力牽

此節寫的是經教的巨大作用。從凡入聖,皆因經學之力,如《華嚴經》言:“譬如暗中寶,無燈不可見;佛法無人說,雖智不能了。”[9]本不可說,要以言說,方會不可說,如石頭言:“若不到曹溪,爭知不失?”[10]

可見,佛門弟子以佛知見為知見,方免盲修瞎練,才免撞牆磕壁。佛為一大事因緣出現於世,即為眾生開示悟入佛知見也。究佛言,才同佛見,“我有芒繩驀鼻穿”,是讓頑牛有依止,不孤行,不枉行,如大慧宗杲曰:“既學道,十二時中遇物應緣處,不得令惡念相續,或照顧不著,起一惡念,當急著精彩,拽轉頭來,若一向隨塵去,相續不斷,非獨障道,亦謂之無智慧人。”[11]依經教,這“急著精彩,拽轉頭來”,才有去處,才不至起惡念隨塵去;依經教,“一回奔競痛加鞭”,才不虛鞭,才不至橫豎不分。否則,見生自意,曲會私心,以身謗佛而不知不覺,“猶如煮沙欲成嘉饌,縱歷塵劫終不能得”[12]。可見參悟修行,“不與教合,悉邪也”[13],且多聞修習,助顯真性,哪是閒設。

此圖中牛還全黑,未有一點清流入骨,只因僅屬外在方向調整,未真正觸及內在根本,如頌曰:“方聽無生曲,始聞不死歌。今知當體是,翻恨自蹉跎。”[14]既知當體就是成佛因,則汲汲修持,“從來劣性難調製,猶得山童盡力牽”。由此圖亦可見牧童自心未堪,自力不任,但已不怯弱,其有信、有志,但尚未有功。《目連所問經》雲:“只因不信佛經,後世為人,更深困劇,不得生千佛國土。”[15]今人身難得已得,佛法難聞已聞,則後後不會更深困劇,可不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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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步我們只好學打坐,自己觀心了。十六特勝講“知”,知道了,犯了錯誤,要把這個心拉回來。“初調”,總算找到了思想念頭,把這個亂跑的思想拴住了。 “我有芒繩驀鼻穿”,拿個繩子把這個牛的鼻子套進去。現在我們用佛法的修出入息,用這個氣;呼吸這個氣是條繩子,把心性這個牛套進去。“一回奔競痛加鞭”,這個牛再發脾氣亂跑,就抽它一頓鞭子。所以你打起坐來修安那般那就是一條繩子,把這個心念拉回來。“從來劣性難調製”,亂跑了,就重新來過。像修呼吸法,安那般那,一下又忘了,又是別的思想來,心息沒有配合所以又跑了,這是自己的習性,愛向外跑。“猶得山童盡力牽”,要靠這個牧童拉回來,牧牛童子是我們人自己的意志,用意志把思想念頭拉回來了。這是第二個圖案,你看畫的這一條繩子,穿到牛鼻子上去了,這個牛要走,這個小孩拼命拉。

三 受制

漸調漸伏息奔馳

渡水穿雲步步隨

手把芒繩無少緩

牧童終日自忘疲

此節為參禪者之明心見性,由圖中牛之眼目變白,即可知之。宗門慣把開悟說為見本來面目,把開悟者說為人天眼目。十八界,眼界為根本,但去眼根,六根皆歸敗壞,總無真實,因此,眼為心靈窗戶,眼明即心開。因此,於佛法中具真實正見稱慧眼,如“盡大地是沙門一隻眼”[16],“具一隻眼可以坐斷十方,壁立千仞”[17],如《涅槃經》言:“我以佛眼,遍觀三界,有情無情,悉皆究竟。”[18] 具佛眼,自性無分別義現,即能自他共濟共圓,平等平等,可稱人天眼目。

何為見性,“言語道斷,心行處滅”[19]即是,如僧問汾陽善昭:“大悲千手眼,如何是正眼?”師曰:“瞎。”[20]了無依傍,頓斷來去,一切不可說不可說。亦如僧問大龍禪師:“如何是佛?”師曰:“即汝便是。”僧曰:“如何領會?”師曰:“更嫌缽盂無柄那。”[21]即才是,絕弄形捉影。當體透脫才是,截斷凡聖,做回自己,如古德言:“設有一毫佛法神通見解,如粟粒大,皆是自欺,總是謗佛謗法。”[22]無一物即佛,才有纖毫,即是塵。

悟道才修道,千聖皆同轍,如永明延壽之“履踐道源,紹隆佛種,先明般若,以辨真心”[23]。般若不明,萬行虛設,須親見諦,方得言行相應,方得以所悟之理,起觀照之力,歷境煉心,消得一分妄想,顯得一分本智,如智者大師之“以不二觀,觀不二境,成不二行,會不二空”[24]。這才是善自護持,這才可“漸調漸伏”。儘管已見本來面目,僅可言當下即是,未可言時時處處即是,屬信心初具,忍力未堪,只得“渡水穿雲步步隨”,時時看管,莫令斷失,如溈山問懶安曰:“汝十二時當何所務?”安曰:“牧牛。”師曰:“汝怎麼生牧?”安曰:“一回入草去,驀鼻拽將回。”師曰:“子真牧牛也”。[25]

畫中牧童未放鬆,鞭不離手,手不離繩,可不戰戰兢兢,可不臨深履薄。牛雖頑心未了,但已不再驕橫。畫中氣氛嚴肅,牧童翹誠精勤,“終日自忘疲”,真可謂難行而行,非忍而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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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步叫“受制”,“漸調漸伏息奔馳”,這個牛給繩子穿慣了,漸漸乖了,小孩子輕輕一拉就帶走了。

這裡我講一個故事給你們聽,抗戰的時候我有兩個師長朋友,一個帶兵笨笨的,胖胖的,他的部隊很散漫,不大訓練的,可是打起仗來他的兵都會拼命。另有一個帶兵非常精明,沒有哪一點不知道。有一天我去看他,正好看他的部隊經過,有一匹馬在跑,他就罵那個管馬的馬伕,笨蛋!把那匹馬拴住。馬伕跑過去拼命地拉,反而被馬拉著跑。這個師長跑過去,兩個耳光一打,把繩子接過來,一轉一轉,轉到馬的旁邊,輕輕一帶就拉過來了;然後把繩子交給馬伕,又打他兩個耳光,笨蛋!馬都不會帶。

牛也好,馬也好,發了脾氣,你把那條繩子轉一轉,轉到鼻子邊上,輕輕一拉,它就走了。你看佛教我們修安那般那,你心念亂跑,心性寧靜不下來,所以佛教你眼觀鼻,鼻觀心,只要把呼吸管住,慢慢那個心念就調伏了。所以我講這個故事是親自看到的,看到“漸調漸伏息奔馳”,這個牛不敢亂跑了,鼻子拉住了。“渡水穿雲步步隨”,這個牛跟著小牧童,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跟著他一步步走,乖乖的不敢動,因為繩子在牧童手裡,氣已經被控制了。“手把芒繩無少緩,牧童終日自忘疲”,牧童手裡拿著芒繩,一步都不敢放鬆。所以你用功做呼吸法調息,自己不感覺疲勞。你看這個圖案,黑牛的頭髮變白了,呼吸已經慢慢調柔了,自己看住它。你的牧童是什麼?就是意識;你的繩子是什麼?就是氣,出入氣,安那般那。

呼吸調柔

你的意識心念專一把心息合一調柔,這是第三步了。你看他畫的圖案,這個牧童很輕鬆了,拿著鞭子,隨便拿個樹枝。牛呢?頭開始白了。白代表善良,黑代表惡業。受制了,你的工夫心息能夠合在一起了。

四 回首

日久功深始轉頭

顛狂心力漸調柔

山童未肯全相許

猶把芒繩且繫留

牧童以般若之智除昏攝亂、檢過防非,功力漸有起色,枯竭之心漸有生氣,放逸之意漸有所斂,有舍邪向正之志,有舍染向淨之行,“日久功深始轉頭,顛狂心力漸調柔”,三受不再堅固不拔,但觀照依舊膚淺,自力依舊未任,習氣煩惱依然濃重,寓目依然多情,觸塵依然多滯,有念念間斷之意,無數數相續之心。善未排惡,淨未奪染,牛依然黑多白少。

“山童未肯全相許,猶把芒繩且繫留。”此時既需“即心是佛”[26]之真如內薰,又需諸行莊嚴之善因呵護,如禮拜、懺悔、持律、坐禪、調息等,即須“體大”,亦須“相大”、“用大”,性相同敷,業繩易斷,理事雙持,佛事易成。如《華嚴經》言:“善男子,應以善法扶助自心,應以法水潤澤自心,應於境界淨治自心,應以精進堅固自心。”[27]如大梅法常禪師,參馬祖大悟後至四明梅子真舊隱處,縛茆而居,後鹽官令僧招之,其以偈子答曰:“摧殘枯木倚寒林,幾度逢春不變心。樵客遇之猶不顧,郢人那得苦追尋。一池荷葉衣無盡,數樹松花食有餘。剛被世人知住處,又移茅舍入深居。”[28]為道何嘗能缺此番懇苦殷重,一分無明,猶如微煙,尚須洗滌,況此垢深德薄,虛偽紛紜,哪可毛道散心,哪得拱手談虛,如《涅槃經》雲:“雖本自空,亦由菩薩修空見空。”[29]

圖中童子其志堅定,其心淳謹,把系諸根,不讓“心牛”起諸亂意;守護其行,免其踏人苗稼,可不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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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步“回首”,這個牛回頭了,就是心念給呼吸、給繩拴住了。“日久功深始轉頭”,這個牛不亂跑,心歸一了。“顛狂心力漸調柔”,平常那個亂跑的心性軟下來了,跟著呼吸的來去,就是數息以後隨息了。“山童未肯全相許,猶把芒繩且繫留”,可是我們的意念不要放鬆,心息固然可以合一了,心念專一還不能放手。這個圖案畫得很有意思,牛的頭頸這裡都變白了,個性柔和得多了。本來這個放牛的孩子站在牛旁邊的,第六意識不用心了,不過拉牛的繩子還要拉住。

心息合一

五 馴伏

綠楊蔭下古溪邊

放去收來得自然

日暮碧雲芳草地

牧童歸去不須牽

前節屬修而不修,著力為之,不休不息,窮未來際,可不辛勞。此節為無為而為,不修而修。千般磨治,無非為二障脫落,唯二障永斷,了生死可期,成聖途可待。因此,無為放下才是宗旨,業盡偽去才是命門,如極喜金剛祖師言:“心之自性已成佛,心無生滅如虛空,悟法平等性真義,無求放下即是修。”入道之初,欲為道本,如《華嚴經》雲“斷善法欲,是菩薩魔事”[30],排惡助善故;自根未穩,仗他勝緣,障山易移故。而至其微細,法愛須忘,階降宛爾,初後不濫。

非一味無作,非一味不修,菩薩一至十地尚地地觀練對治,何得不作,何得不修,只是不矯作,不偽修,為隨緣了舊業,為雖憐憫眾生,而不捨一切空,但不攀緣,不作悲。如懷讓曰:“修證即不無,汙染即不得。”[31]如達摩之“若從凡入聖,即須息業養神,隨分過日,若多瞋恚,令性轉與道相違,自賺無益”。[32]

圖中“心牛”白已勝黑,善已勝惡,淨已贏染,前非已淡,後過難成,隨地不長惡芽,隨處碧雲芳草,牧童即可“歸去不須牽”,孩兒不使壞,何須打屁股,這就是不修而修的基礎前提,否則,善根未深,德樹未成,忍力未就,得的倒是“般若叢林歲歲凋,無明荒草年年長”。

圖中牧童難得輕安,但亦無事回首,看牛是否企得穩,站得直,可不小心翼翼。牛亦不負栽培,儘管未是俯首貼耳,但其神不恃,其氣不盛,小動作不無,但已不成氣候,牧童心中大石到此可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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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進一步“馴伏”,“綠楊蔭下古溪邊”,這個放牛的孩子不拉繩子了,意念不再那麼用力,自己的心性思想也不再亂跑,隨時跟出入息合一了。這就是六妙門的隨息快到止息的階段。“放去收來得自然”,舒服啊,這個牛乖了,思想不亂跑,隨時在做工夫的境界裡。“日暮碧雲芳草地”,這個境界自然舒泰,“牧童歸去不須牽”,牧牛的孩子手拿牛繩,自己回家了,牛也不拉了。我們鄉下小的時候看過,那個乖的牛,到晚上自己會回來的。畫的牛已經三分之二都變白了,善良了。

六 無礙

露地安眠意自如

不勞鞭策永無拘

山童穩坐青松下

一曲昇平樂有餘

無礙者,自在通達也,如燈光互相涉入,並無障遮,故《淨名》雲:“心常安住,無礙解脫。”[33]牛基本全白,淨能奪染,善即排惡,忍力已充,德樹已建,前非已蕩,後過不成,人牛呈現難得的快樂祥和,牧童安閒自在,於青松底下,橫吹笛短,可不活潑。繩索既除,廄櫪亦廢,牛露地玩逗而眠,如嬰孩般天真無邪。惡念幾盡,惡障幾除,可謂不治昏沉,昏沉自退;不除散亂,散亂自卻,所作所為皆合天性,何須防範。

如天神獻玉女於佛,欲壞佛意,佛言:“革囊眾穢,爾來何為?去,吾不用。”[34]如隱峰禪師之推土車,馬祖伸腳在路上坐,峰雲:“請師收足。”祖雲:“已展不收。”峰雲:“已進不退。”乃推車碾過,祖歸法堂,執斧子云:“適來碾老僧腳底出來。”峰便出,於祖前引頸,祖即置斧 [35] 。凡聖同一,怨親無遮,應境離執,觸目離情,在在處處,幾逾俗柱,物物事事,幾齣塵籠,心調行穩,則順逆善惡可無礙矣。

圖中牛未全白,其尾尚有少黑,可見功力未純,忍力未全,只可言不會出錯,未可言所為皆美,孩童還要在牛旁邊,一邊吹著笛子,一邊也留了個神。儘管空有細惑未去,根塵並非全體剝落,但到此亦是卓爾超群,如《阿含經》言:“牧牛不放逸,其主獲其福。”[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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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步“無礙”,這個牛差不多全白了,都是善良,心性調伏了,只剩尾巴那裡一點還黑的。牧牛孩子在哪裡呢?吹笛子去了,自己去玩了,牛歸牛,小孩子歸自己了。這個圖案叫“無礙”,工夫差不多打成一片了。“露地安眠意自如”,露地就是曠野空地,白天夜裡工夫自然上路了,永遠在清淨定的境界裡頭。意識不用心,自然都是專一清淨,就是我們第一次講的,已經是四瑜珈到“離戲”階段了。“不勞鞭策永無拘”,這個牛都不要管了,心性妄想自然不生,清淨了,也不要鞭子打了,也不要注意了。這個第六意識自然清淨,妄念清淨了。“山童穩坐青松下,一曲昇平樂有餘”,身心非常安詳。這個牧童什麼都不要管,這個第六意識、意根已經清淨,穩坐青松下面,無事吹笛子玩。宋人的詩“短笛無腔信口吹”,隨便了。這個牛呢?到家了沒有?還早呢!

心無掛礙

七 任運

柳岸春波夕照中

淡煙芳草綠茸茸

飢餐渴飲隨時過

石上山童睡正濃

任運者,自然也,任法之自運動,而不加人之造作之義也,如《資持記》曰:“不假造作故曰任運。”[37]如僧問大珠:“和尚修道還用功否?”師曰:“用功。”僧曰:“如何用功?”師曰:“飢來吃飯,困來即眠。”僧曰:“一切人總如是,同師用功否?”師曰:“不同。”僧曰:“何故不同?”師曰:“他吃飯時不肯吃飯,百種需要,睡時不肯睡,千般計較,所以不同也。”僧杜口。[38]

可見,任運亦為修,如《瑜伽師地論》之“以楔出楔”[39],由粗而細,由顯而隱,漸行漸深,其對治的是更微細習氣,其安住的是更甚深的無為無作,於不動聲色中默契,於平靜和順中相應,於樸素簡單中同化,不知不覺裡,時時有得著,步步有剝落,一切時盡是自心流出,讓自己緩緩品味做回自己的妙美,讓自己慢慢解讀自身與日月山河同體的寬容,讓自己柔柔覺受無著無倚的靈光迸發……如《寶鏡三昧》言:“潛行密用,如愚如魯,但能相續,名主中主。”[40]了本,應本,著衣吃飯,運水搬柴,皆隨當時機應當時緣,“庵中不見庵前物”,機關盡廢,安排盡舍,不勞寸刀,不掛寸絲而長養聖胎。別說粗處不放逸,微細處亦不跑調,在目曰見,在耳曰聞,在鼻曰嗅,在舌談論,在手執捉,在足運奔,平平常常,全體起用,全是自家身心,不關他事閒雜,以此圓自己忍力,以此滿自己根量。如無門慧開曰:“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41]

圖中牛已全白,可見心之如幻安和,牧童石上無夢酣睡,身意閒適。楊柳依依,綠草茸茸,炊煙裊裊,一派生機。牛儘管未服帖如泥,但已身強力健,正氣浩然。

人人都應該看的修心方法 牧牛圖頌 看好自己的內心 慎無放逸

到了第七步“任運”,這個牛後面尾巴也沒有黑的了,剩下都是善業,念念清淨。“柳岸春波夕照中”,詩中的圖畫多可愛啊,江南的春天,水綠山青,堤岸楊柳,太陽照下來的那個境界。“淡煙芳草綠茸茸”,煙雨濛濛,淡淡的煙霧,滿地都是芳草,綠楊一片青幽。這個時候有沒有妄念呢?有妄念。但是處理任何事情,自己念念空,沒有煩惱,很自在,觀自在菩薩了。“飢餐渴飲隨時過”,餓了就吃,口乾了就喝,隨緣度日,一切無礙。《心經》上說:“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第六意識呢?這個牧童呢?“石上山童睡正濃”,睡了,太舒服的境界,第六意識不起分別了。你看畫的那個小孩子,躺在那裡睡覺,牛也沒有離開,自然在吃草。工夫到這一步叫任自在。哪怕你做董事長,做老闆,或者給人家打工,開會、做工的時候,心境都是一樣的。就是十六特勝的“喜受,樂受,心作喜,心作攝,心作解脫”那麼自在。

八 相忘

白牛常在白雲中

人自無心牛亦同

月透白雲雲影白

白雲明月任西東

經上階段之潛行密用,此階段“心牛”之忍力愈向善順,儘管尚未量窮法界之邊,亦未根隨俱盡、微細俱亡,但已是意氣和雅,志念堅固,身心大利。如《楞嚴經》雲:“如澄濁水,貯於淨器,靜深不動,沙土自沉,清水現前,名為初伏客塵煩惱。去泥純水,名為永斷根本無明。”[42]此為靜深不動,沙土自沉階段,深探佛意,精進不怯,遠離放逸,即能初伏客塵煩惱,得大輕安。此時空有之別幾於泯滅,善惡之分幾於寂然,心幾合虛空之道,行幾合無生之義,一切境緣牽絆不得,一切妄想纏繞不成,是非哀樂不入於心,安時而處順,忘其所受,如《莊子》言:“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與其譽堯而非桀,不如兩忘而化其道。”[43]乘虛而養中,集柔而培忍,就靜而育寂,託忘而化道。外斂而內實,表拙而裡巧,道者之“性命爛漫”由此,道者質的淳厚莊嚴亦由此。

如龍褲國師隱居山林,清苦自若,姐攜布一匹,作其衣服之需,且勸其回庵,其不受不歸,姐強投下布匹,捫淚而去,“師不視不顧,亦不移動,唸佛如故,是布一投,十有三年,塵坌寸厚,眼亦不以物為礙。”其終日唸佛,不知全是佛念,其後有“連根拔起,超升天界”之功,有“收塔袖中”、“足步虛空”之力,由此矣 [44] 。如《莊子》之市南宜僚,見孔子眾到,“有夫妻臣妾登極”[45],“自埋於民,自藏於畔,其聲銷,其志無窮,其口雖言,其心未嘗言。方且與世違,而心不屑與之俱,是陸沉者也。”[46]道者安心之誠,守志之懇,治性之堅,煉德之貞,此可見一斑也。

內而無雜,法界純一,“心牛”愛樂無上白淨之法,虛融自在曠達。圖中日月交輝,海闊雲朗,天地人混融,聖賢莫測。心泊無何為之鄉,身遊無塵垢之地,可不逍遙。

人人都應該看的修心方法 牧牛圖頌 看好自己的內心 慎無放逸

這是第八步功夫“相忘”,這個牛不是普通的牛了,已經昇天,相忘了,也沒有呼吸往來,也沒有妄念,也沒有身體,也沒有空,也沒有知覺,一片清淨,一片善的境界。“白牛常在白雲中”,一片光明。“人自無心牛亦同”,一切煩惱都沒有,一切妄念沒有了,身心在這個境界。“月透白雲雲影白”,月亮透過白雲光明出來,白雲、月亮,一片光明,“白雲明月任西東”。這第八步工夫是得大自在,觀自在菩薩照見五蘊皆空,心無掛礙。

九 獨照

牛兒無處牧童閒

一片孤雲碧嶂間

拍手高歌明月下

歸來猶有一重關

諸佛諸祖皆依二諦而說法,第一義諦中,無一切作,不依傍而解脫,即照而獨;俗諦中,萬作繁興,有依傍而解脫,即獨而照。體用分二,惟是一心,用即體之用,體即用之體,如達摩之“理入與事入”。由體而言,文殊即觀音,黃花即翠竹,不同而同;由用而言,文殊即文殊,觀音即觀音,黃花即黃花,翠竹即翠竹,同而不同。不可錯認文殊觀音,不可混淆黃花翠竹,如《金剛經》言:“一切賢聖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47]

諸佛諸祖各就各願,各就各緣,各顯各才,具體可從二義解:一者,未成聖,各釋自怨愆,各除自習氣,各成自善根,如一宿覺之:“但自懷中解垢衣,誰人向外誇精進”[48],如二十四祖師子尊者之“蘊空”[49],如慧可之“償債”[50]。二者,已成聖,入世間三昧,開諭愚盲,安慰驚恐,如《華嚴經》言:“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以心為本,心若清淨,則能滿一切善根,於佛菩提必得自在,欲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隨意即成。若欲除斷一切取緣,住一向道,我亦能得,而我不斷,為欲究竟佛菩提故,亦不證無上菩提,何以故?為滿本願,盡一切世界行菩薩行,化眾生故。”[51]漸滅無明,漸積莊嚴,行滿功圓,成就大事。因此,馬祖振錫洪州,石頭結庵衡山,天下有緣徒子行走江湖,追尋歸家之路;德山有大口利牙,臨濟有錘打棒喝,擒縱卷舒,殺活自在,巧布有情,後學璀璨,“為病不同,藥亦不同”,為願不同,緣亦有別。如《法句經》言:“菩薩於畢竟空中,熾然建立。”[52]

“牛兒無處牧童閒,一片孤雲碧嶂間”,畫中牧童在天地山河間,獨現真身,“天上地下,唯我獨尊”[53],與天地山河渾然一體,才可內外無沾,才有唯我,才有獨尊。究竟和,即究竟獨,法界在辯證中圓融。因此,自行已立,還示於他,方可言究竟之度。只是,若有纖毫自他分別,即不言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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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步“獨照”,牛沒有了,妄念雜想沒有了。牧童,第六意識睡覺也走了,什麼都沒有。“牛兒無處牧童閒”,牛找不到了,牧童閒,就是意識清明。百丈禪師講的“靈光獨耀,迥脫根塵”。牧童悠閒自在,牧童就是我們自己。“一片孤雲碧嶂間”,青天上面還有一點點白雲;碧嶂,這個境界清明,牧童自己明白了,工夫到了。“拍手高歌明月下”,一切空了。密宗講見到空性,空了什麼都沒有,你以為對嗎?還早呢。“歸來猶有一重關”,因為你觀空了卻不能起用,一起心動念就覺得亂,那是工夫沒有到家。所以我罵某人,要他工夫做到了再出來做事,那個時候就不會亂了。所以這步叫“獨照”,能夠出世,不能入世,還不行,不是大菩薩的境界。

十 雙泯

人牛不見杳無蹤

明月光含萬象空

若問其中端的意

野花芳草自叢叢

法界不二,能所永斷,萬緣頓息,塵勞頓除,歸根得旨。如《思益經》言:“世尊,誰住彼岸?佛言:能知諸道平等者。”[54]如《解深密經》言:“一切法皆無自性,無生無滅,本來寂靜,自性涅槃。”[55]唯空有雙泯,不可說不可說,才為平等平等;唯自他寂滅,不可思議不可思議,才為不生不滅。道從來不是一抽象符號,智者不為一抽象符號而出生入死,為的是生命的無礙自在,可見,道是圓滿福慧的代名詞,道是大利益的代名詞,由此而言,道離誰都不遠,人生在世,誰的生存指標都在這,只是或迷或覺而已。

空有雙泯,即是休去歇去,即如洞山禪師之“二十年要打成一片不能”[56],如藥山禪師之“皮膚脫落盡,唯有一真實”[57]。無偽無作,無偏無離,無不中道,無不實相,無不法身,高者高空,低者低空,小者小空,大者大空,貴者貴空,貧者貧空,萬事歸寧,萬法歸一。無邊無際,即邊即際;無始無終,即始即終,圓明寂照,寂照圓明,如大顛言:“若能徹底無依無倚,直下承當空劫,圓陀陀,光爍爍。”[58]如龍女言:“深達罪福相,遍照於十方,微妙淨法身,具相三十二。”[59]

圖僅一圓,一切不可說不可說,而不可說又說一切一切,如是自證之境,說者無心,觀者無見。因圓果滿,具足五眼四智,普應諸方,履踐無閡道場,遊戲神通,不斷不續,未來窮而不窮,虛空盡而無盡。

諸佛諸聖皆說二種清淨、二種解脫。一者,了其本無,得自性清淨,得自性解脫,此為見不二,見本性;二者,淨其妄染,雙障雙消,得離垢清淨,得究竟解脫,此為證不二,證本性。因此,為道不離頓悟漸修,且性且相,且本且末,其既合佛乘,亦不違圓旨。因此,為道應時時有悟入,水無窮,山無盡;為道亦應步步有剝落,如剝珍珠,愈剝愈光,直至剝無所剝,了無所了,直至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同其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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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十步“雙泯”,能夠入世,也能夠出世,提得起也放得下,能夠空也能夠有。這個時候可以入世做事了,在家出家都可以,做男做女都可以。“雙泯”,空有都沒有了,人也不見,牛也不見。“人牛不見杳無蹤”,照見五蘊皆空了。“明月光含萬象空”,只有自性一片光明,有也可以,無也可以;入世也可以,出世也可以;煩惱也可以,不煩惱也可以。工夫到這一步境界,可以說修行有了成就,差不多可以開悟了。“若問其中端的意”,究竟怎麼是對呢?很自然,“野花芳草自叢叢”,到處都是,不一定出家才能做到,也不一定在家才能夠修道。得大自在,就是觀自在菩薩。

《牧牛圖》講完了,我們這裡這一條牛也擺在前面,怎麼管它?有十步工夫,心地法門配合十六特勝,現在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