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鎮連發幾起命案,所有線索指向一家棺材鋪丨奇聞

故事 深夜奇譚 深夜奇譚 2017-08-02

江南小鎮連發幾起命案,所有線索指向一家棺材鋪丨奇聞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花月 | 禁止轉載

1.一個話本引發的命案

江南樂,翠屏金曲,春柳薄衫,倚馬少年郎,滿樓紅袖招。此處原是江南小鎮上最熱鬧的一條街,卻因接二連三的幾起命案,而露出幾分蕭索和暮氣。

命案原本也無甚稀奇,每年總會死個把人,但事情牽涉到鳶尾樓的紫菱姑娘,便又有些不同了。

紫菱姑娘是鳶尾樓的頭牌,才藝雙全,閒時愛寫些奇案話本,聲名大噪,風靡一時。但因裡面的作案手法,偵破技巧等過於詳實,官府怕引起麻煩便將其列為了禁書,以至於紫菱姑娘的最後一本懸案話本,至今沒有結局。

很多人對於沒有結局的故事總是耿耿於懷,不久前,便有人模仿了話本中的作案手法,接連害了幾條性命,一時間小鎮上人心惶惶,夜不敢出。

“你說什麼?那個姜瘋子去了鳶尾樓緝拿紫菱姑娘?”東歌眯起好看的眉眼,用手抓了抓被髮梢拂過的下巴尖,“我倒要去看看,他是不是又要冤枉好人……”

話音未落便驀地旋身而起,墨發與飄揚的綵衣連成一片好看的弧。也看不清她的足尖點在何處,就那麼輕飄飄地上了房頂,穿屋越脊而去了。小販收好銅板,搖頭晃腦著嘆息:“若不是手上還提著一屜小籠包,倒真是個了不得的美人兒。”

鳶尾樓外站著幾個表情嚴肅的提刀捕快,樓內幾個大著膽兒的姑娘上前調戲,豔笑連連。

東歌倒掛在頂樓簷角,見狀嘖了一聲,足尖一鬆,像根羽毛似的飄到二樓雕花軒窗外。裡面正在說話的人聲音一頓,她心裡咯噔一下,窗子已經被人從裡面打開了。一人當窗而立,俊美無儔,看著她的眼神帶了幾分無奈,“東歌……”

“你又聽到啦?”東歌利落地翻窗而入,落地無聲,氣得肺都要炸了,想她輕功獨步天下,卻屢屢栽在這個姜梓楓手上,著實可恨。

“不曾聽到,只是聞到了……小籠包的味道。”姜梓楓目露笑意,伸手擦了擦她的脣角。東歌“啪”地一巴掌拍在他手上,沒拍掉,反被捏住了下巴,姜梓楓仔細看了看她的鼻樑,“傷都好了?”

站在姜梓楓身後的紫菱聞言“噗嗤”笑出聲來,東歌的臉都綠了,一腳踩上姜梓楓的腳面,用力碾了碾,威脅道:“不許你再提那件事!”邊又探頭看向紫菱,“紫菱姐姐,我可是來幫你的,你怎麼還笑?”

紫菱以手掩脣,眼中笑意不減,“姜大人並沒有難為我,只是按例尋常問些話罷了。”

“真的?”東歌挑著眼角斜睨了姜梓楓一眼,“他不是來抓人的?”

“自然不是抓人,是請紫菱姑娘到縣衙暫住幾日。”姜梓楓的眼睛很深邃,長眉斜飛入鬢,鼻樑挺直,明明長得極好看的一個人,可偏生不笑的時候,從骨子裡帶出一股懾人的肅穆,顯得冷漠而疏離,“東歌,這件事與你無關,不要再胡鬧了。”

姜梓楓這麼一說,東歌反而眯著好看的眉眼笑了,“我就高興胡鬧,樂意胡鬧,你能如何?姜瘋子,你說這事與我無關,那我偏就管定了。”

2.頭兒,他們服毒自殺了

紫菱終歸還是跟著姜梓楓一行人上了路,東歌沉著一張小臉,用手指捅了捅小捕快阿白的腰眼,聲音不大不小地道:“從那些屍體的痕跡上來看,凶手必定是個男人無疑,某人卻偏偏逮了個姑娘,你說他是不是眼瞎?哎,可能是貪圖人家的美貌了也說不定。”

“這個……”阿白小心地覷了覷某人的臉色,某人面無表情,垂著眼皮看他被戳過的腰眼,他頓時一個激靈,“我們頭兒這麼做肯定是有道理的。”

話音未落,東歌與姜梓楓一左一右忽地拔地而起,身形快如閃電疾風。阿白抬頭,這才看見前方出現了幾個蒙面人,立刻抽刀出鞘,大喝一聲“保護紫菱姑娘!”

姜梓楓的招式大開大合,刀法凌厲逼人,陽光打在如冰的刀鋒上,反射出冷冽的寒芒。東歌雖不會打架殺人的功夫,但仗著輕功絕頂,東拍一下這人的臉,西踹一下那人的腰,竟是將企圖對紫菱下殺手或是趁機逃跑的人,都驅趕到了姜梓楓的刀尖上。兩人剛柔並濟,配合默契,片刻就將一眾蒙面人撂倒在地。

阿白連忙將刀架在他們脖子上,順便拍馬屁道:“東歌姑娘,我就說我們頭兒肯定是有道理的,瞧,凶手這就坐不住了……”

“咔噠”一聲細微的輕響,被伏的蒙面人咬碎了藏在齒間的藥丸,相繼倒在地上,一句話都沒審出來,就七竅流血而亡了。

阿白怔了怔,木訥道:“頭兒,他們服毒自殺了。”

“這個我們都看到了。”東歌又捅了捅阿白的腰眼,笑嘻嘻地道,“你怎麼這麼可愛呢?”

阿白“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頭……頭……頭兒,不是我讓她摸我的!”

“碰一下怎麼了?”東歌不明所以,“莫非你有疾?”

姜梓楓卻沒看他們,抬手打斷阿白的話,寒著臉蹲下身仔細翻查那些蒙面人的隨身之物。其他人見狀也趕緊收了看熱鬧的心思,認真核查起來。紫菱有些暈血症,白著臉扶了一棵樹在吐。

“嘖,不會真的有病吧?”東歌翹著自己蔥白似的手指看了看,悄悄轉到姜梓楓身側,捏起他的一片衣角擦了擦。眼角瞄到他手上拿著的物件時“咦”了一聲,“他們是楚喬的人?”

阿白眼尖地發現,他們頭兒的心情,好像一下子愉悅了不少,瞧,眼角都帶笑了。

不過這笑意很快就被隱了去,姜梓楓一把攥住她的腕子,扭頭正色道:“楚喬人稱鬼見愁,行事乖戾難測,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

“就他那副陰森森的樣子,鬼見了都要嚇哭才對。”東歌晃了晃手腕,示意男女授受不親,“你就算求我,我也不會去的,我還要保護紫菱姑娘呢……嘖,你這是在擔心我嗎?”

“不要亂說,你……東歌!”姜梓楓難得露出一抹尷尬之色,耳尖紅了紅。只是剛鬆手,東歌就旋風般掠了出去,她足尖點著梢頭的葉片飄過,笑聲瀟灑得意,遙遙傳來,“虧你還是個捕快呢,怎麼別人說什麼你都信?我先去拖住楚喬,免得他聞風而逃……”

3.鬼見哭楚喬

楚喬這人不過三十出頭,男生女相,五官倒也精美,只是美得有些邪性。天生膚白,卻是那種沒有血色的讓人恐懼的白,再加上他日夜守著一間壽衣棺材鋪子,時間久了,總讓人覺得鬼氣森森,也因此,楚喬在小鎮上還頗有些名氣。

至於楚喬的來歷,便有些不清不楚了,尋常人只隱約聽聞他是被家族從族譜上除名趕出來的。來到鎮上時,身邊還帶了幾個幫手。

東歌抬腳邁進鋪子,一時險些沒有將楚喬和那堆逼真的紙人分清。鋪子裡面放置著幾口棺材,楚喬和幾個紙人一起待在角落的暗影裡,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東歌的臉,半晌脣角咧開一個詭異的弧兒,聲音幽幽地鑽進人的耳朵裡,“姑娘,你的荷包掉了。”

聞言,東歌下意識扭頭去看,一道陰風陡地從腦後襲來。

姜梓楓將紫菱護送回府後,便一路沉著臉朝楚喬棺材鋪疾行。及至近前,卻見店鋪木門緊閉,跟在他身側的阿白一句“小心有詐”未來得及出口,他便一腳踹在了門上,欺身而進,木門吱吱悠悠地顫了顫,最終掉了下來,四分五裂。阿白看了看幾乎有些失了分寸的姜梓楓,暗歎一聲“糟糕”,也連忙跟了進去。

鋪子裡放了幾口棺材,但只有一口置了棺蓋。棺材的周圍立滿了紙人,風一吹,搖搖晃晃地發出“撲簌撲簌”的聲響。阿白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東東……東……東歌姑娘?”

他小心地看了看姜梓楓,發現他依舊面無表情的樣子,薄脣死死抿成一條線,眼神卻有些不對勁了。也不再等他下令,一抬手便掀了棺蓋。

“啊——”阿白被棺材裡的人嚇得發出一聲慘嚎,不過嚎到後來又硬生生變了調兒,“啊,原來不是東歌姑娘。”

躺在棺材裡的楚喬,正眼圈發青脣角帶血地朝著他笑。

東歌驀地從門口倒掛下來,晃晃悠悠地朝他們愉悅地打著招呼:“嗨,阿白,你們來得可真晚。”

阿白明顯感到姜梓楓的身子瞬間一鬆,接著又再次緊繃起來,臉色難看得厲害。他並沒有回頭去看東歌,而是提刀用刀尖抵上了楚喬的咽喉,“為何躺在棺材裡?”

楚喬哼笑,“我在自己家裡,想怎麼睡,睡到哪裡,也要人管不成?”

姜梓楓握刀姿勢未變,刀尖卻隱隱滲出了血跡,“為何殺人?”

這次楚喬不笑了,眼角垂下,臉上露出幾分陰狠的神色,“你要問的,那個小美人都已經問過了。我只說一句,人不是我殺的,我也沒有派人刺殺紫菱姑娘。我倒是希望你們能儘早破案,好讓我知曉是誰這麼不知死活,爪子都敢往我身上伸了。至於那些叛徒,多謝你們幫我清理了。”

阿白端詳了下,發現他的神情不似作假,要麼他真的不是凶手,要麼是掩藏得太深。

姜梓楓沒再多問,利落地收刀歸鞘,轉身就走,他像是完全沒有看見東歌,腳步未停地與她擦肩而過。跨出門檻時他聽見楚喬對東歌幽幽道:“小美人,我不過是想跟你親近下罷了,瞧你下的這重手,嘖,嚇著人了吧……”

東歌懶得理他,眼見前方阿白似乎想回頭對她說什麼,卻被姜梓楓一把提著領子給拽走了。看來他這次是真動了怒,可是她心裡不但沒痛快,反而更堵了些,不由得使勁兒跺了跺腳,飛快地跟了上去。

4.因為我喜歡你啊

縣衙裡冷冷清清的,庭院裡只有棵沒有葉的歪脖子樹,東歌坐在石桌前,單手託著下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眼前的茶壺蓋。紫菱順手撫了撫她腦後的長髮,取笑道:“他還不理你?”

這幾日姜梓楓刻意晾著東歌,別說理不理,連面都見不著,東歌用鼻子哼了哼,“誰稀罕!”

“原本也是你玩笑開得太過了。”紫菱給她倒了杯茶,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他能氣成這樣,不過是因為太在乎。”

“在……在乎什麼?”東歌遲緩地眨了眨眼,“你忘記他以前是怎麼欺負我的了?”

紫菱忍笑著又撫了撫她的長髮,“倘若那時他知道你是女子,必定不會下那麼重的手。”

東歌跟姜梓楓的相遇,實在算不上美妙。那時她學藝初成,急切地想要試練一番,想來想去,便選了個風險小又能展己之長的身份——採花賊。

所採之處留下淫詞豔曲無數,或摸臉,或襲胸,或抓屁股,怎麼淫蕩猥瑣怎麼來。仗著輕功卓絕,來去無蹤,漸漸在江湖上也玩出了不小的惡名,懸賞金一漲再漲,直到不久前她採到紫菱頭上,終於遭了果報。

恰巧那日姜梓楓值夜,她取了紫菱的胭脂盒留好字條後正待離開,冷不防姜梓楓跟個黑麵鬼似的出現在窗外。明明整個身子都已經騰空了,他愣是一把攥住她的腳腕,硬生生扯了回來,反手重重地摜在地上。

且不說日後小鎮上的人得知,讓他們厭惡驚惶的採花賊竟是個絕世美人時,怎樣唏噓不已,恨不得倒貼上去讓她採,她可是當場血濺三尺,摔斷了挺俏的鼻樑,從此這樑子也算是結大了。

想起往事,東歌頓時覺得自己的玩笑壓根算不得什麼,心裡的那丁點兒愧疚也隨之消散。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朝紫菱揮揮手就踢踢踏踏地往外走去,“紫菱姐姐,你且歇會兒,我去趟鳶尾樓。”

這幾日阿白被派去暗地監視楚喬的動靜,姜梓楓則加緊了人手進一步展開了調查。由於紫菱的最後一本奇案話本並沒有在市面上售賣,那麼最初有機會聽聞故事並傳出去的人,就有了很大的嫌疑。因為他們對案件或者紫菱,有著不同尋常的執迷和精準的瞭解。

他調出近期與紫菱密切接觸過的幾人,召到鳶尾樓逐一進行排查。有意思的是,向來愛宅在棺材鋪裡的楚喬,竟然也在名單之中。

不過審查仍舊不順利,幾乎所有的人都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給楚喬作證的是個普通小老百姓。

東歌壁虎遊牆似的躥上鳶尾樓,剛找到房間準備趴在門外聽牆角的時候,門再次冷不丁被人從裡面打開,她腳腕一崴,整個人以五體投地的姿勢摔了進去。姜梓楓眼疾手快去撈她,卻還是遲了一步,她的額頭“咚”地一聲砸在地板上,讓人聽著都疼。

“姜瘋子,我,我是不是跟你有仇?”東歌被姜梓楓抱起來的時候,頭頂還在冒星星。她的額頭紅了一片,嘴脣已經腫了起來,說話含含糊糊的。

姜梓楓的心裡像被人用指尖掐了一下,疼得厲害,可是又有些想笑,下意識看了眼她的鼻樑,還好,這次沒歪。輕嘆了口氣,他問:“疼嗎?”

東歌哼哼唧唧地捂著頭,“疼,疼啊。”

“咦?嘖嘖嘖,原來是小美人你啊。”這次開門的人倒不是姜梓楓,而是一手還扶著門板滿臉詫異的楚喬。這次還真就只是個巧合,他盯著東歌的眼睛泛起詭譎的光,“我還以為是什麼大型暗器呢,早知道是你,必定敞開了懷抱來接你啊,嘖嘖。”

姜梓楓抬眼,眼神冷冽如刀。楚喬怔住,隨即挑釁地又看了東歌一眼,手指曖昧地從脣邊撫過,“怎麼辦呢?我好像更喜歡她了啊。”

5.我走了,你們繼續

楚喬看東歌的眼神讓姜梓楓心裡極不痛快,他直覺楚喬在這件案子裡面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雖然看上去他每次都能恰到好處地擺脫嫌疑,但問題就是太巧合了。他略一思索,進入宗卷室,想要查查他當年被踢出族譜的真正原因。

東歌原本企圖混入,被姜梓楓直接用門板拍在了門外。她用手撓了一陣子門板,覺得甚是無趣,便潛入姜梓楓的臥房,摸了他幾錠銀子出門瀟灑去了。她剛一出門,阿白便死皮賴臉地跟了上去,“東歌姑娘,你慢……慢一點兒哎,若是你不見了,頭兒非得剝了我的皮不可!”

“我好好的怎麼會不見了?”東歌的聲音模糊地傳進姜梓楓的耳朵裡,“再說剝你的皮跟我有什麼關係,讓他放心大膽地剝……”

姜梓楓向來不苟言笑的臉上難得露出絲笑意,他勾脣緩緩搖了搖頭。眼角一瞥,冷不丁看到“丁一水”這個名字,眉峰頓時聚了起來,他飛快地翻看一遍,接著又抽出了另外幾本案卷。

日暮西沉,華燈初上,直到門外被人輕輕釦了幾下,姜梓楓才驀地回神。他將案卷放回原處,略微整頓了下,才舉步往外走去。

紫菱立在門外,手上端著碗顯然精心熬製過的羹湯,見他出來,微微垂下頭去,神色半是羞赧半是懊惱,“紫菱無用,沒能幫上大人”

“凶手的心思又豈是旁人能猜測得了的?你的話本未完,那麼結局就有無限種可能,紫菱姑娘莫要過於自責。”姜梓楓說著卻沒伸手去接那碗羹湯,只是看了看天色,蹙眉問道,“東歌回來了沒有?”

“尚未……”紫菱話音未落,就聽見了院門外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原本已經跨出一步的姜梓楓頓時收回腳步,轉身飛快地取走了紫菱手上的羹湯,細細品嚐起來。

“瘋子瘋子,我跟阿白聽說了一個大消息……哎?”東歌看著幾乎湊在一起的兩人,心裡不知怎麼忽地一沉,像是堵了什麼東西,有種酸澀的滯悶感,被隨後收腳不及的阿白撞了一下都忘了教訓。她不自在地乾笑兩聲道,“那什麼,我先走了,你們繼續……”

“哎,東歌姑娘,你不跟頭兒說了嗎?那個……”阿白不明所以,剛要上前說什麼,瞥見姜梓楓冷冽的視線,頓時腳後跟掉了個方向朝外走去,“那個,今天天氣不錯,夜黑風高。”

“之前不是一直在等她嗎,為何又故意氣她?”紫菱垂眼看著腳下,語氣帶著些說不出的落寞。姜梓楓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他將碗放在托盤上,清冷道,“對不起。”言罷一路向東歌的住處走去。

東歌正在房裡忙著收拾包袱,姜梓楓看了一眼,徑自走進房間反手關上了門。東歌騰地轉身,臉色難看得很,“滾出去!”

“你為什麼生氣?”姜梓楓不退反進,東歌被逼至牆角,被他居高臨下地壓迫著,忽然湧起一股心酸,她什麼時候被人這麼欺負了?咬牙說出口的話不自覺帶上了哭腔,“姜梓楓,我討厭你!”

姜梓楓看著她眼角泛紅,仰頭倔強不甘的樣子,便不忍心再逼問什麼。無聲地嘆了口氣,手指在她眼角輕輕撫著,語氣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柔情,“紫菱畢竟有嫌疑在身,有些話不宜在她面前多說,你可懂?”

“嗯?”東歌下意識要為紫菱辯解,卻被姜梓楓制止了,“今日可是聽說了什麼?”

察覺姜梓楓對紫菱的態度可能不是自己看到的那樣,東歌心裡沒來由地一鬆,但又覺得似乎哪裡對不起紫菱,腦子裡亂糟糟的想不清楚,話卻順著姜梓楓的疑問吐了出來。

原來今日東歌跟阿白去茶樓聽曲看戲,卻無意間從一個老頭那裡打探到了楚喬的身世。據說楚喬原本是京城某世家子弟,卻生有一種怪癖——喜歡收集或煉製美豔的屍體。雖不曾聽聞有人命官司,但畢竟是駭人聽聞的一樁醜事,最終被除了族譜,事情也遮掩了下來。

“真是個變態。”東歌末了做出評價,抬頭去看姜梓楓的反應。姜梓楓的手指仍在無意識地摩挲著東歌眼角,也不知想到了什麼,沉思不語,半晌後突然石破天驚道:“東歌,你讓我和紫菱姑娘,繼續什麼呢?”

6.戀屍狂被捕

姜梓楓說著,低頭猝不及防地吻上了東歌的脣角,“是這樣嗎?”

話題轉得太快,東歌像被雷劈了一般石化在牆角,眼神都有點兒直了,“你你……你……是被楚喬附身了嗎?”

“那你是被阿白附身了嗎?”姜梓楓低笑,將她一把拉進懷裡,灼熱而細密的吻從額角一直延伸到白皙的頸間。東歌的身子從僵硬到酥軟,連伸手推開他的力氣都沒有,感覺很快就要站不住了。

門突然“砰”地一聲被撞開,阿白冒冒失失地跑進來,“頭兒頭兒頭兒……呃,你們繼續。”

阿白屁滾尿流地爬了出去,順手還體貼地帶上了門。

姜梓楓果然就淡定地繼續了,灼熱撩人的氣息直往東歌耳朵裡鑽,“感覺怎麼樣?”

“啊?”東歌遲緩地抬手摸了摸紅潤微腫的脣,“有點疼。”

“那是你前兩日的摔傷還沒好……”姜梓楓的話被不識時務的阿白再次打斷,“頭兒頭兒頭兒!”

“你們,還在繼續嗎?”阿白的聲音隔著門板遲疑地響起,“有件事剛剛忘了說,那個給楚喬作證的張山,死了。”

姜梓楓自然要去察看一番,東歌將收拾了一半的包袱完全忘在了腦後,立馬道:“我也去。”

姜梓楓上下打量她一番,眼神有些不可捉摸,“去換件素淨些的衣裳,下次出門別再穿得如此招搖了。”

“出門不招搖,難不成要在家裡招搖?”東歌嘟囔著,但還是飛快地去翻找衣裳。姜梓楓出了門,趁她更換衣物的時間,迅速利落地將門窗全部從外封住,轉身帶著阿白走了。

上當受騙的東歌氣得頭都要昏了,“你想把我甩下?我偏要出去!”

幾乎是費盡了十八般武藝,東歌終於成功鑽了出來。她輕飄飄地出了院門,剛要去案發現場,頭忽然暈眩了下,眼神變得茫然渙散開來,整個人面無表情地在原地頓了頓。接著轉了個身,朝著楚喬棺材鋪的方向去了。

“頭兒,張山剛為楚喬作完證就慘遭毒手,”阿白道,“此事也太過於蹊蹺了。”

像是楚喬殺人滅口,又像是有人故意讓他們覺得是楚喬殺人滅口。

姜梓楓皺眉不語,他今夜一直顯得有些心緒不寧,總覺得哪裡不對,吩咐阿白將張山帶回去請仵作仔細檢驗。阿白剛要領命而去又被叫住,“等等,此事需暗中進行,除大人外不可再讓其他人得知。”

“頭兒,不好了!”忽然一個手下來報,“東歌姑娘不見了。”

姜梓楓找到東歌時,她還在昏迷中,楚喬在浴桶中添加了一些藥劑,正要急不可耐地脫去她單薄料峭的衣衫,棺材鋪的門板再次被踢飛了出去。姜梓楓手背上青筋暴起,長刀錚然出鞘,陡地斜劈而下。楚喬迅速連退幾步,狼狽地躲開刀鋒,浴桶頓時如銀屏乍破,水漿崩裂,碎裂的木屑狠狠刮過他的額角。

“阿白,拿下!”姜梓楓吐字如刀,嘴脣抿成一條鋒利的線,雙目黑沉得可怕。他再不看多餘的人一眼,一把扯下身上的外衣覆在東歌身上,小心地將人抱起來,邁過一地狼藉,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憑什麼抓我,我犯了什麼罪?”楚喬陰笑,“這可是小美人自己送上門來的,你情我願的事兒……噗!”話未說完被阿白一刀拍在肩上,吐了口血。

“別說話,我怕控制不住自己也變成殺人犯。”阿白拍了拍他的臉,命人將他帶走。剛要離開的時候,眼角瞥到地上的水,他想了想,俯身撿起一塊滴水的木板。

7.他就是殺人凶手

離開楚喬棺材鋪沒多久,東歌就醒了,她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發現自己是被姜梓楓抱著走的時候僵了僵。她靠著他溫暖結實的胸膛,耳邊是他有力的心跳與呼吸,心裡莫名一陣悸動,不自覺地又想到了那個將人蠱惑般的吻。

“東歌。”姜梓楓忽然頓住腳步,低頭去看她。東歌驚訝地發現他的眼睛裡,閃過一抹隱忍的鬱痛和憐惜。東歌嚇了一跳,“難道,難道我被怎麼了嗎?”

原本有些壓抑的氛圍被一句話破壞殆盡,旁邊的小捕快們乾咳一聲,低頭忍笑。姜梓楓的眉頭皺了皺,沉聲道:“沒有。”

“哦。”東歌從姜梓楓的臂彎裡跳下來,想要將外衣還給他。姜梓楓按了按她的肩頭,“你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寬衣?能不能有點女人的樣子?”

“我……”

“你怎麼會去楚喬棺材鋪?”姜梓楓毫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東歌愣了愣,“我原本是要去案發現場找你……不,是去察看案情的,結果在半路上被人敲暈了,剛剛才醒來啊,怎麼……啊,狗狗狗!”

“汪汪汪!”街對面一條精瘦的黑狗瘋了般一路攜風帶電地奔了過來。姜梓楓一把將東歌帶進懷裡,另一隻手已經準備手起刀落斬了狗頭,卻見那隻狗徑直越過了他們,直奔落在了後面的阿白和楚喬幾人。

確切說,那條狗是停在了離他們不遠處,似是懼怕又似是焦躁地朝著楚喬齜牙吠叫。

“呦呵”阿白不屑地瞥了楚喬一眼,“你可真是貓嫌狗不待見。”說著正要將黑狗趕走,不遠處急匆匆地傳來幾聲小姑娘的脆喊:“阿黑,阿黑你不要亂跑了,阿黑!”

小姑娘應該是半夜裡聽見黑狗吠叫才跑出來的,身上的衣裳穿得不是很整齊,頭髮也有些凌亂。同那條狗一樣,她徑直越過了姜梓楓他們朝後跑去,卻在看清楚喬的樣子後,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嚎。

阿白被她嚇了一跳,“怎麼了?”

“凶手!”小姑娘的樣子像是活見了鬼,指著楚喬的手指哆嗦得厲害,“她就是殺害我阿爹的凶手!”

據小姑娘所說,那日她跟阿爹吵架,故意賭氣躲進了櫥子裡想讓他著急,結果就看見楚喬悄悄潛入房間,將她阿爹殘忍殺害了。她想要去報官,可不知為什麼遭到了孃親激烈反對,不久後母親便生了病,直到今日還臥床不起。

眾人聽得都有些迷糊,不由問道:“你孃親為何阻止你去報官?是怕沾染麻煩還是……認識凶手?”

小姑娘被嚇得一哆嗦,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只惶恐地連連搖頭。姜梓楓卻忽然問道:“你父親叫什麼名字?”

“丁一水。”

姜梓楓的瞳孔驀地一縮,這個名字,他在前幾日翻看卷宗時見到過,那是涉及到十六年前的一樁舊案。

8.疑點重重

十六年前,江南治安紊亂,結黨營私貪汙腐敗之風盛行。卻有一位大人拒絕諂上媚下,特立獨行,結果擋了不少人的路。有人便買通了江湖走卒,除了他的小女兒因被奶媽抱去了茅廁躲過一劫之外,其餘滿門一夜間被悉數屠盡。

雖然後來朝廷嚴懲了幾個官員,但一些江湖走卒便成了漏網之魚。而恰恰,這次因奇案話本引發的命案,死者就是這些漏網之魚。

姜梓楓曾帶人去慰問過那些死者家屬,發現他們大多對官府的人很牴觸,並不願配合查案,甚至有的家屬已經迅速搬遷了。當時他只是覺得不解,如今看來,他們根本就是內疚心虛,害怕牽扯出當年的舊案。

“頭兒,頭兒!”阿白打斷了姜梓楓的思緒,語帶興奮地彙報著自己的新發現,“那日楚喬在浴桶裡添加的藥劑,大夫已經檢查出了結果,那竟然是用來泡製屍體,防止屍體腐爛的藥水。那個楚喬果然是變態,把活人當成屍體……哦,對了,頭兒,明明已經證據確鑿了,為什麼大人還遲遲不對楚喬進行審判?”

“什麼證據確鑿?”東歌端著一盤果子踢踢踏踏地邁了進來,將果盤擱在圓木桌上,順手摸起一顆“咔嚓”啃了一口,“其實這案子還是有疑點的,比如那個給楚喬作證的張山,楚喬就算想殺他滅口,也沒必要在這個風口浪尖上動手,這不是明顯暴露自己嘛,他又不傻。”

“東……東歌姑娘,那個楚喬都要那樣對你了,你還幫著他說話啊?”阿白說著便要伸手去抓果子吃。姜梓楓垂著眼角,胳膊略略一抬,將果盤拉回了東歌面前,阿白抓了個空,“頭兒……”

其實阿白說的話也是姜梓楓想說的,明知道東歌說的也是事實,但心裡就是有些不舒服,總覺得東歌這是在護著楚喬,但他又不捨得再對東歌發火,便理所當然地將氣撒在了阿白身上。他語氣不帶起伏地問:“張山的驗屍結果出來了嗎?”

“呃……”阿白從善如流地轉了個身,“我這就去。”

跨出門檻時,東歌聽見了他嘟嘟囔囔的嘆息:“唉,這就嫌我礙眼了呀……”

東歌差點一口噴出去,礙什麼眼啦?

姜梓楓見東歌偷偷摸摸地紅了耳朵根,心裡不由一暖。其實這個案子的疑點遠不止東歌說的這點,向來愛宅在棺材鋪子的楚喬,為什麼會突然去鳶尾樓找紫菱姑娘?以及,那日東歌究竟是怎麼去的棺材鋪?究竟是誰在說謊?

“東歌。”姜梓楓忽然將手附在東歌的手指上握了握,“這幾日不要離開我的視線。”

東歌手上的果子骨碌碌滾到地上,目瞪口呆地盯著姜梓楓,這是要跟她同房的意思嗎?上茅廁怎麼辦?

姜梓楓瞥了她一眼,又拿了個果子塞到她手裡,脣角勾了勾,“東歌,你好像想得太多了。”

9.那是我娘留給我娶親的

很快,仵作那裡驗出了重要線索,張山的確是被楚喬謀殺致死沒錯,但在他腦後的穴位中還發現了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甚至之前服毒自殺的楚喬的手下,也均被查出了同樣的銀針。擅術者能對中招兒的人進行短暫的催眠,利用他們為自己做事而不用擔心被洩露,因為那些人清醒後自己也不會記得。

姜梓楓接到消息的時候正誘拐著東歌跟自己巡街,“這把短匕是我娘留給我……咳,總之是好東西,若是你乖乖聽話,這把短匕就送給你了。”

東歌手上抓著串糖葫蘆,聞言眼皮都沒抬一下,興致缺缺地道:“我這身功夫天生用來行竊和保命逃跑用的,你給我個匕首我也用不上啊,還是自己留著吧。”

姜梓楓從沒見過這麼不解風情的人,簡直要被氣笑了,也不再廢話,直接將短匕往她手裡一塞,“若敢丟了,我便把你抓起來關一輩子。”

“頭兒頭兒頭兒!”阿白從人群裡跳著往這邊瞧,“大人讓你快些回去。”

姜梓楓順手把東歌往懷裡一帶,攜著她縱身躍過重重人群,急速往縣府趕去,阿白在身後跟得頗為吃力。及至縣府門口,東歌從他懷裡落地,咬著糖葫蘆悠悠道:“我輕功可比你要好多了。”

言外之意是還用你帶我?姜梓楓略顯尷尬,他是真忘了這茬兒。不過阿白帶來的消息跟他之前腦中的一些懷疑重合,讓他顧不得鬥嘴,順手拉了東歌的腕子,扭頭吩咐阿白:“派人去把紫菱帶來,她極有可能……”

姜梓楓的話戛然而止,他先是看到阿白猛地瞪大了眼,然後才慢慢低頭,不可置信地看著插在胸口的短匕。東歌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手上還抓著那串糖葫蘆,可是看著他的眼睛裡一絲感情也無。

“頭兒!”阿白忙跑上前扶住他,急得眼睛都紅了,伸手想把東歌推開,卻被姜梓楓攔住,“與東歌無關,是……”

“是我。”紫菱款款邁步而來,她撫了撫頭上的珠釵,脣角羞澀地勾著,“你是如何懷疑我的?”

“十六年前,被害的那位大人,是你父親,你在復仇。”姜梓楓感覺意識越來越渙散,強提著一口氣道,“如果沒猜錯,那些人確實都是楚喬殺的,不過他自己也是真的不知道。後來事發,你又策劃了刺殺及證人滅口的事,意在把這一切推給楚喬,掩飾自己的罪行……咳,只是,只是為什麼,東歌……”

“沒錯,你猜的都沒錯。”紫菱看著暈死過去的姜梓楓,不再刻意掩飾眼中的痴迷,她伸手想要摸摸他的臉,被阿白一巴掌甩在地上,“凶手居然是你!”

“是我下了指令讓東歌去找楚喬,因為楚喬,很喜歡煉製美豔的屍體,不過可惜……”紫菱依舊盯著姜梓楓,自顧自地說,“你想問我為什麼也要對東歌下手?因為我嫉妒啊,我那麼喜歡你,可你卻從不肯多看我一眼。不過如今我大仇得報,已不再有遺憾,我得不到你,能死在一處,也是好的。”

而能輕易取走姜梓楓性命的人,也只能是東歌了。

尾聲

案件終於真相大白,紫菱和楚喬都被判了死刑,茶樓裡又開始流傳起新的話本。

由於東歌不擅用短匕,因此刺在姜梓楓胸口的位置並不精準,這讓姜梓楓撿回了一條命。東歌腦後的銀針被大夫順利取出,但終究是傷了根本,致使前塵往事盡數忘了。

三個月後,翠屏依舊,花滿枝頭。

東歌仗著絕頂輕功飛簷走壁,來去無蹤,好不愜意。這日她貼了兩撇鬍子,打算去街上劫個富濟個貧,與某人擦肩而過正欲行不軌之事時,反被人一把攥住了腕子。她扭頭,冷不丁撞上了一雙黑沉如墨的眼。

那人身形頎長,俊美如儔,只是那雙眼睛,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感情,無端看得人心底生疼。

“姑娘,”那人抽走荷包,卻把一柄短匕塞到她手裡,以拳抵脣輕咳了幾聲才道,“這才是你的東西。”

美人如斯,卻奈何是個病鬼,難怪他的脣角蒼白得不帶血色。東歌莫名覺得更難過了,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我是個姑娘?”

那人就那麼定定地看著她,眸深似海,許久之後忽而揚脣一笑,“自然是知道的,我還知道,你丟了短匕,我是來把你抓回去關一輩子的。”

東歌被他的笑迷了眼,情不自禁地紅了耳尖,她想,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一眼定情吧。

“你個瘋子。”她說。

“嗯,我是。”他答。

那日雨後初霽,陽光正好。(原題:《風起紅袖招》,作者:花月。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