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閒侃：上官金虹死於李尋歡刀下，這背後是古龍的一種何種設定

今天週末，聊聊武俠。

一、

《小李飛刀》系列小說，是古龍先生最精彩的作品之一，整部小說的設定根據江湖奇人百曉生《兵器譜》展開的，小李飛刀排名第三，上官金虹排名第二，天機老人排名第一，然而，最終的結局是：天機老人死於上官金虹之手，上官金虹死於李尋歡刀下。

焦恩俊版李尋歡

當時百曉生早已被小李飛刀刺破喉嚨，江湖上只有關於他的傳說了，但江湖中人，沒有人覺得他排名有問題，更沒人更新兵器譜排名。從此之後，李尋歡登上神壇，武林中留下無盡的傳說。

少年時，讀到此處，覺得有所不妥。但說不出來，直到最近重讀古龍，才明白：《兵器譜》排的是兵器，在使用者巔峰時期發揮出來戰鬥值，而不是簡單的對決高下，而且，《兵器譜》寫成時，還有一些高手尚未出道。

二、

兵器是死的，人是活的，兵器的威力，要看在誰的手裡發揮。鐵戟溫侯呂奉先，嵩陽鐵劍郭嵩陽，這第四第五，一個敗在上官金虹氣場，一個死於荊無命劍下，而後者又被阿飛擊敗。

荊無命

從這裡可以看出，古龍先生，對於刻畫人物，人物的內心的轉化，從頹廢到奮進，從呆板到靈活，從靈活到變通，把握的非常細緻的，李尋歡身上人性的光輝溫暖了來自荒野的阿飛，讓他懂得了愛與寬容；最終他沒淪陷於林仙兒的溫柔鄉，重生般的覺醒之後，幾下就擊敗了荊無命。

荊無命的人設類似於死神，是上官金虹手下第一高手，單論戰鬥力，天下第四，但他的主色調就是灰暗，他的劍法就是殺人，他的存在就是上官金虹的殺人工具；要是阿飛遇不到入關之後的李尋歡，他就是另一個荊無命。

吳京版阿飛

古龍小說令人慾罷不能之處，除了曲折離奇的情節之外，就是各具特色的人物形象，而正面主角的人物性格中，基本就是樂觀，信念，寬容，博愛，勇敢，在此基礎上，能令主角們，在極端的環境下，面對比自己強大的對手，能出奇制勝，不是因為武功招式或兵器，而是人物的內心深處的人性。

三、

而一些絕頂高手的失敗，也並非因為武功和兵器，而是人物內心。比如天機老人多年未曾與人動手，只要露面，就能把人嚇跑；因為他是天下第一，再無對手，沒有競爭，就沒有進步，他自己也覺得天下無敵，無敵是非常寂寞的，寂寞久了會產生恐懼感，懼怕與人動手。

天機老人

《左傳.莊公十年》上面記載了曹劌論戰的故事，他說過，夫戰勇氣也。在絕世高手巔峰對決時，勇氣是至關重要的，放在他們身上，上官金虹重出江湖，崛起金錢幫，勢在吞併天下武林，勢如破竹，無往而不利，這對他本人信心是個巨大鼓舞，身邊還有荊無命這類頂級刺客，更是有恃無恐，無人敢掠其鋒芒。

和天機老人決戰之前，愛子慘死，荊無命負傷成為廢人一個，他迫切需要一站來提高自信，此時，天機老人找上門來，他是豁出去的冒險一站，絕無後路，簡直就是拼命，而天機老人，顧慮太多，想著孫女，孫氏家族，還有武林同道，還有自己在絕頂之位的恐懼感。面對氣勢爆棚的上官金虹，必然失敗。在上官金虹眼裡，失敗就是死，所以，天機老人一去不復返。

四、

在李尋歡和上官金虹對決時，上官的龍鳳雙環已臻化境，人環合一，每一招都給李尋歡帶來無盡壓力，其實，再有幾招，上官金虹完全可以不等李尋歡出招，就將他封死，戰勝，將失敗的小李探花埋在腳下。

第一土豪，上官金虹，龍鳳雙環

然而，戰勝天機老人的上官金虹，面對已被完全壓制的李尋歡，他也到了天下第一的地步，正處於剛登上巔峰的那種不可一世的狀態，那種心態下，他想要挑戰一個極限，打破小李飛刀例不虛發的神話。而本書的設定：小李飛刀不是一種兵器，代表了正義和博愛，是一種精神，已經超越了單純兵器的概念，和李尋歡本人的寬容博愛正義勇敢等人設高度一致的。

其中，還蘊含了一個道家哲理：“物盛則衰，日中則移，月盈則虧。”，當到達巔峰狀態之後，就失去了更進一步的動力，天機老人和上官金虹，都實在巔峰狀態下戰敗的，不是因為武功和兵器，而是因為內心，潛意識裡以為自己已經是巔峰，不再會敗。而小李探花，除了寬容仁愛勇氣之外，還有多了一分沉著和對生命的渴望和冒險的精神。這些，恰好是一個未到圓滿狀態的人，所具備的特徵。

帥呆了的小李探花

晚清重臣曾國藩，給自己的書齋取名求缺齋，目的就是每天要進步，進步中反省自己的缺憾然後更進一步，最終達到完美的“聖人”狀態。同樣，在古龍小說裡，絕頂高手的結局，要麼死於敵人手下，要麼就是歸隱，重出江湖之後，依然是這兩種下場。

本質上，這和當代的我們凡夫俗子的追名逐利，古人講究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是一樣的，因為有缺憾，去奮鬥去追求，達到自己內心中的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