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同事靠嫁人飛上枝頭後，我偷要到老闆電話，誰知最終被告法庭
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珞珞如石
陳薇大學畢業後，通過公務員錄用考試，進入了省城A市扶貧辦公室工作，成為一名基層公務員。推著自行車走街串巷賣水果，躲著城管打游擊的陳父開玩笑說，小薇，你找領導問問，可以給我們家扶貧嗎。陳薇一本正經道，爸爸，扶貧是幫別人，不能幫自己。幫自己那叫以權謀私。
陳薇秉承新人就該任勞任怨的理念，對同事有求必應，對領導惟命是從，只求自己可以儘早融入這個集體。
幾個月的付出並沒有回報，工作一籌莫展，同事關係也如履薄冰。
同辦公室的科長劉燕妮從她入職第一天便對她諸多挑剔，其餘女同事作壁上觀，對她不冷不熱。扶貧辦一把手郭主任一向嚴苛，在她屢屢犯錯後，在單位內部會議上，時常指名道姓的批評。
陳薇心裡十分委屈。她一個初來乍到，沒背景、沒人脈的新人，沒人傳幫帶，工作的開展十分艱難。像她這種基層公務員，在扶貧辦的工作，除了常規的走訪、調研、總結、彙報，還有具體的考核指標。分配指標也講論資排輩，挑肥揀瘦。她進來的時候，只剩下一根硬骨頭——本省國家級貧困縣C縣的貧困村牛角村和本市一家蔬菜加工廠的結對子幫扶精準扶貧。
牛角村一共89戶，其中包括68戶建檔立卡的貧困戶，種植了將近100畝榨菜。如今全村周邊一片綠油油，明年三四月份榨菜成熟，所有的人都在期待明年豐收的喜悅。如果幾百萬斤榨菜沒銷路，這後果，陳薇不敢想。
今年十一月，在牛角村駐村一個月返回A市後，陳薇拜訪了素鮮蔬菜加工廠的領導。他們對陳薇訴苦：出口訂單銳減，國內銷路萎縮，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哪有能力普度眾生。
這個冬天在陳薇的記憶裡格外漫長寒冷。很多次陳薇在五號辦公樓前從非機動車車棚出來，跺腳搓手的時候，就看到劉燕妮的紅色奔馳從門禁處露頭，一個瀟灑的右轉彎開往機動車棚，留下一個噴著滾滾熱氣的傲慢屁股。
每每此時，陳薇總會摘下口罩，看著東方，深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讓自己更加清醒：熬過寒冬，才會有春暖。
年終放假前一天中午，劉燕妮等人外出聚餐，陳薇在食堂進餐後獨自回到辦公室修改被郭主任罵得一無是處的那份扶貧總結報告。
剛坐下便有人敲門，開門之後，一張陌生男人的臉龐撞進眼眸。男人面帶微笑：我找劉燕妮。
陳薇說：“她不在辦公室。”
這是拒絕入內的意思？男人似乎有點意外，解釋：“我是她朋友，我可以進去等她嗎？”
陳薇自覺失禮，連忙閃到一邊：“當然可以。”
男人邁步進來，瞥見門旁陳薇開著的電腦，又笑了笑：“不速之客，希望不會打攪你工作。”
陳薇連連搖頭：“沒事的，不打攪。”
男人走到靠窗邊的位置坐下，翻閱劉燕妮桌上的文件。
不久一隻氤氳著熱氣的紙杯被遞到男人側邊的桌上： “您請喝茶。”
男人目光上移，對上陳薇的眼睛： “謝謝。”
陳薇輕輕搖頭，退回自己的座位。
太陽終於突破霧霾的重圍，陽光投射進來，一室溫暖明亮。無數細小的塵埃在陽光下起舞。雙層玻璃隔絕了室外的聲音。辦公室只有噼啪的電腦鍵盤敲擊聲和文件紙張翻動的聲音，以及只有陳薇知道的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聲。
這個男人看起來好面善。自己曾經見過他嗎？陳薇在記憶中搜腸刮肚，卻一無所獲。
不多時，劉燕妮和辦公室另外四個女人回來了。見到男人，劉燕妮喜笑顏開，可當她瞥見角落裡的陳薇時，表情驟變。
四個女人熱情的圍上去，稱呼男人方總，要他晚上請客。劉燕妮笑著將她們轟開，拖著男人的手出門。
男人的腳跨出大門之前回頭，落入眼眸的是一個伏案工作的背影，單薄的遊離在另外四張豐腴的笑臉之外。
劉燕妮陪男人離開後就一直沒有回來。四個女人各自坐在電腦前裝模作樣，手和眼睛卻黏在手機上。
陳薇知道她們有個五人微信群，用來聊八卦。
下午三點陳薇去交報告， 站在郭主任的辦公桌旁邊等他示下。辦公桌上有一份報紙。陳薇中午見過的那個男人赫然在頭版。原來他叫方侃，是一名成功的企業家。
郭主任可能心情好，這次竟然沒有訓斥陳薇。他皺著眉頭翻了幾下報告就打發了陳薇。
陳薇返回辦公室，辦公室裡的討論聲戛然而止。
這樣的情形陳薇已經見識過太多次了。她已經見怪不怪了。
陳薇手握鼠標盯著光標發呆。把剛才四個女人的聊天內容劃重點：劉燕妮和方侃好事將近。
她一直認為，遲早有一天，憑自己的努力可以過得比她們都好。可現實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劉燕妮是官家子弟，方侃是商界精英。權勢與金錢強強聯合，自己再努力也望塵莫及。
這天陳薇很晚才離開辦公室，推著自行車經過門禁的時候，她鎮定的編造了一個理由向保安要來當天的訪客記錄，默默記下了方侃的車牌號和手機號，然後在保安客氣禮貌的笑容中，跨上自行車離開。
夜風冰涼刺骨，她卻面紅耳赤，心跳如擂。自己真是鬼迷心竅了，看方侃的電話號碼和車牌做什麼？他的電話號碼和車牌中一連串的6，是錢堆起來的數字，不是普通人高攀得起的數字。今天的多此一舉，不過是自尋煩惱罷了。
羨慕，嫉妒，失落，沮喪，負面情緒一步步加劇，比寒風更冷酷的切割著陳薇的心。
陳薇住在距離扶貧辦五公里遠的一個城中村。在這裡租房居住的大部分是底層打工者。
出租屋冬季寒冷夏季炎熱，常年不見陽光，唯一的優點就是房間寬敞，價格便宜。她和爸爸在這裡一住多年。
陳薇想熬過這個冬天，在夏天到來之前，就去單位附近的小區租房，然後給爸爸在周邊的菜場找個檔攤位賣水果。爸爸年紀大了，不再適合走街串巷的奔波。
日曆很快翻過最後一個工作日，迎來春節假期。往年春節，陳薇都要和爸爸一起回鄉，即便家裡已經沒有一個親人。每次回家，經典的程序是割草除塵、添磚加瓦、上墳燒香，然後在紅紅的福字，噼啪的鞭炮中度過一個寂寞清冷的新年。
每次離開後，家鄉就變成了一副蕭索沉寂的黑白照片，在城市流光溢彩的畫卷一點點褪成灰色，最後變成一縷縷看得見、摸不著的鄉愁。
今年陳薇選擇一個人留在A市過年，陳父表示工作要緊，我回去給你爺爺奶奶和媽媽燒香，告訴他們你現在很好，有出息，就差找個好女婿了。
初一清早，簡單吃過年飯，陳薇送爸爸上公交車的時候，看到他佝僂的背影和滿頭白髮，陳薇的心中湧起難言的酸澀。
少年體校的同學田欣怡大年初一的中午到達A市。陳薇在出租屋和她一起吃年飯。聊起往事，不勝唏噓。
20年前，陳薇的爺爺奶奶和媽媽在一年內相繼去世，負債累累的陳父安葬了親人後，帶著年僅兩歲的陳薇來到A市打工。他負擔不起幼兒園的費用，只能將她鎖在悶熱的工棚裡任她摸爬滾打。陳薇每天摔得鼻青臉腫，蚊叮蟲咬，鼻涕汗水淚水讓她身上沒幾塊好皮膚。陳父心痛又無可奈何。
那年夏天，在工棚裡抱著陳薇觀看亞特蘭大奧運會體操比賽的陳父，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少兒體操班既能學文化，又能學技藝，將來還可能一舉成名天下知，對見識不多但愛女心切的陳父來說，這是孩子的好去處。
田心怡和陳薇幾乎同時來到體操班，兩人年齡相仿，個頭相近，訓練被安排在一組，睡覺被安排在一張大床的兩頭。
能夠出人頭地的孩子畢竟是少數，幾年中，大部分孩子陸陸續續的離開。
田心怡十三歲離開少年體校，和同村人一起外出打工。沒有學歷，沒有一技之長，身材異常矮小的她在一家電子廠的流水線上做簡單重複的工作，日子過得一潭死水。
陳薇在體操隊一路磕磕碰碰長到十歲，身體突然像竹筍拔節一樣瘋長，年僅十一歲身高便超過170，細細瘦瘦像個長竹竿。體操隊教練告訴陳父，陳薇的身高已經不適合體操。
陳父不甘心，又送陳薇去學游泳。一個月後游泳教練告訴陳父，陳薇體質弱，爆發力差，游泳沒有前途，建議放棄。
那年春天，長得比父親高一大截的陳薇揹著行李，默默陪在垂頭抹淚的父親身邊離開體校。
在父親從春到夏的奔走努力下，這年秋天，陳薇終於進入市郊一所小學上六年級。然後一路順利的考上大學。
下午天氣晴朗，陳薇陪田心怡去公園賞梅。兩人超萌的身高差引來不少遊客的側目。
初二上午，送走田欣怡後，陳薇繼續修改牛角村扶貧規劃報告。種滿榨菜的牛角村，素鮮的蔬菜加工，方侃的以方便速食為主打產品的味美食品有限公司，能否找到他們三者之間聯繫的紐帶？陳薇冥思苦想。
初三是A市傳統的走親訪友的日子，公交站臺不再像初一初二那樣冷冷清清，而是站滿提著大包小包禮品的人群。公交站臺裡的燈箱廣告新更換了味美的方便速食系列產品，替代了以前的一個合資品牌。加起來近十米的巨幅廣告，醒目的中國紅底色，在這個蕭瑟的冬日，看起來熱烈喜慶。
陳薇若有所思的看著龍飛鳳舞的味美兩個大字。據說這是方侃親筆題字。從白手起家到身價過億，方侃只用了十年。他是如何做到的？
不久，一輛白色大眾頂著薄霧朝陳薇靠近。
今天一大早，市招商引資辦公室主任陳堅毅來電邀請陳薇當游泳教練。
入職不久，陳薇就從一起入職培訓的同事那裡聽過陳堅毅的八卦。
陳堅毅起點很高，研究生畢業就進入市委宣傳部工作，三年後被安排到一個貧困縣掛職鍛鍊，本來前途一片大好。但他的家庭接二連三的出事。
父親貪汙受賄，鋃鐺入獄。母親腦梗發作，半身不遂。妻子出軌偷情，不到三歲的孩子在家中無人照看，從8層陽臺墜落當場死亡。
他不到三十便白了頭。
扶貧第五年，山洪暴發前，兩手各抱一個孩子撤離的新聞圖片讓他一夜成名。扶貧第八年，母親去世了，他調回到A市，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陳薇正式上崗後不久，陳堅毅來過一次扶貧辦，和送材料的陳薇有過一面之緣。再次見到陳薇時，陳堅毅就準確的喊出陳薇的名字。在此之前，陳薇在其他各部門的領導的眼裡，一直是個無名氏。這讓陳薇對陳堅毅好感頗深。後來，陳堅毅救過陳薇的父親。陳薇對他更是感激不盡。
上個月的某個晚上，天黑路滑，陳父騎車摔傷，當場昏迷。路人報警後救護車來了，陳父也恰好醒來，卻堅決不肯上車。回家路過的陳堅毅見狀掏出一千元錢塞給陳父，堅持要他去醫院。陳父不收，他就把錢交給醫生。
這事被拍客放到網上，陳堅毅很快被人認出。陳薇備好禮物，陳堅毅卻拒收。這份恩情就一直欠下了。
陳薇上車，被寒風吹得紅撲撲的臉龐卻像一團火焰，跳躍著映入陳堅毅的眼中。年輕就是如此鮮活。他在心裡默默計算他們的年齡差。18歲，他幾乎可以做她的父親了，而且他們還是同鄉同姓，有些想法只能打住。
陳堅毅問起了陳薇最近的工作情況，陳薇苦笑著搖頭。
從陳薇嘴裡聽到味美時，陳堅毅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我剛在味美的方總那裡碰了壁。”
陳薇驚訝不已：“味美不打算進駐A市？”
陳堅毅說：“B市也向他拋出橄欖枝，開出的條件比我們更優惠。 B市的開發區毗鄰在建的華中國際物流核心樞紐項目，交通運輸條件比A市的向南開發區更好，人力物力成本也比A市更低，並且，B市市委書記是你們劉科長的父親，也是方侃未來的岳父，所以你懂的。”
陳薇的關注點落在了最後一句，一時悵然。
門當戶對，升官發財。陳薇太懂了。
大一的時候，陳薇和大四的學長陷入熱戀。在他們最甜蜜的時候，男友的父母忽然出現，棒打鴛鴦。男友的母親直言不諱：“我們講究門當戶對。”
男友是個孝順的兒子，沒有忤逆父母，和陳薇提了分手。
陳薇的愛情慘淡收場，從此不談愛情。
游泳館在市郊的五星酒店。陳薇更衣衝淋後走進游泳館，發現陳堅毅正站在泳道的起點和一個男人交談。男人身材高大健碩，比陳堅毅高出半個頭。
這個男人竟然是方侃。陳薇驚訝不已。
方侃似乎也認出陳薇，朝她微微頷首，隨後拉下游泳眼鏡，一頭扎進水中。
陳薇的目光追逐著方侃在水中起伏的身影。
陳堅毅微笑道：“我和她剛談起你，說你也是游泳高手。”
陳薇期待的等著陳堅毅的下文，他卻換了話題 ：“小陳教練，我們開始吧。”
這邊陳薇才教了陳堅毅吸氣憋氣吐氣，收翻蹬夾的基本動作，那邊方侃已經毫不停歇的遊了幾十個來回。
陳薇心有旁騖，時不時瞅方侃幾眼，暗贊：體力真好，遊得真快。
陳堅毅暗中觀察，不露聲色。
方侃準備離開時，陳堅毅朝方侃揮手吶喊：“方總，和我的小陳教練比一比唄。”
方侃一個浮潛，很快在他們面前冒頭，推高泳鏡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笑道：“和女士比，贏了算勝之不武，輸了卻很沒面子。怎麼看都是我吃虧。陳主任打得一手好算盤。”
陳堅毅哈哈大笑：“輸贏不是關鍵，友誼第一，比賽第二。”
方侃看向陳薇：“真的要比嗎？”
陳薇咬了咬嘴脣，目光在波光粼粼的池水以及方侃和陳堅毅之間逡巡。
方侃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陳薇頓時笑了。
陳堅毅笑呵呵的爬上泳池：“好，我來當裁判。”
陳堅毅一聲令下，泳池裡的兩人如同兩條白魚跳進水裡暢遊起來。
陳薇全力投入，方侃有心承讓，最終兩人齊頭並進，不分伯仲。
陳薇的表現收穫了兩個男人的稱讚，她很是高興。那份神情，落在陳堅毅眼裡是可愛的孩子氣，落在方侃眼裡，卻是小女人的嬌俏。
三人上岸，沐浴更衣後方侃留兩人吃午飯，陳堅毅婉拒。
陳薇默默站在一旁看他們話別，惋惜有些話沒機會說。
送陳薇回家的路上，陳堅毅說：“從學校到工作崗位有個適應期。你適應很快，已經做得比大多數人都好。要做好準備，抓住機會，但不要冒進，急於求成。”
這是提醒自己不用急著向方侃提素鮮與味美合作的事情？陳薇用力點頭，滿心感激。
方侃回到酒店客房，倚窗點燃一支菸，從28層的高度俯瞰這個城市的車水馬龍，芸芸眾生。十年前，他只能仰著頭看著這個城市的高樓大廈。俯仰之間，是一段窮小子華麗逆襲，走上人生巔峰的故事。
當年，方侃從那個水鄉縣城以優異的成績考入A市大學的水產學院。畢業後用籌措到的幾十萬投入螃蟹養殖。然而連續三年禍不單行，接連遭遇洩洪、排汙和投毒，不僅讓他血本無歸，還負債累累。債主逼債，女友劈腿，凶手逍遙法外，理想被扼殺，信念被摧毀，他每天活得行屍走肉一般。
那個雨雪交加的冬日，他到省城A市上訪無功而返，人生中最落魄潦倒，最生死攸關的時刻，是劉燕妮跳進冰涼刺骨的河裡，救了車禍落水的他。是劉父的關注，投毒的紅眼病村霸才被繩之以法。
第二年春天，蹲在長滿荒草的湖邊，他燒掉久違的法院的判決書，也埋葬了自己的養殖夢。他毅然離開，再未返鄉。
他來到南方的S市，和姐姐姐夫盤下一個大型社區的底商小店搞起餐飲。開放的城市也開放了他的眼界和膽量。五年後，他把蒼蠅館子做成了大型連鎖酒店，隨後在相關行業繼續擴張，形成自己的商業帝國。
家鄉那片乾涸的湖不再入夢，在異地他鄉的海潮中，他如魚得水。
他再沒交過女朋友，卻從不缺女人一茬茬撲過來。慾望的洪水總在釋放，感情的原野卻寸草不生。
三年前，劉父升任B市市委書記，劉燕妮研究生畢業考入A市扶貧辦，劉家雙喜臨門。方侃登門道賀，劉燕妮對他一見鍾情，他對劉燕妮也頗有好感，兩人自然而然談起戀愛。
方侃收心養性，心無旁騖的對待劉燕妮。只是，劉燕妮的諸多表現讓方侃疑惑。
首先，她不願公開他們的戀情。她不願意讓人覺得她高攀。她希望他給她成長的時間。
其次，戀愛這麼久，她從來沒和他發生親密關係。都是年輕人，如何沒有慾望和衝動？她說要把最寶貴的留在新婚當日。
這些年從追逐女人到被女人追逐，從對女人心存幻想到對女人失去幻想。方侃自詡，沒有女人可以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花樣。理智告訴他，劉燕妮很奇怪。可是，救命之恩大於天，他不忍心去懷疑她。
他想給她時間，讓她自己明明白白告訴他，這一切到底是因為什麼？
香菸嫋嫋中，方侃眼前浮現一張青春靚麗的臉龐。是那個叫陳薇的女孩。奇了怪了，這幾天他竟然天天遇到她。
初次見面，陳薇帶著好奇探究的眼神，時不時飄過來。她有一雙非常漂亮的眼睛，即便是偷窺他人，看起來也純潔無辜。
當晚方侃宴請劉燕妮辦公室的全體同事，陳薇缺席了。沒有人提起她，似乎那間辦公室根本不存在她這個人。
隔天，方侃送劉燕妮上班，看見陳薇吃力的推著自行車上坡，細長的兩條腿上架著被風吹得鼓脹的短款羽絨服，像極了一顆棒棒糖。當時他問劉燕妮：前面是你的新同事吧。
劉燕妮瞧清楚前面那人是陳薇，臉上笑意頓收：她是新來的，人很浮。
浮，可以是浮躁，可以是輕浮，都是貶義。甚少聽到劉燕妮負面評價同事的方侃，微感詫異。
初一的早上，方侃開車去劉燕妮家吃年飯，遠遠看到陳薇拖著行李箱和一個頭發花白的瘦小男人走在路邊。他放慢車速，後視鏡裡出現陳薇乖巧溫順的笑臉。
方侃以為陳薇和父親一起回家了，但初二下午，他在賞梅的人群中看到她牽著個小孩在散步。
她已經有這麼大的孩子了？他簡直驚呆了。走近了才發現，陳薇牽著的不是小孩，是個身材矮小的成年女孩。方侃鬆了一口氣，忍不住笑了。
兩個女孩聊得很開心，時不時聽到她們清脆的笑聲。鬼使神差，方侃遠遠跟了她們一路。
今天竟然在酒店的游泳池又見到她。她看似清瘦單薄，其實身材很好，纖儂有度。即使穿著最保守的連體泳衣，一樣能引起男人最原始的衝動。
這天晚上，方侃竟然夢見了自己和陳薇在海邊嬉戲，在起落的海潮中纏綿，攀上一波接一波的巔峰。
方侃在激情的餘韻中醒來，暗罵：我這是曠太久了吧。
正月結束，春暖花開。方侃在辦公室接見了陳薇。
陳薇提出了C縣，素鮮和味美三方合作的宗旨，接著分析了三方的優勢和劣勢。
C縣的野生和種植蔬菜的品種豐富，加上當地特有的富硒土質，可以成為穩定廉價的有機蔬菜來源。但缺乏運作高效的商貿公司將產品集中收購和銷售。
素鮮在蔬菜的罐藏、乾製、醃製和速凍歷史悠久，經驗豐富，但銷路過於依賴出口，急需打開國內市場。
味美旗下自熱米飯、方便麵、米粉等系列產品成為近年來備受市場熱捧，消費者青睞的方便速食食品。但味美在產品的推陳出新方面可以更上一層樓。
陳薇認為味美可在在C縣建立惠農商貿公司，併購素鮮或者同素鮮建立合作關係，實現三方的互利互惠。
方侃目不轉睛的打量眼前的女孩。她的眼裡充滿熱情和希冀，像極了創業之初的自己。
等陳薇說完，方侃手指一下下敲在規劃書首頁她的署名處。
陳薇不解何意，美麗的大眼睛裡滿是疑惑。
方侃帶著玩味的笑容看著她： “如果不是你的署名，我會以為這份報告是我公司的投資顧問做的。”
這是誇獎的意思？陳薇不好意思的笑了：“規劃書陳主任幫我改了好多次。”
方侃朗聲大笑：“那每天給我微博和微信留言，提意見，也是陳主任的意思？”
陳薇赧然一笑：“那倒不是。是我自己試吃了貴公司的快餐，覺得口味方面可以更豐富一點。”
“為什麼選擇味美？據我所知，A市有幾家味美的競爭企業可供選擇。”
陳薇認真的說：“我看媒體報道，您不僅是一個成功的企業家，更是一個樂善好施的慈善家。這些年，您在扶貧賑災上做過很多實事。您的信譽，聲譽，都是合作成功的保障。”
方侃哈哈大笑：“這些溢美之詞，一定不是陳主任教你的。”
陳薇認真糾正：“不是溢美之詞，是真心實意的敬佩。”
恭維總是讓人舒服的，尤其是美女的恭維。
方侃這一天心情都很好。
與此同時，在這天的政府工作會議上，一份出自扶貧辦一號辦公室的貧困地區與優秀企業合作模式探討的規劃書引起了參會領導的注意並得到致力於扶貧攻堅的副市長的高度好評。
事後陳堅毅電話告訴陳薇，這份規劃書的內容與陳薇的扶貧規劃書的內容高度重合，而提交時間卻在一週前。
陳堅毅分析：“劉燕妮的規劃書應該出自方侃之手。方侃早有意在C縣政府成立商貿公司，也早有意收購素鮮，一直按兵不動，只不過等著素鮮找上門自降身價。你做好思想準備，你負責的這個項目，很快會被移交給劉燕妮。”
肥水不流外人田，這個道理陳薇自然懂。她無奈一笑：“我接受，只要合作能成就行。”
隔天郭主任在會議上宣佈了新的工作安排：劉燕妮全面負責協調C縣惠農商貿公司同A市相關企業的合作。陳薇去年的扶貧工作完成不力，暫停手中的一切工作，調去檔案室工作。
陳薇知道，此刻自己在眾人眼裡，是跌得鼻青臉腫的。她安慰自己，不用怕，只要沒有跌得粉身碎骨，只要有一口氣在，她還想再飛起來。
檔案室在這層樓的最東邊，南北通透。陳薇每天早上進來通風、去溼、除塵，在電腦前和文件架之間來回穿規整歷年的扶貧檔案。
這裡安靜極了，沒人想起她，她卻忍不住想起很多人，想起那些不斷湧起的希望和不斷經歷的失望。
味美併購素鮮的談判進行了好幾輪，因為雙方在合併後的權益分配方面分歧較大，進展緩慢，市招引辦不得不出面協調。三月下旬的第一個工作日，風和日麗，味美和素鮮的談判代表終於各退一步，握手合作。
陳堅毅親自見證了雙方籤協議的過程。事後他和方侃通了電話。
方侃開玩笑說：“談判如此艱難，陳主任功不可沒。”
陳堅毅笑著回敬：“方總最清楚買漲不買跌的道理。”
談笑間，是博弈的平衡。
三月底至四月初， C縣一連十幾天陰雨綿綿。一擔擔榨菜從田間地壟抬上三輪車拉往縣城東的惠農商貿公司。但收購部門前的一張告示給了四面八方湧來的農民當頭一棒。
太小的不收，空心的不收，不收溼榨菜，必須晾乾才收。收購價參照今年某榨菜產出大省的標準，25元/擔。
農民迅速聚集在收購部門前抗議。收購部門的負責人劉燕喬不解釋安撫，反而威脅恐嚇。群情激奮之下，雙方開始互毆，現場鬼哭狼嚎。當天救護車警車呼嘯幾個小時。
C縣發生的群體事件迅速經過網絡傳播，震驚全國。
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視，指示各相關部門要及時妥善處理，穩定局勢，化解矛盾。
接到政府部門約談電話的方侃表示，一定配合政府徹底調查，徹底整改，積極承擔責任，絕不推卸責任。
此次惹事的劉燕喬，是劉燕妮的堂兄。
今年正月初一，劉燕妮正在和方侃吃年飯，家中一個電話將她召回去。
初五，劉燕妮自B市返回，向方侃坦誠自己難以啟齒的家事。
劉燕妮爺爺早逝，奶奶身體不好，懂事的大伯早早輟學打工供養家人。劉燕妮的父親能夠上大學全靠哥哥支持。
劉父發達後一直對哥哥一家關照有加，要錢出錢，要力出力，卻一直堅持原則，不給做鋼鐵水泥生意的侄兒劉燕喬特殊照顧。因為經營不善，去年年底，劉燕喬欠下大筆債務，公司宣告破產。
奶奶偏愛孫子，一直怨小兒子不照顧自己唯一的孫子。儘管劉父已經賣掉一套房產幫侄兒還債，老人家依舊頗多怨責。
劉燕妮眼淚汪汪的說，之前不想對家族公佈我們的事情，也是怕給你惹麻煩。
作為一個精明的商人，準備同劉家聯姻前，自然會將對方的情況摸個一清二楚。方侃自然清楚劉家的事情，也知道劉燕喬為人目光短淺，唯利是圖，不堪大用。但現在劉燕妮挑明，他也不便裝聾作啞。
方侃稍加思索，便決定將惠農商貿公司的負責人這個位置留給了劉燕喬。惠農商貿公司業務簡單，如果劉燕喬做得好，可以考慮繼續用他，如果做不好，也有理由棄用或者不重用。
臨行前，方侃反覆交代過劉燕喬要打響開門紅，在收購農副產品的工作上放寬標準，不用吹毛求疵。可他低估了劉燕喬好大喜功的心。
事發後，劉燕喬喊冤，自己是為公司開源節流，能省則省，何錯之有。
方侃只覺得此人目光短淺，愚不可及，立即委派新的負責人前往C縣，同時宣佈，以35元每擔的價格，無門檻收購牛角村的全部榨菜。
隨著調查的深入，陳薇被請到了群體事件善後工作組面前。
陳薇看著規劃書上白紙黑字的1元每斤的收購定價，頓時心驚肉跳：“這不是我的最終稿。我的初稿寫的是，目前在國內一二三線城市，新鮮榨菜的零售價格大約在1元每斤，批發價格大約在0.5元每斤，據此，我們可以將牛角村的榨菜收購價格樂觀的設定在0.25-0.35元每斤之間。”
工作組領導一臉嚴肅：“無論是何原因，C縣出現這麼嚴重的群體事件，與你工作不細緻，不嚴謹有直接的關聯。輕點說是疏忽大意，嚴重點講，是玩忽職守。你必須深刻反省，深刻檢討。”
陳薇很快讓自己鎮定下來：“對不起。我願意承擔一切責任，服從大局，聽從組織安排，積極補救，儘可能將事件的影響降到最低程度。”
這天陰雨濛濛，陳薇忐忑的等待了一整天，但對她的處罰決定一直沒有下來。
她忍不住電話陳毅堅打聽，他說，明天上午應該會有最後的決定，不用擔心，應該不會太糟糕。，
第二天依舊是雨天。早上剛上班不久，郭主任語氣冷淡的通知陳薇，立即收拾行李去牛角村駐村。
這個結果比陳薇預先的好多了。她喜極而泣。
來不及回家，她打電話給爸爸，讓他將自己的換洗衣物送到公交站。
陳薇剛出單位大門便遇上方侃的車。他示意她上車。
陳薇舉著傘站在車窗外。隔著無邊的雨絲看著他。
方侃想起一個月前，她頂著和暖的陽光一步步靠近自己時的樣子。
那時她有多明媚，此時她便有多哀傷。
她悟性很高，但歷練不夠，首先成了劉燕妮的墊腳石，接著成了劉燕喬的替罪羊。
大多數人幫親不幫理，方侃也不例外。但他願意為陳薇破例。
方侃下車，從陳薇手裡拿走雨傘，拉開車門，推她上車。
上車後，他的一句“有些事情，我很抱歉”讓她瞬間淚流滿面。
陳薇沒有追問為什麼。方侃也沒解釋，只默默遞給她紙巾。
有些事情彼此心知肚明，就無需開誠佈公，那樣只會讓彼此尷尬。
陳父見到一表人才的方侃，目光跟著他打轉。
方侃介紹自己是陳薇的朋友，一起去C縣出差。
陳父笑逐顏開，請他多關照陳薇。方侃表示應該的，一定會。
方侃去後備箱放行李，陳父對陳薇小聲說，你朋友對你很好啊，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陳薇嘆氣，怎麼可能呀爸爸。您別瞎猜了，人家可是大老闆。
出城路堵，一個小時後才上高速。去往C縣大約4小時車程。途中陳薇一直目不斜視，安靜得近乎呆滯。
方侃主動打破沉默：“我一直認為味美的方便速食產品已經是業內最好的，但你的留言讓我發現，我已經故步自封很久了。”
陳薇聽出他的褒獎之意，搖頭：“您言重了。我只不過是一家之言，當時也是無知無畏。”
方侃笑了：“現在反倒畏首畏尾了，好久不見你給我留言了。”
陳薇面色微窘：“味美最近的新產品，我還沒試吃。”
“後備箱有不少，一會到服務區，要不要品評一下？”
“好的。”
雨停霧散，太陽露出溫暖的面龐。車廂的氣氛逐漸和諧愉快。
上午十一點半兩人進了服務區。
方侃把配料包一一撕開放進裝滿熱水的面桶裡。陳薇歪著腦袋，仔細研究外包裝上的文字。
從方侃的角度看，眼前的女孩子秀美清麗。不得不承認，儘管只見過她幾次，她就在他心裡留下濃墨重彩的印象。
陳薇感到注視自己的目光，抬頭看見方侃的笑臉。他笑起來真好看啊。笑意順著眼尾細細的紋路延展，一路鋪陳到她心裡。這個男人，是多少女孩的理想型啊。
羨慕嫉妒恨的滋味一時之間比眼前的方便麵的味道還要濃郁。
劉燕妮前天就來C縣參加群體事件後的協調會議，會後一直留在惠農商貿公司協助方侃派來的張經理開展工作。
劉燕喬被釋放後不甘心被停職，他每天糾纏劉燕妮，要她在方侃面前說好話，讓他官復原職。
劉燕妮說方侃的決定別人無法改變，劉燕喬認為劉燕妮在敷衍他。盛怒之下，他拿出陳年往事威脅劉燕妮。劉燕妮惴惴不安，噩夢連連。
方侃和陳薇同時抵達C縣讓劉燕妮頓時警鈴大作。
她冷淡的傳達了任務便打發陳薇離開。
方侃本打算送陳薇，卻被劉燕妮攔住，說C縣領導還等著和方侃面談。
方侃看出她故意阻攔，面色不快。
陳薇識趣的說，自己打車過去，不必麻煩方總。
陳薇走後，劉燕妮為劉燕喬求情。方侃很奇怪，為什麼一向聰明的劉燕妮會為一件不合理的事情反覆糾纏。來C縣之前自己已經講得很清楚了，劉燕喬不適合這裡的工作，讓他先休一個帶薪假，然後再做安排。
他問劉燕妮是否有難言之隱，劉燕妮慌張的否認。
方侃心中疑竇叢生。
方侃在C縣逗留幾天，在劉燕妮的陪同下，見過C縣各級領導，在愉快的氣氛中初步達成一攬子的合作意向。
這天，劉燕妮出席C縣扶貧辦的一個會議，方侃方得空前往牛角村。
這幾天在外人看來他們出雙入對，形影不離，可只有方侃明白，劉燕妮一直對他嚴防死守。
現在的劉燕妮和他之前認識的劉燕妮判若兩人。
方侃感覺要窒息。
牛角村三面環山，一面臨湖，地理環境得天獨厚。只是通往村裡的碎石路坑窪顛簸，破敗不堪。方侃一邊小心開車一邊勾畫這裡的旅遊前景。
沿路的榨菜大部分都收割完畢，只剩下連綿不絕的趴地野草。
方侃見到陳薇的時候，她正和幾名村幹部在清理村裡廢棄小學校舍。村裡準備把這裡改造成衛生所。
幾天不見，陳薇又變成一個元氣滿滿的姑娘，她渾身熱氣騰騰，鼻尖還掛著晶瑩的汗珠，搬進搬出忙得不亦樂乎。
陳薇見到方侃的那一刻，簡直驚呆了。她高興的奔過去，笑得一雙眼睛都在閃光。
有一剎那，方侃竟然有張開雙臂攬她入懷的衝動。
當然，眾目睽睽之下，他只能靜靜的站著，看著她一陣風一樣跑來。
陳薇停留在距離他一米遠的地方打量方侃，像是看一個久別重逢的朋友。
他今天看起來很嚴肅啊，怎麼都沒笑呢？
方侃終於露出陳薇最熟悉的微笑，如沐春風般的笑容。
陳薇向村長等人介紹方侃的身份，村長代表村民向方侃致歉並致謝。顯然，陳薇已經做好了村民的思想工作。
方侃爽快的表示，自己這邊工作沒做好，也要道歉，不過不打不相識，以後大家就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相逢一笑泯恩仇。
中午村長請來村裡的大廚，殺雞宰羊招待貴客，陳薇陪方侃在村子四周參觀。
山明水秀，雞犬相聞，彷如世外桃源。
方侃對陳薇提出了改造牛角村的想法，他只勾勒個大致框架，陳薇便描繪了諸多細節。
他的理想和她的夢想，不可思議的重合。
他驚訝她的聰慧通透，再一次在她身上看見當初的自己。
空氣裡有鮮花，綠葉和泥土的味道，以及陳薇身上淡淡的芬芳。像是最甘醇的酒，讓方侃幾乎醉倒在這個春光明媚的中午。
對陳薇來說，在這個美好的春日，溫暖的季節，和自己欽佩的男人並肩而立，暢談人生與理想，是她記憶中最後的歲月靜好。
方侃是當天下午離開的。當天晚上，陳薇接到劉燕妮的電話，命令她立即到縣城找她報道。
入夜的牛角村四周烏漆墨黑，陳薇沒有車，這時候也不可能有公共交通。陳薇問可否電話彙報，劉燕妮一口拒絕，沒有商量餘地。
陳薇無可奈何，只能麻煩村長。村長立即安排自己侄兒騎摩托送陳薇去縣城。
一個小時後，陳薇頂著一身寒意推開劉燕妮客房的門。
房間瀰漫著一股奇怪的香味。雙人大床更是散落著幾件男女的衣物。
劉燕妮坐在床邊盯著陳薇。卸妝後的她，披頭散髮，面色蒼白，眼圈發青，和平時光鮮亮麗的形象大相徑庭。
陳薇還未開口，劉燕妮忽然暴起，將手機砸到陳薇臉上：“持續一個月在微博勾搭方侃，你是何居心？”
原來不是談工作，而是興師問罪，連夜審問。陳薇一腔委屈頓時變成了憤怒，她推開劉燕妮：“劉科長，如果你是找我談工作，我服從。如果是拿子虛烏有的事情質問我，對不起，我無可奉告。”
劉燕妮目露凶光，一記耳光甩過來。
一陣巨響後耳鳴不斷，陳薇半邊臉火辣辣的疼起來。
眼淚瞬間飆出來，陳薇顫聲質問：“你憑什麼打人？”
劉燕妮抱臂冷笑：“打的就是你這種不知廉恥的小三。明知方侃是我未婚夫還用盡手段勾引，離間我們的感情，不打你打誰？”
陳薇悲憤交加：“除了工作，我和方侃沒有任何接觸。靠捕風捉影就拈酸吃醋，撒潑耍橫，你這副嘴臉想必方侃不知道，我會轉告他，請他管好自己的未婚妻。”
陳薇的話似乎打到了劉燕妮的七寸。她張牙舞爪的撲過來，抓臉揪頭髮，完全是市井潑婦的架勢。
陳薇哪裡見過這種陣仗，她護著自己的頭臉往門外躲避。
走廊盡頭有兩扇對開的紅色消防門，撕扯中，劉燕妮的背部撞開消防門，頃刻間消失在陳薇眼前。
一聲悶響，世界死寂。
陳薇扒在消防門前往下看，無邊的黑暗自地底湧起，將她吞噬。
劉燕妮當場死亡。
沒有監控，沒有目擊證人，劉燕妮手中緊攥著那縷帶著血淋淋頭皮的頭髮變成了最關鍵的物證。。
因涉嫌故意殺人，陳薇被公安機關逮捕，隨後被關押在C縣看守所。
A城的刑辯律師沒人願意接這樁勝算無多的案子，憂心如焚的陳父四處奔走，幾度昏厥。
在陳堅毅的指點下，陳父請到了國內最著名的刑辯大律師周文。
兩個月後，經過艱難的法定程序，周文終於見到了陳薇。這位女當事人纖細，瘦弱，精神狀態極度不佳，但說案情卻說得明明白白。和他之後在檢察院看到的案卷材料毫無出入。
周文求見方侃的時候，已經過了劉燕妮的百日。
這一百多天，方侃一直活在自責與痛苦中。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和劉燕妮唯一的一次爭吵，竟然斷送了劉燕妮的性命，也極可能斷送陳薇的性命。
那一日，他剛從牛角村回到酒店客房，便被守在房間的劉燕妮興師問罪。
方侃不屑解釋，說清者自清。
劉燕妮說你若問心無愧，就證明給我看，明天就和我領結婚證。
方侃何曾被女人如此要挾。他負氣的說要重新考慮他們的關係。劉燕妮立即歇斯底里，說果然你變心了。你和陳薇有不可告人的姦情。你說，你今天是不是和她在一起了。
方侃想看陌生人一樣看著劉燕妮。嫉妒讓她面目猙獰醜陋，哪裡還有一點淑女氣質？他丟下一句“不可理喻”摔門而去。
一路上，劉燕妮的電話瘋狂打來，方侃一一掐斷，不予理會。
得到劉燕妮死訊的時候他剛剛返回A市。無異於晴天霹靂。他立即調轉車頭返回C縣。
他見到了劉燕妮摔得不成人形的屍體。他哭不出來，愧疚比痛苦更多。
他沒有見到陳薇，但聽到一些關於她的消息。據說她被銬住雙手帶下樓的時候，滿臉是血。
他不相信陳薇故意殺人。他更相信是自己和劉燕妮的爭吵讓她徹底崩潰，隨後劉燕妮在施暴陳薇的過程中失足墜樓。但面對悲憤交加的劉父劉母，他不敢多言。
沉默的結果是他眼睜睜看著陳薇推上絞刑架。
他寢食難安，經常一個人待在房間走來走去，將自己的雙手砸得鮮血淋漓。
後來，他暫停了一切工作和應酬，閉門謝客，從早到晚看著日出日落枯坐一整天。
周文是唯一敲開他隱居處大門的人。
周文開門見山表明來意。
方侃神情麻木。他說：“我和劉燕妮的私人感情與案情沒有關聯，我無可奉告。”
周文說：“方總，你既然願意見我，表明你還是關心陳薇的。是故意殺人罪還是過失殺人罪甚至是無罪的正當防衛，是工作矛盾還是感情糾紛，你的證詞對陳薇來說生死攸關。我希望你慎重考慮，我可以等，但是不知道陳薇能等多久，她的身體和精神狀況都很糟糕。”
方侃的神情並沒有什麼變化，他再次強調自己不會發表任何看法。
周文大失所望，臨走前說：“你不願作證，如果是覺得愧對劉燕妮及其父母，這層原因我理解並接受，但如果是因為你在B市的大筆投資，你不願得罪劉燕妮的父親，亦或者，你顧及自己的名譽，不願被公眾議論，這兩層原因我無話可說。畢竟，你是眾人嘴裡成功的商人，優秀的企業家。在你眼裡，一條鮮活的生命與功名利祿相比，無足輕重。”
周文走後，方侃反覆咀嚼他的話，拷問自己，自己是不是見利忘義的商人，是不是敢做不敢當的懦夫？
九月初，案件即將進入庭審階段。但周文始終沒有獲得任何有利於陳薇的證據。
他感覺，眼前有一堵牆，它搖搖欲墜，欲將陳薇活埋。
庭審忽然在開庭前一天取消。
周文多方打聽都不知是何原因，只得先返回京城等候下一次庭審的通知。後來，陳堅毅輾轉得到消息：開庭前一天，陳薇忽然高燒陷入昏迷，送醫後經診斷，是敗血症引起的腦膜炎和心包炎。
陳薇在ICU搶救十多天後依舊昏迷不醒。病危通知書下了一張又一張。醫生估計，她撐不過兩天。
陳父終於獲准探視女兒。看著身上插滿各種儀器，瘦的不成人形的女兒，陳父淚如雨下。
他恨天道不公，恨自己無權無勢，恨自己只能眼睜睜看著女兒去死。
如果可以，他寧願用自己的命去換女兒的命。
分離的時間將近5個月，度日如年，探視的時間卻只有5分鐘，一眨眼就過去了。悲痛欲絕的陳父被兩名護士連扶帶拉請出ICU。頭髮蒼白的老人一直回頭凝望女兒，直至身後那扇門無情的關上。
陳父抱著在走廊上等候的陳堅毅哭得裂心撕肺。
他說，自己的女兒懂事孝順，她說過於要在這裡買房安家，讓爸爸安度晚年。
他說，自己的女兒善良勇敢，才13歲就敢下水救人，天寒地凍，她一點都不怕，還很高興自己做了件好事。
陳堅毅腦子裡靈光一閃，似有撥雲見日之感。半小時後，在陳家父女租住的城中村房間，在陳薇臥室的床頭櫃裡，陳堅毅找到十多本泛黃的日記本。
終於，他找到某一本的某一頁。陳堅毅撥通了方侃的手機，將陳薇的日記一字不漏的念出來。
2006年12月21日 雨夾雪
今天是冬至，好冷啊，晚自習都要凍僵了。
放學回家經過碧水湖，我竟然救了一個連人帶車落水的大哥哥。
我把他從車裡拉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暈了。我差點不能帶著他一起上岸，因為我快凍僵了。好在幾個路過的叔叔伯伯把我們拉上來。
那個大哥哥沒有呼吸了。叔叔伯伯們不會急救，可是我會呀，我給他做心肺復甦，還有人工呼吸，可憐我才13歲，初吻就這樣沒了。
後來，救護車把他送去醫院了，有位伯伯也開車跟過去了。這個冬天很暖哦。
爸爸看到我不僅晚歸，還渾身溼漉漉的，以為我失足落水，差點嚇死了。
我跟爸爸說我救人的事情，他雖然嚇壞了，但誇我做得對。不過他爸爸又說，以後碰到同樣的事情，還是不要冒險了，畢竟他只有我一個女兒，救人的事情，還是留給大人去做吧。
我嘴上答應，心裡卻在想，如果在場的大人都不會游泳，只有我會，我不能見死不救啊。
希望那個大哥哥沒事。
為他祈禱！
電話那頭先是鴉雀無聲，隨後是撕心裂肺的哭喊。
掛斷電話前，陳堅毅說：李代桃僵，陰差陽錯。方侃，你將一輩子被審判。（作品名：《審判》,作者：珞珞如石 。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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