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如風自由:高曉鬆支走老狼陪姑娘,羅大佑演唱會歌迷包機南下'
人生總有特定時段,如風急,如沙冷。
一
凌晨兩點,高曉鬆終於從西單推車走回清華。自行車後座上,是女孩們籌款給他買的音箱。
那年他大三,成立了支樂隊叫青銅器,生活就要隨性如風,哪有固定模樣。
青銅器很快混出名氣,幫唐朝墊過場,給黑豹遞過煙,最後獲准在北京外交人員大酒店暖場演出。
當年外交大酒店是北京的搖滾聖殿。主唱老狼上臺時,緊張得死攥話筒。
他本想霸氣說句,“我們是青銅器”,張嘴卻說成“我——我——我——我們都是學生!”
日子如風飛逝。某日,樂隊收到海口歌廳邀請,當駐場歌手,演出費一晚10元。
在遙遠九十年代,海口於北京而言,是真正海角天涯,可高曉鬆和老狼借了點錢,便坐上南下的火車。
過海峽時,高曉鬆暈船,吐得五彩斑斕,到海口時,他趴在地上,覺得整個海南島都在上下搖晃。
兩個人去歌廳試唱,對方點名要聽《一無所有》。老狼一緊張,一開口就把G調唱成了B調,比崔健還高三度。
高曉鬆心想完了。結果老狼愣是給唱上去了。
那是1990年,倆人一個21歲,一個22歲。年輕生猛,自在如風。
在歌廳,他們還學會了兩句海南話,一句是我愛你,一句我特別愛你。
半個月後,兩人就被歌廳開除了。有女服務員喜歡他們,常偷花生米給他們吃。
歌廳外的海口街頭,陽光明亮耀眼,所有女生都穿瘦腿褲,沒人穿裙子。
後來,高曉鬆說,一生當中,再沒有哪一年像1990年般漫長、歡樂和憂傷。
那段故事結尾,兩人終於掙夠了一人回家路費,高曉鬆講義氣地讓老狼先走。
另外一版本中,高曉鬆是為了支走老狼,好方便陪偷偷認識的姑娘。
隨性的人生如風自由,無視規則,亦無條框。
王小波讀大二時,大學生還不允許結婚,他偷偷帶著李銀河舉辦了婚禮。
後來李銀河去美國讀書,兩人喜歡旅遊,住不起酒店,就買了個帳篷。
兩人飆車到哪裡,就把帳篷扎到哪裡,有時還在路邊樹林撿柴做飯。
活在隨性的日子裡,對未來會沒概念。
《泰坦尼克號》開篇,傑克揹著帆布包,穿過西裝革履的人群,跳上陌生的巨輪。
他不會憂慮暴雨和冰山,只追求眼前每一秒,故事都是新的。
二
《泰坦尼克號》上映10年後,傑克和露絲重逢,一起拍了《革命之路》。
電影中,青年浪子化身中年白領;金髮女生變為三流演員。兩人為婚後瑣事爭吵不休。
妻子想起年輕志向,提出全家搬到巴黎,一切重新開始。丈夫百般糾結,最終同意。
即將出發時,丈夫升職,妻子懷孕,遠行就此泡湯,最終妻子流產,死在醫院。
豆瓣上,點贊最高短評說,如果當年傑克爬上木板,他和露絲也會走入同樣無奈的生活。
人生最開始都隨風,規則纏身後,才會陷入流沙。
青春最大的敵人不是歲月,而是生活帶來的彼此消磨。
先是丟失速度,繼而磨滅個性,最後喪失熱情。
46歲的徐崢,編了首《中年陣線聯盟》,唱出陷入流沙後的感傷:
“年輕時不曾想沒了頭髮,回到家左手鏟右手叉,沒精力再熬夜通宵網吧,有時間只想倒頭一趴戒零食戒甜點還是會胖,要和燒烤攤說拜拜啦。”
流沙中的生活粘稠緩慢,活法千篇一律,沒意外也沒驚喜。
王小波在《紅拂夜奔》中,講了兩個李靖的故事。
洛陽城中的李靖,喝酒、紋身、泡桑拿、畫春宮畫,招搖過市,是浪子,是遊俠。
長安城中的李靖,呆頭呆腦,規矩生活,官居高位後整日裝傻,最後活成垂垂老矣的無趣之人。
長安的李靖老了後裝傻,是因為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
王小波說,人年輕時充滿做事衝動,無休無止地變革一切,等到衝動驟然消失,他就老了。
2000年,羅大佑在上海開演唱會,北京歌迷包了一架波音737和8節火車車廂組團南下。高曉鬆、老狼等人也在其中。
他們中許多人正處青春收尾,或已是衣冠楚楚中年。他們在臺下嘶吼伴唱,動情時放聲大哭。
他們知道隨性的日子已終結,餘生盡流沙。
臺上的羅大佑同樣難逃,多年後他自嘲,“當年是離家的憤世嫉俗的年輕人,現在是被女兒鎖住的老人家”。
他出了張專輯叫《家III》,歌裡滿是流沙,沒有憤怒。
三
100餘年前,一位70歲美國作家寫了篇短文《青春》,其中一句話被麥克阿瑟封入鏡框中。
句子廣為流傳後,日本經營之神松下幸之助將其視為座右銘,作為掙脫流沙的手段:
歲月悠悠,衰微只及肌膚;熱忱拋卻,頹廢必至靈魂。
電影《鐵鉤船長》裡,歐美童話最有名的小飛俠彼得潘,變成了一位中年律師。
他滿臉皺紋頂著啤酒肚,不光失去了小飛俠的記憶,也失去了飛的能力。
直到他重新找回對美好的熱情,便在剎那間,重回年輕孩子的夢幻世界。
唯有對生活保持熱情,才能在這個嚴苛又多變的時代,掙脫流沙的引力。
硅谷的科學家下班後組爵士樂團,日本的小說家熱衷開甜品店,北上廣的白領們嘗試話劇扮演,生活總有無數祕境。
而在一個科技飛速迭代的時代,哪怕平常生活,也能進化出新模樣。
都市人群用AI翻譯閱讀國外雜誌,用智能音箱詢問晚餐菜譜,並用VR眼鏡觀覽金字塔和璀璨銀河。
在這樣一個時代,只要對生活熱情不歇,便可定製自己的人生。
去年9月,老狼在微博上發了段秒拍視頻。
一群玩了多年樂隊的老友相聚,席間興起唱歌。
他們拍桌當鼓,敲杯作節,有人用手機程序,模擬琴盤,興起時豎起手機,一如當年在臺上揚起吉他。
九十年代的光陰和科技的性感糾纏繚繞,老狼唱了首20多年前的老歌,名叫《美人》。
美人呀世界變得太快你的美還在不在最好把握住現在
急風意味風險,流沙指向庸常,能抓住時代的節奏,就會活成想要的模樣。
當年從海南歸來後,高曉鬆從清華退學,轉行影視。
此後,他在不同領域閃轉騰挪,在大小屏幕上搖扇侃談,風急沙冷,誰又奈何了他?
三年前,他在北京崔各莊,開了家雜書館。
開館序言中,他回望了下隨風的青春:
餘年少時,自詡文青翹楚,浪子班頭。讀書破萬卷惟閱後即焚,雲遊數十國而居無定所。賣琴棋書畫媚眾,弄雕蟲小技營生。
之後,他寫下在這充滿變化的大時代,他想要的生活:
大雪之後,清茗一杯,雜誌兩卷,聞見時光掠過土地與生民,不絕如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