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男子解開最上面鈕釦想得到有限的舒緩，不想繼續了，真的好累

生活對他來說，是日復一日擁擠的地鐵，數 不清的文件，工作室裡徹夜明亮的那盞燈。 他深吸一口氣，擠上剛剛到達的地鐵。在不停的 接踵摩肩與口中一直重複地“不好意思”之後，他終於 在這高速飛馳的列車上，找到一個屬於自己雙腳的狹窄 空間。他解開上衣最上面的一顆鈕釦，好讓自己被勒緊 了一天的胸口得到有限的舒緩。 “我不想繼續了，真的好累⋯⋯”他聽見身旁一個 女生向電話那頭抱怨著。女生留著一頭清新的長髮，手 上與他一樣，也拎著公文包。看著她臉上並不厚重的妝 容和那仍然帶著幾分童真的手機吊墜，他知道她是個職 業新手。 “今天比平時更過分了，我真的不能忍受她再這麼 對我，即使我是大學實習生，也應該獲得點起碼的尊重 ⋯⋯”

他聽著，臉上竟不自覺露出一絲嘲諷，要在社會 上站穩腳跟，誰能夠完全不受委屈？“我只不過是將咖 啡多下了一勺糖，她竟當著全公司的面要我向她鞠躬道 歉，還責罵我不尊重上級⋯⋯”這讓他想起了什麼。那 已是五年前，他也剛剛進入目前工作的這家公司，那時 的他，也曾被主任以這樣的小事為藉口斥責過。多年前 的那天下午，他所經歷的自卑，不平，突然像一股熱流 重新湧回他的心上。他本以為，經過這麼多年的歷練與忙碌，他早該將它忘了才對。 “我想我要辭職⋯⋯”女孩的話猶如閃電劈中他的 心頭，一句話從他嘴中脫口而出。 “不要放棄，再堅持一下試試看。”

他望著女孩突 然轉向他的驚訝的臉。地鐵門又徐徐打開，他隨著擁擠 的人流走了出去。他自己也不能理解為什麼剛剛突然說 了那麼奇怪的話，這麼多年來城市的喧囂不是應該將它 身上所有的同情與熱血都磨滅了嗎。他苦笑地搖搖頭， 自己剛剛一定是瘋了，工作真的太累了。他想現在自己 應該做的是衝杯咖啡，然後繼續與他的文件作伴。他的 公文包裡還躺著兩份明天必須上交的計劃書呢。 ——生活對她來說，是從平底鞋到高跟鞋的轉 變，是新買的那支口紅，是每天為主任沖泡的咖啡。 “剛剛那個男人好奇怪，現在這社會上，什麼人都 有。”她對自己說。她脫下高跟鞋，揉揉自己發疼的腳 跟，心裡還想著今天令人不悅的經歷。黑夜的幕布降 臨，從房間往窗外看，盡是絢彩的霓虹。車水馬龍的景 象將整條馬路填上無盡的光芒。她打開電腦，一邊看著 好友們最新的動態，一邊翻閱公司剛剛交給她的新任 務。看著以往親密無間的好友的名字，她如今卻感到有 點陌生。只不過是實習的這幾個月，工作太過繁忙，疏 忽了聯絡，怎麼現在就算有機會聊天，都以“好了，我 還有事”草草收場呢？要知道以前她們可是能聊上整整 幾小時的。 而現在的同事們呢？每天除了工作，還是工作。

公司里爾虞我詐，互相欺瞞的例子她也聽過不少。可 是，她現在卻是過著她曾經夢想的生活，城市的光怪陸 離，新鮮有趣，聽起來就很刺激。她突然覺得有點難 受，像是隱隱約約地感覺自己要失去什麼一樣。一邊胡 思亂想著，她竟不自覺地在本子上寫下剛剛地鐵上那個 男人跟她說的話。 “不要放棄，再堅持一下試試看。” 試試看嗎？那就試試吧。

她躺在床上，望著窗戶 上映上的紅色黃色交織的燈光，突然有點想念以前在鄉 村看到地滿天繁星。她下定決心要找一天回去看看，不 過現在，她要先撥個電話給她的好朋友。 ——生活對她來說。是大大小小的藥瓶，“白衣 天使”的稱號，醫院裡濃重的消毒水的氣味。 她準備著今天的病人需要的藥，突然想起什麼， 掏出手機發短信給正在大學實習的女兒，告訴她今天自 己要加班，讓女兒自己在外面吃飯。收好手機，她想起 女兒昨天回家一臉的疲憊，不由得嘆了嘆氣。昨晚她半 夜起來，發現女兒連燈都沒關便躺在床上睡著了，便幫 女兒蓋好被子。臨走時，她瞄到女兒桌上攤開的本子， 上面是她清秀的字體寫出的一句話，最後三個字下面還 劃了線，加了大大的笑臉。

她想一定是遇到工作上的困 難了，所幸她還堅持著 她走到一位老太太的身邊，遞給那位老太太需要 吃的藥。剛想走，老太太叫住了她，問她自己什麼時候 能夠出院。她生硬地擠出一個笑容，按照醫生的診斷回覆了老太太。每天要面對的病人太多，經過一天忙碌， 她也累了。 但老太太似乎不甘心，繼續追問不捨。她感到 有點不耐煩，想將這件事交給別人處理，老太太突然 說：“我是怕⋯⋯自己好不起來了，如果出了什麼事， 女兒一定會很擔心。” 她像是猛地想起什麼。上次去看望自己的母親， 已經是什麼時候了？新年？還是上個月的家庭聚會？自 己一直都以工作太忙和要照顧女兒為理由，逃避想到母 親時的慚愧自責，可現在，她想起應該做點什麼了。

笑容在她的臉上綻放：“老人家，別急，要配合 醫生，不要放棄，再堅持一下試試看，一定會好的。” 老太太的眼神瞬間像被點亮，語氣也變得急切：“真的 嗎？”她微笑地點點頭：“是呀，不要放棄，堅持看 看。” 她又掏出手機，告訴母親自己週末回過去吃飯。 聽著母親喜悅驚奇的語氣，她覺得連射進病房裡的陽 光，都變得溫暖起來。 ——兩年了，日復一日的生活好像沒有改變，伴 隨他的依舊是地鐵，文件和咖啡。 他又踏上回家的地鐵。他又這樣，在這個匆匆忙 忙的城市過了兩年。一切好像都沒有變，一樣的繁忙， 一樣的喧囂。 但他突然聽見旁邊的一對情侶，男生向女生說 著“不要放棄，再堅持一下試試看。” 他頓時覺得這句話，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