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記》抄本與“礙語”有關異文
以及甲辰本“壽兒”獨異情形的思考
一
文化的傳承離不開圖書作為載體，浩如煙海的圖書典籍，在一次次校書整理刊印付梓之後，很容易出現同一部書的不同版本出現文字差異的情形，這種差異稱之為異文。一部作品的創作完成，要經歷數次改稿，如《石頭記》第一回書中就說“披閱十載，增刪五次”；而這些文學作品在傳世的過程中，因歷代文人與刊刻書商的校改，也是要經過多次編輯整理的。
《石頭記》是清代文學家曹霑曹雪芹創作的一部偉大文學作品，大致經過了早期抄本流傳和題作《紅樓夢》刊刻傳世的傳播歷程。在諸多《石頭記》文本中，“細加釐剔、截長補短”的程高本等刊刻本和“特加讎校”的舒序本等抄本已經過他人之手的校改，該種情形之外，《石頭記》早期的抄本主要有庚辰本、己卯本、蒙府本、甲戌本、列藏本、甲辰本和庚寅本，這些抄本之間的異文情形，是應予以關注並深入研究的。
在《石頭記》早期抄本中，唯獨甲辰本題作《紅樓夢》。第二十八回書中，關於賈寶玉應薛蟠邀請到馮紫英家飲酒的故事描寫，就存在一處異文，庚辰本、蒙府本、列藏本書中說“命人備馬，只帶著茗煙、鋤藥、雙瑞、雙壽四個小廝去了”，甲戌本、己卯本、庚寅本缺該回，而這處文字中的“雙瑞”在甲辰本改為“壽兒”，存在獨異情形。
《石頭記》抄本與“礙語”有關異文
以及甲辰本“壽兒”獨異情形的思考
一
文化的傳承離不開圖書作為載體，浩如煙海的圖書典籍，在一次次校書整理刊印付梓之後，很容易出現同一部書的不同版本出現文字差異的情形，這種差異稱之為異文。一部作品的創作完成，要經歷數次改稿，如《石頭記》第一回書中就說“披閱十載，增刪五次”；而這些文學作品在傳世的過程中，因歷代文人與刊刻書商的校改，也是要經過多次編輯整理的。
《石頭記》是清代文學家曹霑曹雪芹創作的一部偉大文學作品，大致經過了早期抄本流傳和題作《紅樓夢》刊刻傳世的傳播歷程。在諸多《石頭記》文本中，“細加釐剔、截長補短”的程高本等刊刻本和“特加讎校”的舒序本等抄本已經過他人之手的校改，該種情形之外，《石頭記》早期的抄本主要有庚辰本、己卯本、蒙府本、甲戌本、列藏本、甲辰本和庚寅本，這些抄本之間的異文情形，是應予以關注並深入研究的。
在《石頭記》早期抄本中，唯獨甲辰本題作《紅樓夢》。第二十八回書中，關於賈寶玉應薛蟠邀請到馮紫英家飲酒的故事描寫，就存在一處異文，庚辰本、蒙府本、列藏本書中說“命人備馬，只帶著茗煙、鋤藥、雙瑞、雙壽四個小廝去了”，甲戌本、己卯本、庚寅本缺該回，而這處文字中的“雙瑞”在甲辰本改為“壽兒”，存在獨異情形。
二
對於《石頭記》的創作，雖然第一回“凡例”中說“此書不敢幹涉朝廷，凡有不得不用朝政者只略用一筆帶出，蓋實不敢以寫兒女之筆墨唐突朝廷之上也”，是說這部書是不敢“唐突朝廷”議論政治的。但該書中杜撰了甄士隱、賈雨村兩個別有特殊的小說人物，甲戌本第一回回前批中說“因曾歷過一番夢幻之後，故將真事隱去，而借通靈之說，撰此《石頭記》一書也”，是知甄士隱的命名是與“真事隱去”諧音有關的；而在第一百二十回書中，直接點出賈雨村的命名是與“假語村言”的諧音有關的。
“真事隱去”“假語村言”的《石頭記》是否真如“凡例”所說沒有“干涉朝廷”“唐突朝廷”的寫作用意呢？且不說樑恭辰《北東園筆錄》四編卷四“紅樓夢”條中記載，玉麟認為“其稍有識者，無不以此書為汙衊我滿人，可恥可恨”，那彥成認為該書“無非糟蹋旗人”，就在乾隆時期，宗室弘旿在同為宗室的永忠《因墨香得觀<紅樓夢>小說吊雪芹三絕句》詩的眉批中感嘆“而終不欲一見，恐其中有礙語也”。所說的“礙語”，無非就是“汙衊我滿人”、“糟蹋旗人”之類的話。《石頭記》凡例所說的“蓋實不敢以寫兒女之筆墨唐突朝廷之上也”，不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唐突朝廷之上”、“汙衊我滿人”、“糟蹋旗人”的用意在“稍有識者”之人的眼裡是有目共睹的了，這其實才是曹霑曹雪芹的作書本意。
古代文人在詩詞文章著書立說等眾多文體中，歷來有諷刺時事一大類別，如《毛詩序》評價《詩經》說“古詩有六義焉：一日風，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對於“比”的解釋，宋代朱熹《詩集傳》中說“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諷刺詩、諷刺文、諷刺小說層出不窮。曹霑曹雪芹創作《石頭記》，有著通過構思“真事隱去”“假語村言”的故事情節，達到 “汙衊我滿人”、“糟蹋旗人”寫作目的的用意，從這個研究角度分析來看，這部書是有諷刺文體一面的。
《石頭記》第六回書中說，“南窗下是炕，炕上大紅氈條，靠東邊板壁立著一個鎖子錦靠背與一個引枕，鋪著金心綠閃緞大坐褥，旁邊有銀唾沫盒”。這段文字中的“銀唾沫盒”是一處各抄本抄錄不同的異文，庚辰本抄作“雕漆痰盒”；己卯本原文“雕漆痰盆”，“盆”字旁改“盒”字；甲辰本蒙府本作“銀唾盒”；此據甲戌本。“沫盒”諧音“靺鞨”，建立清朝的滿族就是唐代的靺鞨人發展演變而來的，“銀唾沫盒”諧音“人唾靺鞨”，這是一處很明顯包含“汙衊我滿人”、“糟蹋旗人”之意的礙語。該處異文的抄本分作三類，一是甲戌本含有礙語之意；二是庚辰本和己卯本不含礙語之意；三是甲辰本蒙府本存在礙語之意用詞的刪字情形。
《石頭記》一書在創作過程中，作為諷刺文體為達到“唐突朝廷之上”、“汙衊我滿人”、“糟蹋旗人”的創作目的，而在書稿中擬就大量的“礙語”，這也就使得《石頭記》抄本中形成了獨特的與“礙語”有關的異文情形。
民國初年鬍子晉《萬松山房叢書》第一集《飲水詩詞集》後有一段署名“唯我”的跋語，其中說“某筆記載其刪削原委，謂某時高廟（乾隆）臨幸滿人某家，適某外出，檢書籍，得《石頭記》，挾其一冊而去。某歸大懼，急就原本刪改進呈”。在這種情形之下，《石頭記》“原本”在“刪改進呈”過程中，有關“礙語”或者疑似“礙語”的字句難免成了“刪改”的重點。比較來看，校改“礙語”用詞的“刪改進呈”文本與“原本”之間則又產生了新的異文，這又是《石頭記》抄本中與“礙語”有關異文情形中的一種特例。
三
據清宮檔案史料記載，乾隆皇帝幼名“元壽”，與《石頭記》庚辰本、蒙府本、列藏本中賈寶玉小廝“雙壽”的名字僅一字之差。史料記載如下：
《清內務府活計檔》第三二八七號，雍正元年二月二十三日“總管太監張起麟傳旨：三阿哥、元壽阿哥、天申阿哥、六十阿哥所用的鞓帶、軟帶，向養心殿造辦處要”；
《清內務府活計檔》第三二八七號，雍正元年二月二十四日“太監劉進忠、汪文光謹奏：元壽、天申阿哥討數珠二盤等因具奏。奉旨準做”。
楊啟樵先生《<活計檔>暴露清宮祕史》文中據以上兩條史料考證認為，“三阿哥乃乾隆三兄弘時，一無疑問，至於元壽當是乾隆幼名，天申名是皇五子弘晝，六十阿哥疑是皇九子福惠。然而元壽、天申名僅見於此，以後均以四阿哥、五阿哥相稱，可能就在同年稍後，以排行代替幼名，不再使用，這可見上舉兩條的可貴”。
另，《雍正朝起居注》第三冊記載，雍正六年六月二十日“和碩莊親王允祿、和碩果親王允禮等奉諭旨：古今圖書集成棉紙書十九部，一部供奉壽皇殿，其九部交乾清宮總管於應陳設之處陳設，其餘九部賞怡親王、莊親王、果親王、康親王、福慧阿哥、張廷玉、蔣廷錫、鄂爾泰、嶽鍾琪每人一部。竹紙書四十五部，內賞誠親王、恆親王、鹹福宮阿哥、元壽阿哥、天申阿哥、勵廷儀、史貽直、田文鏡、孔毓珣、高其倬、李衛、王國棟、楊文乾、朱綱、稽曾筠每人一部，其餘三十部收貯”，其中也有關於“元壽阿哥”的記載。
另據《雍正朝起居注》第一冊記載，雍正四年十一月初七“是日又奉上諭八阿哥弘晟之名著改為富慧”；《雍正實錄》卷七十三記載，雍正六年九月“丙辰。皇八子福惠薨。照親王例殯葬”，《清皇室四譜》卷二“后妃·世宗皇帝”記載，“敦肅皇貴妃年氏……（康熙）六十年，生皇子贈懷親王福惠”。可見，楊啟樵先生文中所說“皇九子福惠”實為“皇八子福惠”之誤，弘晟、福惠、富慧都是“六十阿哥”的學名，乳名“六十”的緣由應該是因為出生於康熙六十年。
乾隆幼名元壽，“元”字在《康熙字典》中解釋說，“【公羊傳注】變一為元”；而《石頭記》小說中賈寶玉的小廝取名“雙壽”，“雙”字在《康熙字典》中解釋說，“【玉篇】兩也”，“兩”在作為計數詞義中代表數字“二”。是知“元”和“雙”都不是數字，但分別有著數字“一”和數字“二”的意思。古人往往用數字或者包含數字含義的字詞作為兄弟間的命名，如唐代孔穎達《五經正義》中即解釋說“孟、仲、叔、季，兄弟姊妹長幼之別字也”。因“元”和“雙”都是數目含義的用字，曹霑曹雪芹在《石頭記》庚辰本、蒙府本、列藏本中杜撰“雙壽”這個小說人物，不無影射乾隆幼名“元壽”之意。
四
曹霑曹雪芹在《石頭記》庚辰本、蒙府本、列藏本中杜撰“雙壽”這個小說人物，又在甲辰本校改為“壽兒”。該異文情形，可見曹霑曹雪芹在影射乾隆幼名“元壽”這個“礙語”中的小心之處，這也正是曹霑曹雪芹創作《石頭記》以“唐突朝廷之上”、“汙衊我滿人”、“糟蹋旗人”為創作主旨的一個確證。《石頭記》一書，實是有著作為諷刺文體的一面。
據“高廟（乾隆）臨幸滿人某家，適某外出，檢書籍，得《石頭記》”，而知乾隆發現過《石頭記》抄本。甲辰本“壽兒”獨異情形的校改緣由就是這次“急就原本刪改進呈”，甲辰本實與“滿人某家”向乾隆“進呈”《石頭記》文本有關，或即就是這個向乾隆“進呈”文本的再抄本。
在《石頭記》一書的創作中，曹霑曹雪芹不但要考慮故事的完美和修飾辭藻雕琢文句而改稿，還要考慮關乎“唐突朝廷之上”、“汙衊我滿人”、“糟蹋旗人”諷刺文體用意的“礙語”增補刪改。這些與“礙語”有關的異文情形，實是考證《石頭記》研究中一種不可忽視的關鍵所在，對成書過程的分析，尤其是寫作宗旨的認定都將起到很大的作用。在《石頭記》研究中，這種與“礙語”有關異文的研究分析，希望引起更多的關注，也期待出現更多的研究成果。
《石頭記》抄本與“礙語”有關異文
以及甲辰本“壽兒”獨異情形的思考
一
文化的傳承離不開圖書作為載體，浩如煙海的圖書典籍，在一次次校書整理刊印付梓之後，很容易出現同一部書的不同版本出現文字差異的情形，這種差異稱之為異文。一部作品的創作完成，要經歷數次改稿，如《石頭記》第一回書中就說“披閱十載，增刪五次”；而這些文學作品在傳世的過程中，因歷代文人與刊刻書商的校改，也是要經過多次編輯整理的。
《石頭記》是清代文學家曹霑曹雪芹創作的一部偉大文學作品，大致經過了早期抄本流傳和題作《紅樓夢》刊刻傳世的傳播歷程。在諸多《石頭記》文本中，“細加釐剔、截長補短”的程高本等刊刻本和“特加讎校”的舒序本等抄本已經過他人之手的校改，該種情形之外，《石頭記》早期的抄本主要有庚辰本、己卯本、蒙府本、甲戌本、列藏本、甲辰本和庚寅本，這些抄本之間的異文情形，是應予以關注並深入研究的。
在《石頭記》早期抄本中，唯獨甲辰本題作《紅樓夢》。第二十八回書中，關於賈寶玉應薛蟠邀請到馮紫英家飲酒的故事描寫，就存在一處異文，庚辰本、蒙府本、列藏本書中說“命人備馬，只帶著茗煙、鋤藥、雙瑞、雙壽四個小廝去了”，甲戌本、己卯本、庚寅本缺該回，而這處文字中的“雙瑞”在甲辰本改為“壽兒”，存在獨異情形。
二
對於《石頭記》的創作，雖然第一回“凡例”中說“此書不敢幹涉朝廷，凡有不得不用朝政者只略用一筆帶出，蓋實不敢以寫兒女之筆墨唐突朝廷之上也”，是說這部書是不敢“唐突朝廷”議論政治的。但該書中杜撰了甄士隱、賈雨村兩個別有特殊的小說人物，甲戌本第一回回前批中說“因曾歷過一番夢幻之後，故將真事隱去，而借通靈之說，撰此《石頭記》一書也”，是知甄士隱的命名是與“真事隱去”諧音有關的；而在第一百二十回書中，直接點出賈雨村的命名是與“假語村言”的諧音有關的。
“真事隱去”“假語村言”的《石頭記》是否真如“凡例”所說沒有“干涉朝廷”“唐突朝廷”的寫作用意呢？且不說樑恭辰《北東園筆錄》四編卷四“紅樓夢”條中記載，玉麟認為“其稍有識者，無不以此書為汙衊我滿人，可恥可恨”，那彥成認為該書“無非糟蹋旗人”，就在乾隆時期，宗室弘旿在同為宗室的永忠《因墨香得觀<紅樓夢>小說吊雪芹三絕句》詩的眉批中感嘆“而終不欲一見，恐其中有礙語也”。所說的“礙語”，無非就是“汙衊我滿人”、“糟蹋旗人”之類的話。《石頭記》凡例所說的“蓋實不敢以寫兒女之筆墨唐突朝廷之上也”，不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唐突朝廷之上”、“汙衊我滿人”、“糟蹋旗人”的用意在“稍有識者”之人的眼裡是有目共睹的了，這其實才是曹霑曹雪芹的作書本意。
古代文人在詩詞文章著書立說等眾多文體中，歷來有諷刺時事一大類別，如《毛詩序》評價《詩經》說“古詩有六義焉：一日風，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對於“比”的解釋，宋代朱熹《詩集傳》中說“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諷刺詩、諷刺文、諷刺小說層出不窮。曹霑曹雪芹創作《石頭記》，有著通過構思“真事隱去”“假語村言”的故事情節，達到 “汙衊我滿人”、“糟蹋旗人”寫作目的的用意，從這個研究角度分析來看，這部書是有諷刺文體一面的。
《石頭記》第六回書中說，“南窗下是炕，炕上大紅氈條，靠東邊板壁立著一個鎖子錦靠背與一個引枕，鋪著金心綠閃緞大坐褥，旁邊有銀唾沫盒”。這段文字中的“銀唾沫盒”是一處各抄本抄錄不同的異文，庚辰本抄作“雕漆痰盒”；己卯本原文“雕漆痰盆”，“盆”字旁改“盒”字；甲辰本蒙府本作“銀唾盒”；此據甲戌本。“沫盒”諧音“靺鞨”，建立清朝的滿族就是唐代的靺鞨人發展演變而來的，“銀唾沫盒”諧音“人唾靺鞨”，這是一處很明顯包含“汙衊我滿人”、“糟蹋旗人”之意的礙語。該處異文的抄本分作三類，一是甲戌本含有礙語之意；二是庚辰本和己卯本不含礙語之意；三是甲辰本蒙府本存在礙語之意用詞的刪字情形。
《石頭記》一書在創作過程中，作為諷刺文體為達到“唐突朝廷之上”、“汙衊我滿人”、“糟蹋旗人”的創作目的，而在書稿中擬就大量的“礙語”，這也就使得《石頭記》抄本中形成了獨特的與“礙語”有關的異文情形。
民國初年鬍子晉《萬松山房叢書》第一集《飲水詩詞集》後有一段署名“唯我”的跋語，其中說“某筆記載其刪削原委，謂某時高廟（乾隆）臨幸滿人某家，適某外出，檢書籍，得《石頭記》，挾其一冊而去。某歸大懼，急就原本刪改進呈”。在這種情形之下，《石頭記》“原本”在“刪改進呈”過程中，有關“礙語”或者疑似“礙語”的字句難免成了“刪改”的重點。比較來看，校改“礙語”用詞的“刪改進呈”文本與“原本”之間則又產生了新的異文，這又是《石頭記》抄本中與“礙語”有關異文情形中的一種特例。
三
據清宮檔案史料記載，乾隆皇帝幼名“元壽”，與《石頭記》庚辰本、蒙府本、列藏本中賈寶玉小廝“雙壽”的名字僅一字之差。史料記載如下：
《清內務府活計檔》第三二八七號，雍正元年二月二十三日“總管太監張起麟傳旨：三阿哥、元壽阿哥、天申阿哥、六十阿哥所用的鞓帶、軟帶，向養心殿造辦處要”；
《清內務府活計檔》第三二八七號，雍正元年二月二十四日“太監劉進忠、汪文光謹奏：元壽、天申阿哥討數珠二盤等因具奏。奉旨準做”。
楊啟樵先生《<活計檔>暴露清宮祕史》文中據以上兩條史料考證認為，“三阿哥乃乾隆三兄弘時，一無疑問，至於元壽當是乾隆幼名，天申名是皇五子弘晝，六十阿哥疑是皇九子福惠。然而元壽、天申名僅見於此，以後均以四阿哥、五阿哥相稱，可能就在同年稍後，以排行代替幼名，不再使用，這可見上舉兩條的可貴”。
另，《雍正朝起居注》第三冊記載，雍正六年六月二十日“和碩莊親王允祿、和碩果親王允禮等奉諭旨：古今圖書集成棉紙書十九部，一部供奉壽皇殿，其九部交乾清宮總管於應陳設之處陳設，其餘九部賞怡親王、莊親王、果親王、康親王、福慧阿哥、張廷玉、蔣廷錫、鄂爾泰、嶽鍾琪每人一部。竹紙書四十五部，內賞誠親王、恆親王、鹹福宮阿哥、元壽阿哥、天申阿哥、勵廷儀、史貽直、田文鏡、孔毓珣、高其倬、李衛、王國棟、楊文乾、朱綱、稽曾筠每人一部，其餘三十部收貯”，其中也有關於“元壽阿哥”的記載。
另據《雍正朝起居注》第一冊記載，雍正四年十一月初七“是日又奉上諭八阿哥弘晟之名著改為富慧”；《雍正實錄》卷七十三記載，雍正六年九月“丙辰。皇八子福惠薨。照親王例殯葬”，《清皇室四譜》卷二“后妃·世宗皇帝”記載，“敦肅皇貴妃年氏……（康熙）六十年，生皇子贈懷親王福惠”。可見，楊啟樵先生文中所說“皇九子福惠”實為“皇八子福惠”之誤，弘晟、福惠、富慧都是“六十阿哥”的學名，乳名“六十”的緣由應該是因為出生於康熙六十年。
乾隆幼名元壽，“元”字在《康熙字典》中解釋說，“【公羊傳注】變一為元”；而《石頭記》小說中賈寶玉的小廝取名“雙壽”，“雙”字在《康熙字典》中解釋說，“【玉篇】兩也”，“兩”在作為計數詞義中代表數字“二”。是知“元”和“雙”都不是數字，但分別有著數字“一”和數字“二”的意思。古人往往用數字或者包含數字含義的字詞作為兄弟間的命名，如唐代孔穎達《五經正義》中即解釋說“孟、仲、叔、季，兄弟姊妹長幼之別字也”。因“元”和“雙”都是數目含義的用字，曹霑曹雪芹在《石頭記》庚辰本、蒙府本、列藏本中杜撰“雙壽”這個小說人物，不無影射乾隆幼名“元壽”之意。
四
曹霑曹雪芹在《石頭記》庚辰本、蒙府本、列藏本中杜撰“雙壽”這個小說人物，又在甲辰本校改為“壽兒”。該異文情形，可見曹霑曹雪芹在影射乾隆幼名“元壽”這個“礙語”中的小心之處，這也正是曹霑曹雪芹創作《石頭記》以“唐突朝廷之上”、“汙衊我滿人”、“糟蹋旗人”為創作主旨的一個確證。《石頭記》一書，實是有著作為諷刺文體的一面。
據“高廟（乾隆）臨幸滿人某家，適某外出，檢書籍，得《石頭記》”，而知乾隆發現過《石頭記》抄本。甲辰本“壽兒”獨異情形的校改緣由就是這次“急就原本刪改進呈”，甲辰本實與“滿人某家”向乾隆“進呈”《石頭記》文本有關，或即就是這個向乾隆“進呈”文本的再抄本。
在《石頭記》一書的創作中，曹霑曹雪芹不但要考慮故事的完美和修飾辭藻雕琢文句而改稿，還要考慮關乎“唐突朝廷之上”、“汙衊我滿人”、“糟蹋旗人”諷刺文體用意的“礙語”增補刪改。這些與“礙語”有關的異文情形，實是考證《石頭記》研究中一種不可忽視的關鍵所在，對成書過程的分析，尤其是寫作宗旨的認定都將起到很大的作用。在《石頭記》研究中，這種與“礙語”有關異文的研究分析，希望引起更多的關注，也期待出現更多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