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聞記者 田雪皎 陳遠揚 攝影報道

5月17日，四川資陽市看守所訊問室內，45歲的女子李某戴著手銬，表情平靜。

4月21日，李某前往資陽市公安局雁江區分局經偵大隊自首，揹負4700萬元集資欠款，她已經無力償還，實在是“繃不住了”。

5年時間，李某涉嫌集資詐騙4700萬元，其中多數用來償還利息，她還瘋狂網購衣物，同一款式的衣物一買就是10多件，但卻從未拆開包裝來穿。她平日穿著樸素，家人和鄰居對她的行為都表示不解。

“開始只是為了償還網上借的10多萬。”5月17日，封面新聞獨家對話李某，她說自己並不想成為一個失信的人，承諾的利息都在支付，只是後來再也借不到錢了，購買衣物只是為了轉移心理壓力，幾年購買衣服可能消費了幾十萬元。

事件回放

女子涉嫌集資詐騙上千萬元 網上瘋狂買衣物卻只囤不穿

45歲的女子李某，曾是一名央企員工，停薪留職後，生活在資陽市雁江區。4月21日，她突然向警方自首，稱自己非法集資，欠款4700萬元，已經無力償還。

李某與丈夫兩地分居，2014年她向認識的人謊稱，丈夫在深圳運作一個大項目，涉及地鐵和高鐵隧道施工，項目投資9億元，需要先墊付自己，希望親戚朋友一起來投資，並可以支付高利息。

憑藉自己和丈夫的身份證複印件，再打上一個借條，李某從最初民間借貸5萬元，到最高借貸300餘萬元。4月21日，李某告訴警方，她的欠款額已高達4700萬元。

這筆數額巨大的款項，去了哪裡？李某說，一部分用於拆東牆補西牆，償還借款利息，剩下的則用於消費。

5月10日，資陽市公安局雁江區分局經偵大隊民警持搜查令，對李某家進行搜查。打開客廳大門，就看見堆放了1米多高、4米多寬未拆的包裹。在她的臥室，床、衣櫃和陽臺上，堆滿了購買的衣物，同一款式的衣服、鞋子，常常有10多件，而且尚未拆開包裝盒。

在鄰居和親朋眼裡，李某顯得樸素和老實，她常年穿著同樣款式的牛仔衣褲，好像從來沒有買過新衣服，一點也不張揚。

李某涉嫌集資詐騙被刑事拘留後，警方初步核實的受害人超過50人。

網購背後

為了釋放心理壓力 網上瀏覽衣物瘋狂購買

5月17日，封面新聞記者見到李某，她個子不高，1.6米不到，比較瘦，頭髮挽在後面。和鄰居親朋描述一樣，李某看上去十分樸素，她穿著牛仔褲和灰色T恤，她說自己日常的穿著也是這樣。

採訪中，李某語速較慢，表情平靜，回答問題總是聊聊數語。有人提到女兒時，她會表現出不滿，不願繼續談下去。

談及借貸第一筆錢，李某給出的理由是想還清10餘萬元網貸。

2014年之前，李某電腦登陸QQ時，突然彈出一個對話框，裡面的信息顯示，她可以便捷地申辦貸款。“說不需要任何東西，只要提供身份證就可以貸款。”李某說，她對此動心了。

雖然李某是央企職工，但是停薪留職後，她要自己補交社保，還要維持日常開銷。與丈夫兩地分居的李某，最終選擇了網上貸款10餘萬元。

10餘萬元用於購物等日常開銷後，李某決定向朋友借錢來還網貸。為了容易借款，她虛擬了丈夫的大工程，並承諾有高利息回報。

就這樣，從第一筆5萬元借款開始，最終利息累計為本金，她欠下4700萬元。

“後來一直借一直還，錢借到手上，馬上支付上一筆利息。”李某說，通過借下一家來還上一家，一直兌現高利息，並沒有引起懷疑，之前給她借錢的人，開始介紹身邊的朋友給她，給她借錢的人越來越多。

“我知道遲早會出問題。”李某說，隨著借款越來越多，她開始擔心，無形的心理壓力讓她自己覺得繃的緊緊的，“心理承受不住了，就去網上看東西，不去想那些事，看到自己喜歡的衣服就買回來。”

為什麼會同一款式的衣服購買10多件？李某說，她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只是覺得購買之後心裡會好受些，“我覺得是不是一種病症，我也說不清那種感覺。”

獨家對話

想彩票中大獎還清債務解脫 如果丈夫在身邊可能不會這樣

封面新聞：現在網上借款還清沒有？

李某：還清了。但是借別人的錢還不起了，後來也借不到錢了。

封面新聞：現在總欠款有4700萬？

李某：大部分是利息，借的錢大部分都還利息了，純借款可能就1000多萬吧。

封面新聞：利息都會定期支付？

李某：之前都是支付了，錢借到手上就馬上支付了利息，有的人光利息就已經返本了，都拿回他的本金了。我也想讓他們覺得我誠信，開始還在想辦法兌現承諾的利息，幾年都是付了利息的。

封面新聞：所以一直借了來還，想用這種方式一直維持下去？

李某：也不是，我是想還清欠款。

封面新聞：所以後來去買彩票？

李某：嗯，以前從來不買彩票，借貸之後開始買的。

封面新聞：想中一次大獎，還清債務，解脫出來？

李某：嗯（一直點頭），有這個想法。

封面新聞：買中過沒有？

李某：很少。都是小金額，因為我買的也很小，有時候幾十元，有時候幾百元，最多也就是一次買幾百元。

封面新聞：每期都買？

李某：也不是每期，有時候去買。

封面新聞：那在什麼情況下選擇了自首？

李某：還不起利息了嘛。

封面新聞：突然支付不了利息了，有沒有覺得害怕？

李某：嗯（點頭）。當時腦袋裡面那種感覺說不清，好像是懼怕，所以就買衣服來……唉，反正我說不清當時那種感受。

封面新聞：有人逼你還款了？

李某：逼也沒有逼，就是在問。自首那天也有人說拿錢給我，但我沒有要。

封面新聞：買了為什麼沒有穿？

李某：我覺得是不是一種病症，我說不清那種感覺。

封面新聞：是不敢穿，還是不願意穿？

李某：是不願意。

封面新聞：平時穿的衣服都怎麼選擇？

李某：樸實一些的，到實體店去買的。

封面新聞：買衣服總花銷有多少，有沒有統計過？

李某：有幾十萬元。

封面新聞：是不是追求奢侈品？

李某：也沒有，就是買衣服和包包，包包最貴買成幾千元。衣服這些就是在網上看，看到喜歡的就買。

封面新聞：衣服有沒有給家人或者子女穿？

李某：（搖頭），女兒知道我喜歡買東西，但是不知道我在買什麼，家人也不曉得我借了這麼多錢。他（指老公）在外面上班，平時見面時間也很少。如果長期在一起，或者在一起上班，或許就沒有這件事發生。

本文由樹木計劃作者【封面底稿】創作，在封面新聞和今日頭條獨家發佈，未經授權，不得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