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箏》:個體生命在大時代下的悲情憫懷

作者|酸酸醬

與往年稍有不同的是,2017年已然步入尾聲,諜戰劇不管在數量還是質量上都沒有濺起大的水花。自然,這與前兩年這一類型的劇種被過度消費,脫不了關係。

2016年,國產諜戰劇扎堆上線,這些電視劇大多由當紅偶像小生、小花主演,有時尚感,有關注度,但是在製作水準和劇情邏輯上頗受詬病。

或是前一年諜戰劇對觀眾熱情的過度消費,今年的口碑劇中,以《人民的名義》《雞毛飛上天》《外科風雲》《我的前半生》《白夜追凶》《軍師聯盟》等為代表的反腐劇、罪案劇、歷史劇、職業劇等各種劇種百花齊放,唯獨少了諜戰劇的身影。

而在新舊年的交替點,《風箏》的到來,正為諜戰劇彌補了這一空位。

《風箏》:個體生命在大時代下的悲情憫懷

國產諜戰劇,不得不提他

柳雲龍回來了。

這個久違的名字,與豆瓣上為數不多的幾部評分8以上的諜戰劇緊密相連。

作為演員,同時又是導演,柳雲龍一直以拍諜戰劇見長,《暗算》《血色迷霧》《告密者》這些曾經風靡一時的諜戰作品均出自他之手。因此,人稱其為“諜戰劇教父”。

《風箏》:個體生命在大時代下的悲情憫懷

對於諜戰作品,柳雲龍一直有著他鮮明、獨特的印記。那便是他在重視高智商的燒腦情節外,十分追求對“諜戰”工作實質的探求。

對於很多影視創作者來說,地下情報工作者因其隱蔽的工作環境、偷天換日的工作內容,具有蓬勃的戲劇張力。但若過於追求極致的戲劇化,就往往把它拍成一個純粹的貓鼠遊戲,而忽視諜戰工作本身的殘酷性。

而柳雲龍,恰是那個把諜戰工作隱藏的“戲劇性”與“殘酷”平衡得恰到好處的創作者。

比如,豆瓣評分8.9分的《暗算》,就是通過安在天、阿炳、蔣依依三個情報工作者的命運,來折射在大時代下,人性的撕裂與掙扎,這裡面有懸疑要素,但更多的是對人性的拷問。

而《風箏》同樣是以一個人物的命運入手,來講述在特殊時代背景下,地下情報工作者所面臨執行任務的困難,無人訴說的孤獨、掙扎以及對理想信仰的堅持。

1946年的“山城”,國民黨的中統和軍統在爭取祕密工作的主導權上,進行了長期的明爭暗鬥。

軍統的王牌特工、戴笠八大金剛之一的鄭耀先,因為為人行事心狠手辣,同時被中統和共產黨深惡痛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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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在一次抓捕共產黨情報員、搜尋一份被竊取的情報活動中,鄭耀先作為行動頭領,因為搜尋情報失敗,被“老闆”戴笠猜忌。

一邊是中統的嫉恨,一邊是上峰的試探,加上作為一名只存在著單線聯繫關係的中共地下情報工作者,他還面臨隨時慘死在自己人手下的危險。

鄭耀先如同行走在絕壁上,錯一步就萬劫不復。斡旋在三者之間,他步履維艱。

為了報復中統的一次暗殺,鄭耀先精心設計了一次報復行動。在大街上,當街狙殺中統高層高佔龍。

自然這還僅是鄭耀先推開的多米諾骨牌的第一張,他還想通過暗殺中統高層高佔龍,打破蔣介石的平衡之術,使軍統戴笠失信於蔣,最終讓軍統內部軍心大亂。

在劇中,鄭耀先說道“老蔣信奉中庸之道,中統軍統不管怎麼爭權奪利,平衡是關鍵。一旦高佔龍這樣的中統高層被軍統幹掉,雙方的實力發生了不可調和的逆轉,平衡打破了,他蔣介石還能坐得住嗎?”

關於歷史上戴笠是否真的“意外墜機而亡”,眾說紛紜,至今未有定論,但是《風箏》基於“大事不虛、小事不拘”的演義方式,為觀眾做了一次大膽假設。

而這正是基於對“雙十”談判後,國民黨內部形勢的把握,以及蔣介石害怕戴笠功高震主的心理的捕捉,這種文學想象,雖然大膽,但也總算是虛中有實。

與其它的諜戰劇追求大場面的兩軍對壘不同,《風箏》在致力營造一種靜水流深、暗潮湧動的氛圍。它通過一個個謎局,來刻畫角力各方當時的智力爭奪和心理狀態,以及在極端緊張的情況下,地下工作者所處的艱難處境。

四面楚歌聲,男主角沒有一個“豬”對手

由於近兩年的諜戰劇越來越往偶像化發展,為了匹配偶像明星的年紀,主人公多設定為天縱奇才的少男少女。

在劇情的開展中,更是儘可能地神化已方,弱化對方。

雖然說主角的上帝視角設定,能帶領觀眾體驗智商碾壓的優越感,但是一群經驗豐富的間諜總被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耍得團團轉的設定,也未免太不符合常理。而且,從戲劇性上說,雙方勢均力敵的較量要比單方面的碾壓更具有可看性。

而《風箏》恰是如此。

人稱“鬼子老六”的鄭耀先,的確在計謀和膽識上有自己的過人之處,但這有他長達十多年的地下情報工作的經歷打底。他對局勢和人心的精準算計,除了與他自身的天分有關,更與他多年在槍林彈雨中的實戰脫不了關係,因此,單從這方面說,《風箏》的人設,就更為合理。

另外,鄭耀先剛一出場就是一名十分成熟的特工,這就省下了觀眾為一名菜鳥特工智商不足買單的時間成本。從開始到結束,《風箏》都是一場接著一場實打實的智力較量。

《風箏》:個體生命在大時代下的悲情憫懷

除此之外,《風箏》還規避了諜戰劇最容易犯的錯誤,就是熱衷設計“豬”對手。

從《風箏》目前出來的鄭耀先的幾個對手來看,可以說沒有一個是不帶幾把刷子,就倉促登場的。

比如,第一位和鄭耀先起正面衝突的中統高層高佔龍。

《風箏》:個體生命在大時代下的悲情憫懷

他能從鄭耀先對中統機要員程真兒的反常態度上,推斷二人關係不一般。

被稱為心狠手辣、人人得而誅之的“鬼子六”,卻用五年的時間對一個平時對自己愛答不理的女孩耐心異常。

“反常即為妖”,高佔龍敏感地感覺二人的關係不尋常,而且根據二人一段表面爭執的對話,破譯出其背後暗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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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通過二人爭吵的弦外之音“五點半老地方見”,計算好了暗殺鄭耀先的時間、地點,設計了一次佈局十分精心、巧妙的暗殺活動。

在劇中,鄭耀先可以算得上是四面楚歌。除了高佔龍,高佔龍的學生田湖,以及名為鄭耀先的學生,實為監視他的軍統特務宮庶、延安偵查科科長韓冰……圍繞在他身邊的沒有一個“省油的燈”。

特別是鄭耀先以國民黨機關報《中央日報》記者的身份到達延安後,隨行兩人,一位是被戴笠派來監視他的宮庶,一位是潛伏在軍統的共產黨。

他既要用軍統六哥的身份在二人中間周旋,又得用記者的身份和延安的“自己人”鬥智鬥勇,同時還得完成找到軍統特務“影子”的下落,為自己再次爭取軍統的信任,偽裝難度可見一斑。

而最重要的是,鄭耀先在完成這些支線任務的同時,還必須找到隱藏在中共內部的軍統特務——影子。

在最新播出的劇情中,儘管鄭耀先步步為營,神機妙算,利用輿論造勢,順利找到了接頭人“影子”,並離開了延安,但是卻被“影子”擺了一道,最終沒見到他的“廬山真面目”。

被派來接頭的另有其人,可見這真正的“大魚”老謀深算,甚至智謀和謹慎程度並不輸於鄭耀先。

之所以設計這次“影子“的猶抱琵琶半遮面,既為了顯示隱蔽戰線的複雜局勢,也為接下來的劇情展開埋下了一個大大的伏筆。

不消費苦難,著力刻畫極端環境下的撕裂人性

作為一部刻畫我黨地下工作者“潛伏”的電視劇,《風箏》並不是簡單地靠強情節、懸疑燒腦的氣氛取悅觀眾,而是試圖走近地下工作者的內心,反映他們在極端壓力下內心的緊張、折磨,以及有苦不知向何人訴說的苦悶。

在外界看來,心狠手辣的“鬼子六”,在面對自己真正的同志時,也有難見的脆弱與委屈。

“這些年我早就分不清自己是紅是白,是人還是鬼,再這麼下去,即使敵人不收拾我,我自己也崩潰了。”

面對鄭耀先的抱怨,作為上級的陸漢卿,沒有安慰,而是用四川話不耐煩地說道“好煩哦,認識你十幾年,你能不能說點其他的。”

可見,鄭耀先的抱怨不是突生感慨,而是一種常態。但試想作為單線聯繫的特工,除了給自己唯一的上線吐吐苦水,心裡的苦悶更與何人說呢?

《風箏》:個體生命在大時代下的悲情憫懷

“我什麼時候能活得像個人?”是鄭耀先,也是無數個地下工作者對於時代的拷問。

《風箏》沒有塑造一個個“鋼鐵”或者“神”特工,而是把他們當作一個普通人,把他們的傷痛、他們的脆弱赤裸裸地攤開給觀眾看。即便是一名特工,也有被打破心理防線的時候。也正是有了這一面,才愈加顯得他們的堅守信仰、使命必達有多麼值得敬佩。

認為鄭耀先“好煩“的陸漢卿,在看到鄭耀先被自己的同志在不知實情的情況下,暗殺時,徹底崩潰。一位具有豐富經驗的老情報員,像一個孩子一樣,喪氣地說道“地下工作十幾年,我還要做幾個十幾年,我還能做個十幾年。我承認我失態了,沒有老情工那麼堅強,脆弱一下行嗎?“

《風箏》:個體生命在大時代下的悲情憫懷

《風箏》:個體生命在大時代下的悲情憫懷

一部優秀的影視作品,要傳遞真善美。“真”在先,首先在這方面,《風箏》就做得十分出色,這種真不僅是對大的歷史節點和歷史細節的還原和尊重,還不遺餘力地對地下工作者真實心境進行還原。

“雖有一顆紅心,但披著黑皮,就有可能揹著罵名,永世不能翻身”,這是《風箏》裡對這些革命先烈展示的同理心和人文關懷。

長期處於偽裝狀態,和多個陣營的人打交道,發生關聯,這些特工的感情已不像普通人那麼純粹,變得無比的複雜、撕裂。

《風箏》:個體生命在大時代下的悲情憫懷

正如鄭耀先離開延安之時,旁白所述“鄭耀先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哭,為誰哭,殺他的江心是同志,救他的常志寬卻是敵人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人世間的戲劇性,窮極一生,也找不到一個滿意的答案” 。

從精神內核上講,《風箏》不只是一部單純追求懸疑化的諜戰劇, 它還飽含著對大時代背景下對個體生命的悲憫情懷,讓觀眾感受到在激烈的時代洪流下,個人命運是如何如飄絮般不由已,而看到這些飽經磨難的革命先烈,更讓我們感喟今日的和平來之不易,這是《風箏》的人文厚度,也是它帶給觀眾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