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案驚奇:媒婆王二丫(譚豐華)

風水 大洲文苑 2018-12-14
拍案驚奇:媒婆王二丫(譚豐華)

王二丫是十里八鄉有名的女人,認識的人多,路子廣,在這個偏僻的小村裡,漸漸的她出名了,也成了十里八鄉大紅大紫的媒婆。

村裡人都為之自豪,咱這個地,風水好,出鄉賢名紳,也出了像王二丫這樣的愛做善事的人。

當然最幸福的還是王二丫,整天把笑掛在臉上,見人老遠就打招呼。有人群的地方,人不到亮嗓子早到了。

這不,今天一大早,又收拾打扮一番,出門給人家說媒。別看她四十多歲的人,小臉成天搓著洗著,細皮嫩肉的。上身肥大的碎花布褂子裹著凸起的兩個奶子,老藍粗布褲子緊緊地兜著翹起的大屁股,走起路來上下都在顫動。

王二丫天天像年青時一樣清爽板正。夏天單衣,冬天布棉衣,雖然有的打上補丁,經她一組合,穿在身上恰到好處,把中年女人的風韻淋漓盡致表現出來。

“哎,嬸子,穿這麼漂亮,出門趕集還是給誰說媒去?”鄰居桂花打趣說。二丫用手攏了攏了頭:“李墩的張狗子,捎信傳信讓我到他家去,今天把家拾掇拾掇,過去看看。”巷口幾個女人在絮絮叨叨啦什麼,一眼看到二丫也嘻嘻哈哈給她打招呼。

大黃狗搖搖尾巴,汪汪叫兩聲,似乎給二丫送行。二丫擺著胯、扭著大屁股、搖曳生姿消失在村頭。

王二丫門前有棵老槐樹,早早晚晚樹下總不斷人,可大多是女人。女人的心目中王二丫見多識廣是個開心果,她滔滔不絕地講天南地北的故事;惟妙惟肖的摹仿,葷素搭配、雅俗俱全,使這群女人逗得前張後仰,肚子疼。

王二丫前半生嫁過三個男人,一個木匠,一個說書藝人,一個石匠。三個男人婚後最長的五年,最短的也不過兩年,不是病亡就是禍死。三次寡遇,村裡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她也知道自己的命不好。有了這個念頭,她就打消了再找男人嫁人的想法,倆個孩子拉扯大,地裡的農活倆個兒子頂了大頭。二丫裡外忙完,憑著當年跟著說書男人走村串戶的人脈關係,乾脆幹起了給人牽線搭橋說媒這行當。

不想這一走動,竟在三河村成了名人。

王二丫說媒可不像其他人,有事沒事朝人家跑,說是給人家說媒,更多的心思意在賺別人的菸酒,逢年過節想人家的小恩小惠。

東莊的李有利,就屬於吃、拿、卡、要這一類。別看他其貌不揚,一對八字眉下有一雙滴溜溜亂轉的老鼠眼,見什麼人說什麼話,憑他的三寸不爛之舌,也忽悠了不少人,當起媒婆,也紅過一陣子。

李有利年青時在大集體分組幹活沒人要,聯產承包責任制後,地裡的莊稼十年九不收。

李有利瞅準一些家庭,兒子不好說媳婦,需要轉親、換親的,拿住他們的軟肋,專吃這行飯。就他這副德行,低三下四求他還不少。李有利棄土地而不顧,東跑西顛尋找獵物。李有利說媒可不是白跑腿的主,只要搭上他,他便成你家的常客。老母雞下幾個蛋也攢不下,有事沒事他隔三差五向人家裡跑,每每酒足飯飽而歸。經常有人看到他一身酒氣,路上歪歪扭扭,嚎著不著調的“大路走來陳士鐸,趕會趕了三天多……”。可是李有利一次又一次導演了“走馬觀花”的故事,日子長了,經他牽線的形成三多:退婚的多;逃婚的多;離婚的多,甚至還有新媳婦剛過門幾天尋死上吊的。

日子一天天地往下挨,公雞照樣打鳴,母雞照樣下蛋。 村中人也照樣三個飽一個倒,稍微不同的是,村中人閒聚堆一傳十,十傳百,李有利不再是香餑餑,他成了眾矢之的,門庭漸漸地冷落了。

二丫則不然,當面鼓,對面鑼,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從不幹傷天害理之事。她雖然說口齒伶俐,巧舌如簧,死賴蛤蟆也能說得亂翻白眼,但更多人信服她。好事辦得多了,大家都知根知底,大家都說她實誠,可信,誰家兒子找不到媳婦,誰家閨女長大了沒有婆家,都會想到她。日子久了,她是“隔著門縫吹喇叭一名聲在外。”經她撮合成功的,少說也有幾十對。

李墩的張狗子識幾個字,當年任耕讀教師,一時興起參加過什麼詩社,寫過平仄不合律幾首小詩,這幾句爛詩惹了禍,被人檢舉後戴上右派帽子。書教不成了,被趕到生產隊受監督勞動改造。如今也平反摘掉帽子,又重新回到講臺。眼下三兒兩女陸續進入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年齡,老印痕沒有抹平,大兒子三十多了,也沒有著落,大閨女快三十了仍待在閨中。王二丫還真的話沒少說,路沒少跑,一年後經她撮合,張狗子的子女一半成了家。張狗子當然千恩萬謝,逢年過節總拿點東西到二丫家意思意思,可是,屋讓進,東西怎麼拿過來的又怎麼拎回去。

多少對男女生出孩子,仍不忘當年的大媒人。 三河村的莊鄰都說,王二丫人好,心眼好,可就是命不好,剋夫的命,連續三個丈夫都早早走向另一個世界。

隨著時間的推移,二丫的兩個兒子也成了家到外地做生意,她似乎無心去城裡,更喜歡嗅著禾苗香的鄉村日子。

一年久旱後等來了一場雨,二丫也等來了她的愛情,經人撮合她結識了從鄉里退休的老宋。老宋原來從村支書熬上去的,雖然吃國家飯幾十年,但一開口還散發著泥土味。前幾年老婆得白血病,跑了上海、北京……花光了家中所有積蓄,但沒留住她。老宋退休後一個人獨居,雖然比二丫大了十多歲,但倆人仍然很般配。一來二去,倆人情愫日増,一天老宋幫二丫把被子、衣服帶過來,搭起了愛巢。

這一對遲到的伴侶,日子過得有滋有味。早晚遛彎,抽空侍弄花草,種植小菜園。這年頭,青年人的婚事都由自己作主,王二丫也不再為人作媒,靜下心陪老宋安度晚年。

一天傍晚,村頭一抹燒得血紅的霞雲、由紅變暗。鳥兒歸巢了,田野變得一片蒼茫。二丫和老宋手牽手又準時出現在村頭,剛到路口,這時一輛裝滿磚頭的大卡車呼嘯而來,老宋當時被撞出幾米遠,沒等二丫緩過神來,老宋倒在血泊中。二丫頓時懵了,她撲倒在老宋身上大聲呼喊,“老宋!老宋!……”。他沒留下一句話,老宋走了。王二丫被瞬間的陰陽兩隔擊垮了,她的靈魂被老宋帶走了。

幾天後,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鄰居聽到二丫又哭又笑,喊著老宋的名字。天亮後二丫手捧著老宋的遺像,目光呆滯,喃喃自語,“老宋!老宋!你回來吧!再陪俺過幾年。你不是給俺說,和俺白頭到老嗎?你怎麼不打聲招呼自個走了?……”

二丫瘋了,她旁若無人,哭得悲悲切切、順著村道,步履蹣跚,向著田間的新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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