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寧波梅山邊防派出所破獲一起團伙系列性盜竊柴油案

法制網訊（湯尤三 成傳昭）殺人逃亡27年，嚐遍人間辛酸苦辣。在新疆，被恩人收留，卻又被恩人威脅並反目，無奈繼續出逃；在安徽，蓄意接近警察，打聽刑法知識，徘徊在自首邊緣；在雲南，辦假證躲避邊境檢查，娶妻生子，卻難享天倫之樂；在河南，發生車禍暈迷三天，惶恐不敢報警，自掏腰包治療頭骨……

2017年4月中旬，浙江公安邊防總隊寧波邊防支隊梅山邊防派出所成功破獲一起團伙系列性盜竊柴油案，順藤摸瓜進一步深挖出一起27年前的驚天殺人大案。

少年輕狂惹下命案倉皇出逃

案情追溯至1990年，年僅17歲的劉某血氣方剛，對姐姐更是喜愛有加，處處維護。不想，姐夫家的遠房表弟牛某，對劉某姐姐百般刁難，處處發難，每當發生衝突，劉某都第一時間跳出來為姐姐撐腰，為此，沒少和牛某慪氣打架。牛某年長劉某3歲，平日裡打打鬧鬧都是劉某吃了虧，怨氣越積越深，最終釀成一場彌天大禍。

1990年2月，天氣很涼，劉某與牛某又因家庭瑣事產生糾紛，牛某糾集同夥懷揣一把20CM長的匕首，找到在廟會閒逛的劉某並進行恐嚇。劉某深知對方人多勢眾，衝突起來必定吃虧，牛某懷中反光的匕首更是讓劉某忌憚三分，好漢不吃眼前虧，劉某轉身便走，三步一回頭。牛某帶著同夥緊追不放，沒幾步就追上劉某：“你不是很厲害嗎？打我啊！”牛某一邊挑釁，一邊用膝蓋頂劉某。劉某的怒火瞬間被點燃，三步並兩步趕到姐夫家開的殺豬攤旁，奪起一把殺豬刀轉身便刺，手起刀落，隨著牛某一聲慘叫，獻血染滿了衣裳，廟會上成千上人看得目頓口呆。見狀，姐夫迅速抱著劉某，搶下他死死捏住的刀。據劉某回憶，捅人後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一下子愣住了，只有一個念頭：跑！躲起來！肯定闖大禍了！

年僅17歲的劉某怎會知道，就是這一刺開始了整整27年、遠離河南故鄉的逃亡生涯。牛某被送往醫院急救後，劉某心中惴惴不安，終日徘徊在醫院周圍，就是想知道牛某怎麼樣？到底有沒有死？困了，就在公園找個長凳躺著睡；渴了，喝水龍頭裡的自來水；餓了，就四處乞討食物果腹。幾天後，不幸的消息傳來，牛某死了，一擊斃命，現場成千的目擊者都是證人。

年幼的劉某驚慌到了極致，去自首？即使不償命，青春年華也要在獄中渡過。逃吧？沒有錢，沒有衣物，沒有謀生技能，接下來的生活如何渡過。劉某就這樣邊走邊想，不知不覺來到火車站，雙腿像不聽使喚一樣，不自覺地偷偷爬上火車，一趟並不知道終點的列車。

27年潛逃噩夢纏身嚐遍苦果

火車一路向西，身無分文的劉某餓得飢腸轆轆，車上的好心乘客可憐他獨自出門，主動給他吃的，碰見乘警查票劉某就偷偷躲在椅子下面。火車開了三天三夜，來到新疆的一座偏僻小城，劉某怎麼也沒想到，第一次離家竟然是逃亡，竟然來到一個從未聽過名字的邊疆，竟然沒有一個親朋好友。

新疆氣溫比河南要冷很多，劉某出逃前只穿了一身單薄衣裳，剛下火車便凍得瑟瑟發抖，他覺得很冷、很想朋友，很想家，雖然家中貧窮，但很溫暖。為了活下去，劉某四處尋找工作，只要餓不死、有地方住，什麼工作他都願意接受。但沒有一技之長、沒有社會經歷，就連身份證都沒有，縱使劉某找遍小城的每一家店，還是沒有一家願意收留。絕望之時，劉某遇見了河南老鄉陳某，並隨陳某來到更加偏僻的一個農場打零工。

他鄉遇老鄉，又是雪中送炭，劉某把陳某當作大恩人，言聽計從，尊敬有加，不管是挖菜、放羊，還是開山採石等重活，劉某都比其他工人更賣力。生活問題雖然解決了，但1990年犯下的大錯，在劉某心中刻下了深深的印記，他為此飽受折磨。時間一晃五年過去，劉某慢慢長大成人，想故鄉、想爸媽、迷茫未來、多次夢見被公安機關抓獲……這些念頭始終纏繞劉某心頭，五年時間他沒有一天睡得踏實，幾乎每天都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去自首，就連喝酒時都要控制自己，怕酒後話多，將自己殺人的事情講了出來。

人總歸是需要傾訴，一天收工後，劉某和陳某兩人飲酒解乏，出於對陳某的信任和感激，劉某警惕地道出了心裡話：“陳哥，我在老家跟人打架，打壞了人，這才跑到新疆，多虧了五年前您收留我。”本以為找到了知己，劉某卻沒想到因為這個知己，自己還要再次逃亡。

幾年下來，劉某的翅膀逐漸變硬，慢慢開始追求生活質量，農場生活條件艱苦，收入極低，便萌生了離開農場的想法。得知劉某要走，陳某勸說過幾次，但始終挽留不下，眼見自己一手帶起來的勞動力要為他人賺錢，陳某心生怨氣，四處散播劉某打架傷人，逃跑到新疆的事實，威脅劉某繼續為他工作。人言可畏，三人成虎，更別說本身就殺了人。驚嚇之餘，劉某索性離開新疆。

1995年左右，劉某經人介紹逃亡至安徽農村打臨工為生，一切從零開始，這一干又是四年。劉某為人低調，從不與人發生衝突，幹活比較賣力，在當地認識了很多朋友，他自豪地說：“在當地的小餐館吃飯，店裡的人十有八九都認識我，還有警察當了我的朋友。”一開始，劉某看見警察都遠遠地避著走，時間長了就膽大起來，主動套起近乎，他謊稱自己的朋友傷人後逃亡，時長打聽刑法相關知識，偷偷計算自己自首入獄後可能判的年數。雖然27年來劉某一直在糾結要不要投案自首，但始終沒能鼓起勇氣。

九年時間過去了，劉某和正常人一樣也會到旅遊景區遊玩，也幻想未來、憧憬愛情，但沒錢、沒房、沒戶口、底細又不清楚，哪有女人願意託付終生。無奈一下，劉某決定去雲南邊境碰碰運氣。

在雲南邊境一線，窮苦的地方不用買房，用竹子搭起樑，稻草蓋上頂，人就可以住進去生活。在雲南，劉某使用一張假身份證找到一份伐木工工作，幾年後又娶了一個小自己15歲的老婆，還未婚生子一個，一家三口就這樣生活到2010年。眼看孩子到了上學年紀，加上思鄉心切，劉某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帶上老婆孩子回河南，但不回老家，不能與家人聯繫，以免被人發現。

2010年至2016年之間，為了養家餬口，劉某幹過很多工作，販賣蔬菜、販賣水果、養羊販羊……總之幹啥賠啥，經濟壓力、逃亡壓力一下子湧上心頭，對爸媽、對妻子的愧疚感異常強烈。在看守所，劉某指著右腦講述辛酸：“2010年到2016年是我最難熬的日子。記得一次，我發生車禍，右腦骨裂，肇事司機把我送去醫院就走了，一分錢沒留下，我在醫院整整暈迷了三天。醒來後不敢報警，生怕當年殺人的事情暴露，咬著牙拿出多年來的兩萬元積蓄付了醫藥費。”

2016年10月，劉某家已經窮得揭不開鍋，恰巧在雲南認識的朋友陶某邀請劉某到浙江寧波北侖區“發財”，走投無路的劉某同意了陶某建議。

生活所迫盜油為生終落法網

浙江寧波北侖區的梅山島和春曉街道地處開發前沿，工程建設項目遍地開花，挖掘機、重型卡車等大型機械每天作業完成後就露天停放在無人看管的工地上，工地地理位置偏僻，人防、物防、技防措施相對薄弱，陶某糾集劉某等二人來北侖“發財”，就是為了伺機盜竊挖掘機中的柴油。

2016年10月以來，梅山、春曉兩地時常接到群眾報案稱挖機柴油被偷，有的工地上的挖機一夜之間更是“全軍覆沒”，挖機上的柴油被偷的一滴不剩，嚴重影響第二天的施工進度，司機們個個叫苦不迭。面對嚴重影響地方經濟發展，危害一方治安穩定的偷油賊，梅山邊防派出所暗下決心，一定要將這群“油老鼠”揪出來繩之以法。

知己知彼才能克敵制勝，要想抓到這夥偷油賊，必須比他們還要了解自己。辦案中隊中隊長司徒維波將每一處失竊點附近的監控都反反覆覆查看，將每起案件的案發時間、可疑路線、作案手段都裝在心中，同時做了大量的監控視頻分析研判。終於發現一輛多次在下半夜出現的無牌三輪摩托車，車上共有3人，形跡可疑，作案路線吻合，非常符合作案條件。

為了及時抓獲嫌疑人，換群眾一個公道，這個所安排官兵在轄區工地連續數天蹲守，但狡猾的犯罪嫌疑人又像是嗅到了危險不露面。既然守株待兔行不通，那就轉換思路請君入甕。辦案官兵根據作案車輛特徵，採用視頻追蹤方式一路接力追蹤，最終將嫌疑人的落腳點鎖定在北侖霞浦，辦案官兵又便衣偵查確定了嫌疑人的具體居住地點和大概情況，而後派人24小時嚴密監視一舉一動，只待時機成熟，便可將這夥偷油賊一網打盡。

今年4月初，連續多天蹲守又是一無所獲，隔壁轄區春曉街道也沒有群眾反映柴油被偷，難道這個盜竊團伙溜了？近半年的摸排工作要白費了麼？全所官兵都不甘著、無奈著、倔強著，正是這份倔強贏得了“貓抓老鼠”的勝利。

4月7日晚，專案組召開案情研討會，就偵查情況進行討論，研討會上個別官兵因連日蹲守疲憊不堪，加上信心受挫，士氣不是很高。辦案中隊中隊長司徒維波將這一切看見眼裡，鼓勵大家道：“破案不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而是要持之以恆、鍥而不捨，不到抓獲嫌疑人那天，我們就不能洩氣，挖機司機們還等著我們將嫌疑人繩之以法，為他們討回公道。”想到挖機司機們絕望的眼神，辦案官兵們重燃鬥志，彙總近期掌握到的情況，再次商討抓捕方案。“收網時機很重要，作案前抓獲審訊難度會很大！”“抓獲地點建議在隧道中，雖然島上有唯一一座橋樑，但必須警惕嫌疑人狗急跳牆直接跳海。”……官兵們建言獻策，最終確定了作案後在隧道中實施抓捕，確保人贓並獲的合理方案。

4月7日23時許，視頻監視組反饋消息稱嫌疑人可能有所動作，專案組立即啟動抓捕方案，派出三輛車輪流跟蹤。4月8日0時，3名嫌疑人駕車出發；1時左右，到達梅山尋找作案目標；2時左右，3名嫌疑人作案得手準備滿載而歸……犯罪團伙的舉動均在專案組的嚴密監視下，一切正按照提前寫好的“劇本”發展。

“報告指揮中心，3名嫌疑人駕車進入隧道，是否抓捕？是否抓捕？”“1號車、2號車在隧道兩旁偽造交通事故封堵路段，3號車跟進抓捕。”偵查官兵期盼已久的場景終於到了，人人熱血沸騰，渾身充滿力量。

嫌疑車輛剛剛駛入隧道，隧道兩頭就被偽造的車輛事故牢牢堵死，降低了來往車輛造成的抓捕風險，提高了抓捕成功率。嫌疑車輛即將駛出隧道時，發現前方有交通事故，下意識降低車速，正好為抓捕提供便利，偵查官兵抓住戰機迅速前後夾擊。面對從天而降的警察，劉某等3名嫌疑人還沒反應過來就一一被制服，官兵當場查扣被盜柴油一噸。經現場突擊審訊，三人對盜竊他人柴油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嫌疑人到案後,辦案官兵摸清了盜油團伙的組織架構,自稱是田某的男子，面對第一次審訊只交代了近期的三次盜竊柴油行為，與同夥的其他兩人交代的相差很大，辦案官兵決定對田某進行重點攻堅。蹊蹺的是在官兵對田某身份信息及社會關係進行詳細核查時，發現該田某的網上身份照片前後判若兩人。辦案官兵緊接著詢問田某的家庭成員和其他社會關係，田某稱父母均不在世，無其他兄弟姐妹。田某的說法看似天衣無縫但又像在刻意迴避，異常堅定的表現更加堅定了辦案官兵的猜想，田某是不是冒充他人身份？冒充他人身份是否有更大隱情？辦案官兵緊急商量對策，及時調整審訊策略。

在數小時攻心戰略後，田某竟放鬆地笑了起來：“自作孽不可活，沒想到我劉某人東躲西藏27年，竟然栽在了小偷小摸的事情上。”苦笑後，田某交代其真實姓名為劉某，是河南鞏義縣人，連同1990年2月的殺人事件也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當年，如果不是他咄咄相逼，我也不會出手傷人，我們一個失去性命，一個四處逃亡，真是不值啊！”

自己的種的苦果還得自己嘗，經與河南警方核實，已確定劉某殺人的事實，至此，一個揹負命案潛逃27年之久的犯罪嫌疑人的逃亡之路就此終結。

提審結束，辦案官兵即將離開時，劉某挽留道：“等我刑滿釋放，父母可能早已離世了，這輩子我對不起他們。我的妻子還很年輕，我很放心不下她，請幫我轉達——雖然很想你等我刑滿釋放，但歲月殘忍，有合適的人，你就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