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裡保瓜倒貼“300元”執法人員該為誰撐腰'

■ 觀察家

法律該為誰撐腰，是個法理問題，更是個實踐問題。

去年7月，廣西桂林男子陳宇因在家中抓小偷，致小偷死亡，被以過失殺人罪提起公訴。今年7月，當地檢方撤訴。此前死者家屬曾提起刑事附帶民事訴訟，要求賠償81萬元。近日，法院駁回該訴訟，明確陳宇一家“不用賠”。

該不該賠？這是個嚴肅的民事法律責任問題，是建立在當事人有沒有構成侵權責任基礎上的一種刑罰判斷。本案中，當事人在家中抓小偷，本是天經地義。只是在制服小偷過程中，當事人陳宇沒有預料到小偷患有心臟病，導致後者急性呼吸循環功能障礙而死。

應該說，這屬於過失致人死亡的行為，但事情發生在陳宇制止盜竊行為的正當防衛過程中，且未超出法律限度，既不構成過失致人死亡罪，也難以構成民事賠償的前提。否則，既衝擊了正當防衛與違法犯罪的本質區別，也抹殺了民眾對“常識”“常理”“常情”的基本認知。在此意義上，當地“不用賠”的判決，是不折不扣地用法律給正當防衛者撐腰。

無獨有偶，類似問題這兩天又刷爆網絡。河南瓜農龐大哥一家在制止兩個當地女性偷瓜的過程中，因為拽住偷瓜人的電動車，偷瓜人的膝蓋蹭到水泥路面上，兩隻膝蓋都出了血。還沒等龐先生說什麼，對方拿出電話先報了警。民警現場處理結果是，讓龐先生賠償偷瓜婦女300元醫藥費。

這個賠償讓龐先生一家充滿了委屈，也讓圍觀網友不平。龐大哥的拉拽造成了偷瓜人的人身傷害，這是不爭事實，可這終究不是孤立的法律行為，而是發生在其保護自家財產不受損害的過程中，且沒有超過必要的限度。

遺憾的是，涉事執法人員沒看到整個事件發生鏈條，只看到了結果——“人家就偷你一個瓜，你就把人家弄傷了，至於嗎？”這實際上是陷入了“唯結果論”的誤區，即簡單地以結果論，認為傷了人就是防衛過當甚至故意傷害，而不對正當防衛的構成要件進行詳細分析和縝密論證。

最新通報是，當地公安局在輿情發生後立即組織核查，在民警耐心教育訓誡下，兩名偷瓜女性認識到自己錯誤在先，主動退還了之前賠償的300元，雙方達成諒解。這算是補救，但難言是公正的結果：它只是確認了偷瓜人退還賠償，並沒有確認龐大哥不用賠償。

此事發展到現在，當地執法者不算是給龐大哥撐了腰，因為既沒有明確兩名女性的行為是偷竊行為，通報只是說“宋某下地摘了八九個西瓜，價值二十餘元”，也沒有明確龐大哥的行為是正當防衛，是對自己私人財產不受侵犯的自我保護。比起家中抓賊致死“不用賠”的前例，這番結局多少讓人有些遺憾。公眾更希望，這類機械化或和稀泥式處理能少些。

說到底，法律該為誰撐腰，是個法理問題，更是個實踐問題。若保護私人財產的過程中致傷侵害者還得賠償，那以後種瓜的張大哥、李大哥們再遇到類似事情，還敢不敢奮起維權？

□蔡斐（西南政法大學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