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江堰西街，這條世界僅存的具有5000年以上歷史的街道的新老故事

文字/攝影：子夜的曇

都江堰西街，在古鎮古街眾多的成都，可以說是寂寂無名。即便每天成千上萬遊客去到都江堰景區遊覽，也只有極少數的人會停下腳步，拐入西街，對這條古老的街道來一番細細的品味。

在熱鬧繁華的都江堰，西街因此顯得有些孤獨。

但是，就是這條不起眼的老街，卻承載著5000年的厚重歷史。古蜀人便是通過這條老街下山，進入成都平原，創造了燦爛的古蜀文明。

歷史：世界僅存的具有5000年以上歷史的街道

“說西街，繞不過都江堰這座古城。”都江堰著名畫家張宗品老先生說，雖然以前叫灌縣，現在叫都江堰，名字都是沒繞開都江堰這座水利工程的，所以都江堰有著“因堰而生，因堰而興”的說法。但實際上，這座古城的歷史要遠遠、遠遠地早於都江堰的修建，早在都江堰修建之前三千年左右，這一帶已經是古蜀的活動中心，有一條重要的古道沿岷江上游左岸逶迤而下，穿越今天的古城，在這三千年間就有城市的雛形在古城的位置出現，隨著古蜀文明的發展而慢慢成長。四川歷史上發生的大事和都它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也可以說它是從大禹治水、開明決玉壘山，到李冰修建都江堰，前後五千多年的歷史見證。

張宗品先生著有《古城的根》一文，文章用大量翔實的資料，論證了都江堰古城悠久燦爛的文化歷史，並非“因堰而生”。史學界公認，遠古時代的蜀祖先民生存繁衍於四川盆地西部岷山的崇山峻嶺，到新石器中晚期距今五千前後逐漸由高山“降丘宅土”，再進入盆地，從邊緣向中心發展，創造了寶墩、芒城、三星堆、金沙等遺址所呈現的輝耀世界的古蜀文明。

《古城的根》一文裡這樣描述道：“人類的活動創造了兩個最為偉大的成果——道路和城市。往來交流和運輸開闢了道路，聚居生活建造了城市。那個出現在山口路旁的第一個原始建築絕非偶然，它是古蜀先民遵循沿江河劈路，逐水草而居的規律，所作出的必然選擇。這條古道，即是後來的鬆茂古道，是原始蜀人大遷徙時由採擷、狩獵時代向種植農業時代發展的產物，可以說是古蜀道的鼻祖。按理推論它誕生的時間應在成都平原的所有建築、所有文明出現之前。由此估量，古道的歷史不低於五千年。

老先生所說的那條古道，便是後來的鬆茂古道，而西街，正是鬆茂古道的起點。所以張宗品先生稱其為“世界僅存的具有5000年以上歷史的街道”。

直到1949年，鬆茂古道都在使用，而西街，也一直髮揮著自己鬆茂古道起始點的作用。在西街的清真寺，還保存有當年西街街上商鋪使用過的物件，鐵匠鋪用的長長的古老的風匣子，老式的手工織布機，當年玉堂窯的瓷器……可以想象得到，西街當年是何等的繁華，那時比較主要的商業，最多的是鐵鋪，主要給馬幫的馬換腳掌，還有就是客棧、酒肆、貨棧、牲口棚，以及紡布的，賣茶葉的……

值得一提的，舊時的西街還有很多家玉器店。都江堰古時盛產玉，名“岷山玉”，三千多年前古蜀人便開採這裡的玉製成玉器用於祭祀，三星堆、金沙遺址出土的玉器，多是來自於這裡。因為距產地近，又是交通要衝，西街因此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還是成都最大的玉器市場。因此，西街，曾經也名叫“玉石街”。在清真寺的陳列室，目前也保存有當年所採的岷山玉的石胚。

這條貌似並不起眼的小街，竟然承載瞭如此厚重的歷史，載古蜀，承南方絲綢之路，貫通起了五千年的文明歷史中最輝煌燦爛的部分。幾千年來它用一種包容、開放的態度迎接著藏、羌、回、漢各民族在此和睦相融，成為茶馬互市的交易集散之地，更是由蓉入藏的經濟命脈和文化走廊。

現在：都江堰氣質的休閒小巷

1955年，成都到阿壩的公路修通，自此，鬆茂古道停止了其歷史使命，西街的繁華也就此終結。西街的商鋪，多被併入合作社，這裡由繁華的商街，漸漸變成了一條純居住的小街。大概十七、八年前我也去過西街，那時的西街白牆灰瓦，十分安靜，開著門的人家不多，偶爾會從一兩扇虛掩的門中，看到坐在藤椅上納鞋底的老婦。

512時，西街在大地震中毀壞，在災後重建中，西街便被進行了整體的重建打造，定位為休閒旅遊度假街區。我們現在看到的西街，便是重新打造以後的。原住民們，有些已經搬走，但也有一些不願離開老街的居民留下。這裡再次成為商街，一眼望去，悠長的西街伸向山的方向，顯得悠遠安靜。即便如此，從南街匆匆前往景區的遊客，還是很少停下腳步，進入西街，因為恍眼一看，西街同遍佈中國的新打造古街並沒有兩樣。

西街的街口，一邊是成排的小吃攤，其中不乏老字號，價格公道，味道不錯，雖然地處景區，但食客多數並非遊客，而是以本地人為主。我最喜歡一家清真小館的“回餅”，一元一個，還是童年時的味道。

另外一邊，則是一段城牆，這段城牆源於唐宋、起於明代，是在512重建時被發現的。城牆的雄偉莊嚴，襯出西街的秀麗小巧。沿著石梯步上城牆，幾次上來，都是靜寂無人，青灰色的磚，是歷史的厚重，而密密麻麻的鵝卵石，是都江堰的符號。耳邊是岷江永不停止的咆哮聲，經寶瓶口而下的江水，氣勢磅礴。天氣通透度高的時候，可以看到遠方的雪山，牆的左邊是一個清真寺，右邊也是一個清真寺，都是傳統的中國建築，有秀美，有厚重，是不多見的清真寺的樣式。更多的是青瓦的民居屋頂，每一間，都有著住客們才知道的人間煙火。城牆並沒有直直地通向山頂，只是那麼一截，便拐個彎，成了一條便道，一路走下去，便是盈盈的岷江水了。

窄窄細細的西街，如果是雨天，很有一點江南雨巷的味道。西街的商鋪也多，但進入這裡的遊客，卻多是步履匆匆，停下腳步慢慢細品小街的人並不多。這多少讓西街顯得有點浮躁，畢竟西街本該是慢悠悠的氣質。西街沒有博物館，所以來這裡的遊客，沒法去體味西街那貫穿5000年長河的歷史。更多的人，只當這是一個傳統景區的普通商街。

實際你慢下來，西街便慢了下來，很多店鋪是值得慢慢一逛的。西街還是有西街的氣質的，幾乎每一個商家，都愛種各種花花草草，即便是冬天，西街的每戶商家，都能有豔麗盛開的鮮花去迎接你。這些可愛的花花草草，可以說是西街人的生活符號，也是他們傳遞給人的一種生活態度。所以，即便你並未注意到花兒們的盛放，但走進西街，便會有一種莫名的快樂和幸福瀰漫開來。

早晨是西街一天中最安靜的時候，只有各種能夠提供早餐的小店在開門營業。此時也正是旅行團去都江堰景區的高峰期，大批大批的旅行團，如潮水一般，從西街旁的南街朝著景區大門湧去，大家在導遊的旗子下目不斜視地向前走，能夠往西街這邊瞄一眼的遊客都少。此時能夠在西街上活動的人，多數是居住於西街的居民和商家，也有靜得下心來體驗都江堰的文藝範遊客，他們仔細地對著能夠引起他們的所有細節拍攝著，西街在他們眼中，是文藝的，美的，有味道和記錄意義的。

九點半以後，各種店鋪陸續開門，西街商鋪的風格還是不確定的，比較搖擺，但還好這樣也不至於讓每一家店都長得一模一樣。在西街的商家，不是土生土長的原住民，便是愛著西街並且有著滿身故事的人。

只需要在西街住上兩天，便可以聽到關於商家們的各種各樣的故事。比如傳說有一個長得像仙女一樣的女子，在西街開了不一樣的4家店，據說你不必要記住店鋪的名字，只要你打西街逛一圈，覺得最漂亮的幾個店鋪，多半就是她的了。我去過她的幾家店鋪，收拾得確實很美，即便是大冬天，店鋪內也是春意盎然，鮮花盛開，每家店鋪的收銀臺前，都會有一大瓶新鮮的玫瑰鮮切花。她的閨房就在其中一間店鋪的樓上，據說被她自己收拾得就像是隻有仙女才配住的地方，去過她閨房的人據說不足10人，她拒絕人踏足，哪怕是朋友。

幾次去那裡，都沒有見到她。從幾間店鋪的定位、設計、商品、價格、區分來看，與其說她是一個“仙女”，不如說是一個十分精明的生意老手，不同的是，她把自己的審美和品味，融入到了自己的生意裡，本身沾滿銅臭的東西，便成為了情懷。

有一條二哈也是街上的明星，它一副很嚮往自由的樣子，但卻被鐵鏈鎖得死死的。它的主人看起來是西街的老住戶，經營著一個迷你小超，她說，這頭汪星人有怪癖，聽到了遠遠的摩托車聲，便會躲起來，待到摩托聲近，它判斷正好摩托車經過家門時，便猛地跳將出來，摩托車司機幾乎都會嚇到，甚至有的還摔下車來。為防止該汪惹下更大的禍事，不得已，給它上了鐵鏈。

街上還有兩家賣非洲鼓的，經常會看到店家如痴如醉地拍打著非洲鼓，鼓聲熱情豪放，感染力極強，給他們拍照甚至同他們合影的人很多，但我真是沒有見過哪怕一個人掏錢買的。所以每次經過他們的店鋪，我心裡想的都是，啊，他們靠什麼為生呢？而且聽他們的口音並非本地人呀。

喜歡音樂的店主又何止非洲鼓一家呢，有一家極小的酒吧，從店外望進去，是一個小小的表演臺，看得出來這裡經常會有小型的演出，只是我去過幾次，也沒遇到。入夜，幾家酒吧傳出駐唱歌手的歌聲，從海報上看，有的歌手已經流浪過很多城市，而在西街酒吧裡被唱得最多的歌，名叫《成都》。光顧酒吧的客人，看起來並沒有什麼遊客，多是本地年輕人。

酒吧裡剛開始熱鬧的時候，便是其他商鋪打烊的時間。與酒吧內的嘈雜不同，西街在夜裡更加的清冷，一對夫婦關好店門，一雙年幼的兒女，夫妻兩人各牽一個，朝著街的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