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呂克·戈達爾:他曾是輿論炮火的中心,如今在水底深思

讓-呂克·戈達爾:他曾是輿論炮火的中心,如今在水底深思

如果你關注世界電影,法國電影新浪潮是其中最濃墨重彩的一筆。即便沒看過幾部新浪潮的片子,但戈達爾、瓦爾達、特呂弗、侯麥、雅克·裡維特等這些名字,總有耳聞。

這批上世紀50年代末開始活躍在法國影壇的電影人們,多數已仙逝。少數的,還有90歲的“新浪潮祖母”瓦爾達和88歲的戈達爾等依然在電影創作的一線。

去年,瓦爾達帶來了《臉龐,村莊》(戈達爾以某種方式在場);今年,戈達爾自己奉上了《影像之書》一片。本文聚焦戈達爾,一方面自然是應了今年戛納電影節和歐盟影展對戈達爾及其《影像之書》的推崇。

尤其是戛納,既用了戈達爾經典影片《狂人皮埃羅》的場景做為官方海報(前年也如此,戛納用戈達爾的《輕蔑》做官方海報),還將《影像之書》納入主競賽單元,並獲得了一座特別金棕櫚獎。歐盟影展也將《影像之書》置於“歐洲特別文化遺產單元”的名下。


讓-呂克·戈達爾:他曾是輿論炮火的中心,如今在水底深思


或許,戈達爾早已成為一種神話的符號,甚至頗帶藝術正確的色彩。

戈達爾,為什麼讓你困惑?

早在今年五月份,《影像之書》在戛納首映。影迷對戈達爾影片的熱情是充沛的,排長隊,進電影宮,上千人一起完成一場對戈達爾的朝聖,像極了一場行為藝術。

而觀影的效果怎樣呢?有人在電影宮裡鼾聲如雷,更多人看後頗為費解,看不懂、不知如何做評價,也不免有“自己不具備理解戈達爾此類片子的能力”這樣頗為挫敗的感覺。也會有人憤怒,戈達爾現在越來越不與觀眾交流了,喃喃自語的影像論文,太過自我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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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會有人說,它很迷人,卻也讓人困惑,然後聳聳肩說,這就是戈達爾的逼格。

如果你抱著尋找感動、溫暖、痛苦、發洩等目的進電影院看《影像之書》,它帶給你的是超越這些感覺之上的另一層,因電影而收穫到的困惑。沒有人告訴看懂電影是看電影的標準,而困頓、晦澀其實也是一種觀影體驗。

說來也怪,大眾很喜歡造神。1968年,曾是法國電影界叛逆者的戈達爾在戛納電影節期間衝上舞臺,拉下大幕,迫使電影節中斷並最終取消。直到1980年代,《各自逃生》首次被戛納電影節提名,同時這也是戈達爾迴歸法國電影界的轉折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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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在2010年《電影社會主義》入圍戛納“一種關注”單元的時候,戈達爾便已有聲明“死亡與電影節是我現在努力迴避的東西。”但無法阻擋影迷和評論人對戈達爾的熱情,即便是種頗顯可愛的盲目的狂歡。

戈達爾顯然已成了法國藝術電影以及電影文化的標杆和代表,人們會時常談起他,卻很少真的去深入他的作品之中。在豆瓣,除了早年的《精疲力盡》有兩萬多人標記看過外,戈達爾影片的受眾實在少的可憐,僅有幾十人、幾百人看過的影片非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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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疲力盡》)

或許很多人愛的不是戈達爾本身的作品,而是電影書籍、歷史研究者們、文化學者以及資深電影愛好者們為他戴上的桂冠。戈達爾曾經的好友特呂弗評價他:“電影史可以分為戈達爾以前的電影和戈達爾以後的電影。”西班牙電影大師布努埃爾:“除了戈達爾,我絲毫看不出新浪潮有什麼新東西。”

馬丁·斯科塞斯、大衛·林奇、王家衛、斯蒂芬·索德伯格、中國第六代導演等推崇他,均言深受戈達爾影響。可能正如著名的《電影手冊》批評人阿蘭·貝加拉所言,新浪潮體現了一種姿態叫“我們可以這麼做”。而對此姿態的呈現,最出色的莫過於戈達爾。


60年前,他是輿論中心

如今,他在水底沉思

法國電影新浪潮只有一次,而戈達爾或許引領了三次浪潮。

現在細想來,法國新浪潮給世界各地電影創作者,尤其是低成本的藝術創作者的啟示或許在於,電影並不需要做到幀幀完美,每個鏡頭不需要做到流暢平滑,電影還有很多種自由、奔放的樣式。

當然,這並非是法國電影新浪潮出現的初衷,並非所有的新浪潮電影人都反對商業電影,也並非所有人都像戈達爾中後期那樣對政治產生興趣,這當然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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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電影新浪潮重要的是將一批對電影有著思索、批評意識的年輕人推向歷史舞臺,他們每一個很難僅用電影人的身份去定義,首先他們是評論者,爾達爾也如此。

1930年12月3日,戈達爾出生在法國巴黎上流聚集的第七區。他的父親是一名醫生,母親是巴黎著名銀行家的女兒。四年後,一家人搬往瑞士居住。戈達爾小時候脾氣火爆,據傳家裡牆上有一塊石膏破損的地方是戈達爾拿頭撞破的。深受家庭的影響,戈達爾涉獵的書籍十分豐富。

閱讀、思索在他早年間養成的習慣,大聲朗讀文學作品是日常娛樂形式。而第一次對電影感興趣,也源自閱讀。1940年安德烈·馬爾羅發表於雜誌上的《電影心理學綱要》,偶被戈達爾發現母親有複印本,至此,閱讀電影成了他與電影靠近的方式。後來戈達爾如飢似渴地讀了復刊於1946年的《電影雜誌》。

在巴黎上高中時期,戈達爾已開始創作劇本。閱讀帶來思索,而後戈達爾再將思索放入電影之中。1948年,大學入學考試失敗後的戈達爾,徹底迷戀上了電影。他常泡咖啡廳,與其他電影瘋狂者談論電影,也瘋狂地看電影。

1950年,當時19歲的戈達爾便在《電影公報》雜誌上出刊影評了。再到後來進入《電影手冊》做評論,號召一種新的電影形式。作為輿論的發聲者,戈達爾一直深處中心。後來戈達爾轉換身份,成為電影創作者,拍攝了在電影語言上頗具創新的《精疲力盡》,此後便一直成為被探討的輿論中心,乃至延續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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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姑娘》)

《精疲力盡》的跳切、《中國姑娘》對聲音美學的探索以及《再見,語言》對3D美學的涉獵,戈達爾的片子在電影語言的創新上頗有建樹,一直被討論;而在內容上,就大眾接受的角度來看,除了《精疲力盡》曾獲得商業成功之外,其他作品未能在商業票房上有什麼可喜表現。

內容上的晦澀,其實從《精疲力盡》已初顯,60、70年代的政治電影,再到後來對電影論文式的創作表達,致使戈達爾的作品成了一個謎。正如英國導演彼得·格林納威2000年後對電影媒介、對電影裝置藝術的實驗,或許戈達爾同樣是實驗愛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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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達爾與《芳名卡門》)

也許電影在他這裡,並不存在界限,也沒有邊界可言。戈達爾:“我現在已經老了,人越老想得越深,水面上的事情我已經抓不住了,我在水底思想。”他的電影或許難懂,就像他本人一樣讓人難以捉摸,又無法忽視與割捨。

去年,瓦爾達在自己拍攝的紀錄片《臉龐·村莊》裡,帶上一位酷似戈達爾的攝影師JR,把沿路遇到的普通人拍下來,把他們的肖像畫塗抹在房屋和工廠的牆壁上,看對方的反應。最後,他們去找了戈達爾。

1961年,戈達爾出演了瓦爾達執導的短片《麥當勞橋上的未婚妻》。短片裡,瓦爾達戲謔了戈達爾的墨鏡,而與戈達爾酷似的攝影師JR在電影中也戴著墨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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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1年的瓦爾達與戈達爾)

瓦爾達說戈達爾是個電影創新者、探索者,也是個孤獨的難以捉摸的電影哲學家。他們來到瑞士羅爾,沒想到,戈達爾讓多年好友吃了閉門羹。他在門窗上留下了一行暗號,表明他記得他們之間的美好友誼。

有些傷心,眼泛淚光的瓦爾達委屈哽咽道:“我喜歡他,但他真是個混蛋。”

這或許是戈達爾的惡作劇,就彷彿當年瓦爾達在電影中戲謔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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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龐,村莊》,攝影師JR安慰瓦爾達)

最後的最後,攝影師JR摘下眼鏡,安撫瓦爾達。瓦爾達在模糊中似乎看到了年輕戈達爾的臉龐……

這就是戈達爾,一個多年好友眼中都頗讓人困惑和不解的人物。所以,如果看他的作品,你詞窮了,那好吧,不如就享受詞窮的片刻,為那些你無法理解的事物報以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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