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大學工友夜校停辦:有工友為生存打兩份工,已無人來聽課

大學 中國人民大學 廣場舞 創業 澎湃新聞 2017-04-28

“很感動,同學們你們不要道歉……不是我們不想參加夜校,每天工作時間長,下班後很累……謝謝同學們的服務。”

這是北京人民大學一名後勤工友在給該校社團組織“新光平民發展協會”(以下簡稱“新光協會”)一份《聲明》後的留言。4月25日,在中國人民大學校園裡堅持了近6年的“工友夜校”宣佈停辦,這所曾經登上《人民日報》的“人民大學學生為人民辦的‘學校’”似乎走向終點。

“從上學期到現在,新光夜校經歷了很長時間的低谷……到今天,我們終於相信我們不能再做其他的努力去改變什麼,只有平靜地接受現實,面向社團內外發出這個聲明:對不起,我們即將停辦夜校。”

主辦夜校的學生社團新光平民發展協會在4月25日、26日連發兩份聲明。聲明中稱,從上學期開始,參加新光夜校的工友數量開始縮減,從最初的20個人到10個人,5個人,2個人,沒有人。“對於夜校的停辦,新光平民發展協會在這裡道歉——向過去的新光人,向新光的志願者……向人大校園裡超過兩千名辛勤工作、艱苦樸素、默默無聞的工友們。”

“這不是失敗,只是不同的階段,不同的時期。”中國人民大學新光平民發展協會負責人陳華亮(化名)4月26日告訴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夜校對於工友而言處於太高的需求層次了”,在人越來越少的情況下,不得不選擇停辦。

對於新光協會《聲明》所稱的“停辦”,中國人民大學宣傳部副部長、新聞中心主任顏梅認為並不準確,應是教學方式、教學內容、教學平臺的調整,以“全方位地滿足工友們的學習慾望”。

人民大學工友夜校停辦:有工友為生存打兩份工,已無人來聽課

本文圖片均來源於人大新聞網

人民大學裡的人民“學校”

學生為工友辦夜校,這樣的事在全國高校中並不多見,曾多次被包括《人民日報》、《中國青年報》等央媒在內的媒體報道。

專為中國人民大學工友開設的夜校課堂始於2011年,該校商學院2010級學生吳俊東是創始人。幾年前接受《人民日報》採訪時,吳俊東曾說起初衷:有次讀到1918年北京大學創辦“校役夜班”的歷史,受到啟發,決定為人大的工友們辦夜校。“人民大學應該是人民的大學、應該是沒有圍牆的大學。我們也應該為人大的後勤員工做些實事。”

人大校內的梁漱溟鄉村建設發展中心與新光協會建立了合作關係,鄉建中心的邱建生老師曾寫過一篇文章《人民大學,人民的大學》,稱“能夠關注到後勤工友的這些志願者不愧是這個時代的優秀青年,有責任和擔當”。

夜校創辦後,受到工人群體歡迎,據中國青年報2014年底的一篇報道,從2011年創辦時起,經過3年多的發展,新光夜校已經有20餘位固定“教師”,每週六晚的課堂能來30位工友。陳華亮是該校大三學生,2015年即加入新光平民發展協會,他向澎湃新聞回憶,彼時每次前來聽課的學生尚有30多名,比較穩定的工友在20名左右。

工人夜校最早的課程是關於農民工創業、計算機之類的實用課程,“目的在於幫助他們提升職業技能”。“那時確實有不少工友完成了自考和其他一些資格證的考試,去到了更好的崗位上。”陳華亮稱。

在此次夜校停辦前,授課範圍已經涵蓋歷史、時政、法律、養生、英語、讀書會,等等。“這些課程都延續了之前的經驗,並且儘量選擇他們可能感興趣的內容。”

人民大學工友夜校停辦:有工友為生存打兩份工,已無人來聽課

上課的工友越來越少

課程越來越豐富,但上課的工人越來越少。“從上學期開始,從最初的20個人到10個人,5個人,2個人,沒有人……”

根據新光協會4月25日《聲明》中的內容,協會裡幾個老成員最初對此是“驚訝的”,因為之前的課程“從來不會少於10個工友參加”,講到諸如北京景點或是醫療健康這種熱門內容時,總是把小教室坐滿。

但現在志願者們按照以往的慣例站在教室門口迎接工友們到來時,“常常是半個小時過後,依然見不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協會成員們開始反思:是不是宣傳出了問題?是不是這學期宣傳單發得太晚?是不是很多工友沒有通知到?是不是(和工友)聊得太少了?

於是大家提前發傳單,在同一個地方多次宣傳,“坐下來和下了班吃飯的工友聊天到食堂關門”。結果仍然一樣。不只一個工友告訴學生們:每天的工作都很勞累,下了班以後在宿舍一動也不想動,門都懶得出。

“發傳單的時候,很多熟悉的工友會說,我們要是有時間就去了,實在是太累了。是啊,也許夜校對他們而言處在一個太高的需求層次上吧,他們現在只有精力去考慮生存和休息。”志願者們反思道。

有工友看到新光平民發展協會學生的 “道歉”,留言說:“很感動,同學們你們不要道歉,你們辦的晚會我每次都去參加,很精彩,不是我們不想參加夜校,每天工作時間長,下班後很累,過去參加的話,確實經常睡不好。謝謝同學們的服務。”

4月26日,新光協會再次在公號中發出《聲明》,稱“夜校的停辦,原因是多方面的,正如在昨天(25日)的《聲明》中寫到的那樣,夜校對於他們而言處於太高的需求層次了,尤其是在社會不能給予這些知識以現實價值上的反饋的情況下。還有不少工友為了多掙點錢,同時打兩份工,時間因素是我們難以克服的限制。”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原因。”陳華亮說,加上工友流動性太大,上課也不穩定。“第一篇聲明出來後,外界有人認為夜校停辦有學校或食堂等後勤單位的影響,這是不對的,我們的場地、經費等都受到了學校的支持。”

“更惡劣的是還有某公眾號揣測說夜校的狀況是因為工友‘被打招呼了’,聲稱新光受到學校刻意限制,對於這樣的說法大家很委屈,很憤怒。”該協會在4月26日的聲明中稱,“新光”一直得到後勤和學校的支持,“不希望這些聲音將新光和學校對立起來。

轉型:廣場舞、太極、運動和晚會

陳華亮並不認為夜校停辦就是“失敗”,他認為面對“不同的階段、不同的時期”,需要作出改變。

“夜校僅僅是停辦,以後再有合適的時機,不是沒有重開的可能。”陳華亮稱,因為尚有四五名20多歲的年輕保安在學習英語,協會暫未停教英語課程,“因為基礎比較差,我們會教大家一些簡單的口語。”

據其介紹,目前,面對工友們下班以後“需要放鬆身體、舒緩精神”的需求,協會選擇採取“廣場舞、太極、運動和晚會等形式”為工友服務。“比如廣場舞、太極隊這樣的活動,每次都有10幾名工友參加。”

4月24日,新光協會請來“新工人藝術團”和“臺灣民眾劇團”,為工友辦了一場“大地民謠唱談會”,民謠、話劇輪番上演,不少工友也上臺表演,食堂員工小柴的“喊麥”受到歡迎,被打工春晚的總導演許多邀請報名參加晚會。

“廣場舞是由西區的阿姨主動領舞、拉人,羽毛球活動甚至吸引了北校區食堂的阿姨參加。”在4月26日的聲明中,新光協會稱,“新光的新嘗試是獲得工友們支持的”。

“新光的轉型是整個社會環境和偶然因素作用的結果,我們會堅持在服務工友這條路上一直往前走,新光和工友們的感情已經很深很深,一個小小的轉彎並不會阻止我們堅實的腳步。”

4月26日晚,顏梅告訴澎湃新聞,學校一直給予新光平民發展協會場地、資金等方面的支持,以“全方位地滿足工友們的學習慾望”。顏梅希望輿論不要給學生太多壓力,保護他們的善意,將目光更多放在協會今後的發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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