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嬌救志明》：愛情究竟是“磨合”還是“湊合”

文：蘇西

一支菸，從七年前的火光四射，經過半明半滅的過程，逐漸燃得平穩而持久。志明和春嬌這兩個普通又極具代表性的香港男女，也在眾人的注視中，不知不覺步入第七年的愛情長跑。

前作一鳴驚人時，續作想要出彩總是難上加難，上部《春嬌與志明》的北漂故事雖也完成得不錯，卻因人物眾多，文化碰撞，多少脫離了港式幽默的土壤，令人看起來不夠過癮。三部曲的最後一部迴歸香港，熟悉的笑點不時爆出（詭異的怪獸故事開場、UFO、“白毛女”、還有片中拍攝大便的藝術家——彭浩翔曾在某場映後談中說，當中的大便產自他本人……），春嬌和志明也在保持原有人設的基礎上自然地嬉笑怒罵，雖有結構略微鬆散之嫌，總體觀感還是十分圓滿。與同為三部曲的《愛在》系列（《Before Sunrise》、《Before Sunset》、《Before Midnight》）相比，二者風格迥異，但在對愛情和相處的探討上，《志明與春嬌》系列並不遜色。

從互相吸引到細水長流，每一對經過長時間戀愛的戀人，應該都會在觀看片中志明與春嬌的互動時莞爾：對方的存在變成了習以為常的事，兩人的眼神裡，火花少了些，默契卻大大增加，你太熟悉這個人的一舉一動了：他用光bonus外加刷卡，斥巨資買了迷之擺設，還無賴辯稱“可以用來給你掛飾品”，你再也不會驚訝，苦笑卻也無可奈何——畢竟類似的情節已發生過無數次。

然默契再好，也不能替代全部，在外人眼中，相處這麼久的兩個人，一起同居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兩個人，應該已經“磨合得差不多了”才對，當事人往往也會這麼想。小矛盾能在每一次的吵架和好中過去，背後的矛盾卻往往像滾雪球般越來越大，直到有一天再次為同樣的問題而爆發，方覺心力交瘁。

《春嬌救志明》劇照

那麼其實涉及到一個令很多人都感到困擾的問題：“磨合”的底線到底在哪裡？“磨合”這件事本身，究竟是美好的努力，還是一直以來的自欺欺人？改變對方的程度，是不是到了一個臨界點，就再也無法推進？

多少情侶披荊斬棘，跨越各種外部條件，最終敗在這一關。而片中的春嬌成為名副其實的“中女”後，其實一直都有隱憂：跟張志明這麼幼稚、不負責任、在一起看不到未來的人在一起，會不會步老媽後塵？逐漸年老色衰的自己，是否一如既往地吸引著正當壯年的張志明？於是對她而言，所有的快樂都只是“當下”的，而一想起縹緲的未來，她立馬愁不堪言。

這樣的小心翼翼終於在二人臺灣行時被打碎：那個看起來“永遠只想著自己”的幼稚男生，似乎又一次，在危難時刻作出了“只對自己有利”的選擇。春嬌開始懷疑對方對自己的愛，為了“未來”，她決定當斷則斷。

《春嬌救志明》劇照

愛是外星人經過幾百兆次計算都難以回答的問題，對於一個人的“捨不得”也可以有各種理由：精神寄託、長期飯票、戀舊、深愛……春嬌“救”志明促成了他們的和好，雖則口口聲聲在表白的歌中唱著“要改變”，造就這場“救人鬧劇”的，還是張志明的幼稚啊。

所以你看，當你被一個人的大男孩特質所吸引，這個貌似優點的部分，轉頭就能成為讓你擔憂未來、因之苦惱不已的缺點。或許在二人塵埃落定步入婚姻殿堂的前一刻，要打掉的終極BOSS便是這些你嘴上不斷抱怨，心裡卻清楚對方“大概一生都很難改掉”的問題。

老輩人總說，比起“修補”，年輕人更愛“換新”，因為覺得輕鬆又不費力氣。然而每換一個新人，意想不到的問題又會紛至杳來，除非遇到天作之合。普通人遇到這樣完美伴侶的機率又有多高呢？而隨著年齡增長，“換新”的成本也越來越高。只要不是“湊合”，“磨合”雖然辛苦，但也是有趣的吧？那個設想中的“未來”，沒有對方在內，可能只會更糟。更何況，如果當下的每一刻都默契愉快，其實“未來”，可能不知不覺早已抵達。

“沿路那相剋相愛最精彩/那陣容/磨合了一對路人成眷屬/似英雄”。我愛極了黃偉文為餘春嬌度身打造的這首《餘春嬌》，歌詞的每一句都令人心有慼慼。而春嬌和志明這兩個太平凡的男女，在三部電影的相愛相殺中，似乎已經不知不覺譜寫出屬於普通人的愛情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