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武漢7月31日電題：建數百船盜砂“巨型艦隊”、單船一夜可獲利20萬、收買多名監管者做“保護傘”——案值近2億元長江盜採砂石案調查
新華社記者樑建強
高度團伙化行動、採運船隻近千艘、長江沿線跨省市瘋狂盜採……新華社記者隨同警方深入一線調查時發現，長江流域出現盜採江砂團伙，他們一邊組建非法採砂“巨型艦隊”，一邊在江域中劃分“勢力範圍”，氣焰十分囂張。
（小標題）一艘“夜鼠船”牽出一支“巨型艦隊”
在長江支流彌市鎮虎渡河附近水域中，一艘無證採砂船隻引起了湖北省荊州市荊州區警方的注意。
“為什麼它會出現在這一帶？”民警喬裝成漁夫蹲守偵查，果然發現了“貓膩”。
原來，這是一艘“夜鼠船”，白天停靠隱蔽水域，到了夜晚就悄然前往長江陳家灣段等水域，開始盜採江砂。以這艘採砂船為突破口，警方持續追蹤，發現藏在幕後的一個大型盜採江砂團伙。
從2018年5月起，通過一年多時間偵查，警方發現，相關採砂船除了在荊江水域出沒之外，也活躍於湖南、重慶等地。一條盜採、運輸、銷售“一條龍”的非法採砂利益鏈條浮出水面。
荊州市荊州區委常委、公安局局長範禮平告訴記者，以荊州區陳某、湖南常德胥某、湖北宜城陳某、湖北潛江劉某等為首的6個非法採砂團伙，為攫取暴利組成所謂“百船聯盟”，涉案船隻500餘艘，涉案人員多達700餘人。
（小標題）“分工協作” 盜採“軟黃金” 涉案價值近2億元
“這6個團伙，劃江分踞，橫跨5省瘋狂盜採砂石1500萬噸，涉案金額近2億元，盜採砂石銷售範圍覆蓋半個中國。”專案組民警向記者透露。
記者瞭解到，非法採砂團伙內部分工明確，形成了完整的“改裝、盜採、運輸、銷售”鏈條。其中，僅直接參與盜採作案的人員就有100餘人，這些人又各有分工：踩點、盯梢、採砂、聯絡等一應俱全。
盜採之前，採砂團伙會提前進行踩點。據專案組民警介紹，一般來說，彎道多、水不深的水域砂石沉積量就大，採砂較容易。只要白天踩好點，夜間將採砂船停在相應水域，開動機器，江砂就會源源不斷地被吸入船中。採砂團伙還會長期備用多艘採砂船，一旦有船隻被扣押或出故障，備用船隻迅速補上。
盜採者為提高效率，所用採砂船多經私自改裝而成。記者算了一筆賬，買一條60馬力的運輸船再加裝600馬力的常規採砂設備，成本約200萬元。而按照平均一小時可盜採近1000噸砂石計算，在江砂豐富的區域一夜盜採，即可輕鬆非法獲利10餘萬元。“回本不用20天，後續全是純利潤。”專案組民警說。
據瞭解，如果盜採者使用的是馬力更大、更先進的真空吸管式採砂船、鏈鬥式採砂船，那麼非法獲利將更加可觀，一夜可獲利20多萬元。“江砂成了‘軟黃金’。”記者發現，正是巨大的利益驅使犯罪分子不斷鋌而走險。
（小標題）部分監管者成“保護傘” 打擊非法採砂需形成合力
記者調查瞭解到，除了利益驅動之外，盜採猖獗的一個重要原因在於部分負有監管職責的人員，淪為非法採砂團伙“保護傘”。
荊州市公安局黨委副書記、副局長董元鬆告訴記者，在巨大利益的引誘下，一些本應是履行巡查監管職責的管理人員喪失原則。有的私下向船主收取“好處費”，有的以“入股”之名直接參與盜採砂石分取利潤。部分海事、水利、港航等部門的直接管理人員涉及相關案件。
目前，荊州警方已抓獲犯罪嫌疑人73名，查獲運輸船183艘，凍結、扣押涉案資產價值8300餘萬元，取締、關停長江沿線非法採砂石碼頭42座，移送“保護傘”12人。
記者瞭解到，當地打擊相關犯罪並非僅此一起。自2018年5月以來，荊州警方共偵辦非法採砂案件33起，其中涉黑惡案件6起，涉及整個長江流域的多個省市，涉案人員1000餘名、涉案船隻800餘艘、涉案金額約5億元。已抓獲犯罪嫌疑人287名，扣押作案船隻45艘，查封凍結涉案資產2億餘元。
重拳打擊之下，非法採砂問題得到有效遏制。近期，整個荊江流域再沒有接到新發的非法採砂警情。
打擊非法採砂行為，如何才能更加有效？荊州市副市長、公安局局長黃庭鬆認為，加強各部門之間的合作，強化打擊合力十分重要。據他介紹，當地建立了由公安機關牽頭，水利、交通、長航等11家職能部門參與的聯席會議制度，有效破解了公安機關“單打獨鬥”和職能部門“九龍治水”難題，有效加大了打擊破壞長江生態環境違法犯罪力度，提升了相關整治工作效率。
記者還了解到，下一階段，當地將會進一步加大對非法採砂“保護傘”的打擊力度，形成全面震懾效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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