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硯齋是曹雪芹的情人?叔父?堂兄弟?都不是,而是一民國文士

曹雪芹 胡適 劉心武 薛寶琴 史海夜航 2017-03-26

脂硯齋是曹雪芹的情人?叔父?堂兄弟?都不是,而是一民國文士

覃仕勇

在《紅樓夢》的考證研究中,脂硯齋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他在《脂硯齋評點紅樓夢》中對《紅樓夢》的評點給精彩無比的大觀園增添了如許亮色和魅力,讓讀者對《紅樓夢》如痴如醉,從而對八十回後書中人物的命運產生無窮盡的想象。

關於脂硯齋對《紅樓夢》的影響,劉心武描述得最為形象和生動。

劉心武說,脂硯齋批語可不得了,不是咱們所說的一般的批語,也不是金聖嘆點評《水滸傳》那種,金聖嘆跟作者原來沒關係,可脂硯齋不光是一個批評家,他的名字還出現在曹雪芹的正文裡面,在甲戌本里面講到《紅樓夢》書名改變的過程當中,最後一句就是“至脂硯齋甲戌抄閱再評,仍用《石頭記》。”最終書名用《石頭記》,就是由脂硯齋確定的,可見脂硯齋在曹雪芹心中的分量。

劉心武還說,在古本《紅樓夢》裡面還有一些詩,比如一些甲戌本有一首楔子詩,裡面有兩句,叫做“謾言紅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長。”脂硯齋自比“紅袖”,而“情痴”是賈寶玉的代稱、也是作者的自喻。說明脂硯齋和作者之間的關係非常之密切。這首詩的最後兩句是“字字看來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尋常”,就是十年裡面等於他們共同來完成這個著作,字字皆是血,他們共同奮鬥十年是不尋常的。

至於脂硯齋批語的重要性,劉心武說,很多曹雪芹用的生活素材她知道,她門兒清。比如說她經常有這樣的話,寫到這兒,說“有是事,有是人。真有是事!真有是事!作者與餘,實實經過!”她能做這個見證。甚至於“此語猶在耳”,這句話她當時聽見過,現在還在耳邊響。“實寫舊日往事”,等等,她和曹雪芹共享《紅樓夢》的原始材料、原始素材,她厲害得很。

劉心武特別強調,脂硯齋還整理過八十回以後的書稿,她不但目擊過、閱讀過曹雪芹八十回以後的寫作,她還整理過。但是奇怪的是,八十回以後曹雪芹寫的稿子不知道為什麼都丟失了。脂硯齋留下很多這樣的批語,透露很多東西,包括八十回以後有的一些文字,她也透露。

劉心武最後的結論是,要研究《紅樓夢》,就繞不開研究脂硯齋,反正脂硯齋重要得很。

可是,多少年來,多少人投入研究,一直研究不出脂硯齋是何聖神聖,和曹雪芹是什麼關係,這,不能說不是一個極大的遺憾。

其實,要考證脂硯齋的身世,最方便、最有效、最有說服力的證據就是脂硯齋在《紅樓夢》上所作的批語。這些批語中透露了大量的有關脂硯齋與曹雪芹,脂硯齋與紅樓夢其它人物、事件之間的信息,破解這些信息,就能破解紅樓夢研究中的許多謎團,包括脂硯齋本人身世的謎團。

許多紅學研究者就是從這方面著手,做了大量考究,但考究出來的結果都不盡相同,無法統一認識。

大致來說,關於脂硯齋的身份,紅學界主要有四種說法:(一)作者說;(二)妻子、或情人說;(三)叔父或舅父說;(四)堂兄弟說。

(一)、支持“作者說”的代表人物是胡適和俞平伯。

胡適的判斷依據是“庚辰本”第二十二回眉批“鳳姐點戲,脂硯執筆”推論出“鳳姐不識字,故點戲時需別人執筆;本回雖不曾明說是寶玉執筆,而寶玉的資格最合。所以,這兩條批語使我們可以推測脂硯齋即是《紅樓夢》的主人,也即是他的作者曹雪芹。”

胡適還根據“庚辰本”七十八回《芙蓉誄》裡的許多解釋文詞典故的批語,認為此類批註“明明是作者自加的註釋”。其理由是“其時《紅樓夢》剛寫定,決不會已有‘紅迷’的讀者肯費這麼大的氣力去作此種詳細的註釋”

俞平伯的依據則是:“作者作書時的心理,旁人怎麼得知?”因而“頗疑脂硯齋即曹雪芹的化名假名”。

(二)、支持“妻子、或情人說”的代表人物有周汝昌和劉心武。

周汝昌依據“庚辰本”第二十六回的一條側批“玉兄若見此批,必雲:老貨,他處處不放鬆,可恨可恨!回思將餘比作釵顰等乃一知己,餘何幸也!一笑”斷言“明言與釵顰等相比,斷乎非女性不合”;又依據同回寶玉“多情小姐同鴛帳”一語下批的“我也要惱”斷言這“又是女子聲口”,認為脂硯齋是個女子。周汝昌還以“甲戌本”一條側批“先為寧榮諸人當頭一喝,卻是為餘一喝”為依據,以為“脂硯齋不在寧榮諸人數中”,但必定是書中的重要角色。他經“反覆思繹:與寶玉最好是書中主角之一而又非榮寧本姓的女子有三:即釵、黛和史湘雲”。最終判定“這位脂硯莫非即書中之湘雲的藝術原型”。

周汝昌對自己這個推斷頗為自得,他說:“有朋友問我,你當了大半輩子考證派,你自己覺得哪條考證是你平生最為得意的?我回答說:不做假謙虛,我最得意、最精彩的就是考證《脂硯齋重評石頭記》中的脂硯齋即史湘雲。”

脂硯齋是曹雪芹的情人?叔父?堂兄弟?都不是,而是一民國文士

他還在《真本石頭記之脂硯齋評》一文中針對“能解者方有心酸之淚,哭成此書。壬午除夕,書未成,芹為淚盡而逝,餘嘗哭芹,淚亦待盡”這條批語,得意洋洋地說:“試問除去父母,誰能深情傷逝到這般地步呢?而且‘芹’之稱呼,單字成文,若非至近最親,又誰能如此親呢?還不是個妻子與丈夫的關係是什麼?”又說:“雪芹脂硯夫婦,後來落拓,仍舊傲骨崚嶒,感於世情冷暖,不肯下氣求人”。

他還論證出“木石前盟”其實是描寫雪芹、脂硯的愛情。他舉脂批的作者記不記得二十年前“以合歡花釀酒乎”下結論道:“這是說:合歡釀酒,實乃雪芹、脂硯二人幼時情事——即是一種‘前盟’;寫入書中,就名之為‘木石前盟’了,這‘盟’,果然歷盡艱辛苦難,終於成為‘姻緣’。”

的確,從脂評甲戌本第一回上的兩條批語:“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淚哭成此書。壬午除夕,書未成,芹為淚盡而逝。餘嘗哭芹,淚亦待盡。每意覓青埂峰再問石兄,奈不遇瘌頭和尚何!” “今而後,惟願造化主再出一芹一脂,是書何幸,餘二人亦大快遂心於九泉矣!甲午八月淚筆。”很容易讓人認為脂硯與雪芹是夫妻關係,要不,至少也是情人關係。

另外,脂批中也有“茜紗公子情無限,脂硯先生恨幾多”的對句,以及“作書人將批書人哭壞了”等批語,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脂硯齋是個多情的女孩子,對曹雪芹有很深厚的感情。

因此,人們除了認為脂硯是史湘雲外,也有妙玉說、寶琴說等等。

(三)、“叔父說”的依據主要是清人裕瑞在《棗窗閒筆》中所記:“曾見抄本卷額,本本有其叔脂硯之批語,引其當年事甚確,易其名曰《紅樓夢》”。裕瑞的舅舅明琳、明義、明仁是曹雪芹的知交好友,且明義還是有明文記載最早看過全本《紅樓夢》的詩人,作有20首《題紅樓夢》涉及八十回以後迷失的內容。所以,裕瑞這個說法影響很大。

而且,如第十三回作者原題“秦可卿淫喪天香樓”,後來就是在脂硯的干涉下,刪去天香樓事。試想,能對作者產生這麼大權威,不是長輩又是什麼?

而在“叔父說”之後又出現的“舅父說”,其實也是“叔父說”的演變。

(四)、“堂兄弟說”,是比較多人認同的一種。比如說,靖本第二十二回有一條畸笏叟批語:“前批知者聊聊,不數年,芹溪,脂硯,杏齋諸子皆相繼別去,今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寧不痛殺!”批語中並稱曹雪芹,脂硯齋為“諸子”,而自稱“朽物”,從語氣上看,曹雪芹,脂硯齋應該是同輩人,畸笏叟則比他們兩人年長。

甲戌本第八回,賈母曾經給了秦鍾一個荷包和一個金魁星,脂批:“作者今尚記金魁星之事乎?撫今思昔,腸斷心摧。”即曹雪芹和脂硯齋小時候應該生活在一起。

庚辰本第十七、十八回試才題對額前,賈珍先去園中知會眾人,見了寶玉笑道:“你還不出去,老爺就來了。”“寶玉聽了,帶著奶孃小廝們,一溜煙就出園來。”脂硯齋的側批是:“不肖子弟來看形容。餘初看之,不覺怒焉,蓋謂作者形容餘幼年往事。因思彼亦自寫其照,何獨餘哉?”按脂硯齋的說法,在大觀園調皮的寶玉是雪芹“自寫其照”,也是“形容餘幼年往事”,可見脂硯和雪芹同是“不肖子弟”,當是堂兄弟一類。

就在以上四種說法紛紛揚揚、鬧不可開交之時,新紅學家歐陽健先生卻明確提出“脂本乃後出之偽本”、“脂硯齋出於後人之偽託”之說,被譽為“震撼紅學的新說”。

且說,胡適在1921年發表了《紅樓夢考證》,宣揚“曹寅家世說”、“雪芹自傳說”和“高鶚續書說”等“大膽假設”,但說服力不大,一時應者寥寥。胡適的研究陷入了瓶頸,再無進展。然而,1927年,《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甲戌本橫空出世,隨後又相繼出現庚辰本和己卯本,為胡適的所有假設提供了堅實的版本根據和實證材料。新紅學的理論大廈就此架構完整,統治者紅壇將近一個世紀。也從這個時候起,脂硯齋及其本子和批語都成為了新紅學體系的“護身符”,不可或缺。

誠如潘重規所說:“晚近數十年來,胡適之、俞平伯諸氏考證《紅樓夢》,旁求博訪,舉凡有關紅學資料,片言隻字,無不視同拱璧。於是,脂評舊本暨乾嘉間滿人詩文雜記,如敦誠之《四鬆堂集》、《鷦鷯庵筆麈》,敦敏之《懋齋詩鈔》,永忠之《延芬室集》,明義之《綠煙瑣窗集》詩選,裕瑞之《棗窗閒筆》,相繼校印行世,殘編斷簡,塵封蠹蝕之餘,竟得寰宇風行,洛陽紙貴,可不謂諸人之厚幸耶?”.

對於這些被尊奉為紅學“圭臬”的東西,歐陽健卻在研究中發現其多數來歷不明,經不起嚴格的鑑定。比如說,脂硯齋並不存在於歷史文獻和傳記史料之中。有關脂硯齋“存在”的兩份“證言”,出現時間都很晚,是民國以後的事。被認為是脂硯齋存在的《棗窗閒筆》其實也不是裕瑞的手筆,甲戌本題記有重裝和作偽的嫌疑。

脂硯齋是曹雪芹的情人?叔父?堂兄弟?都不是,而是一民國文士

歐陽健提供了大量證據表明脂本並不是什麼根據“曹雪芹原稿本過錄”的乾隆年間傳抄本,而是1927年以後才出現的、為“迎合胡適考證的需要”人為製造的贗品、為新紅學基本觀點提供偽證的假古董。

歐陽健最有說服力的證據有三條,其一,胡適隱瞞了“甲戌本”的來歷,這隱瞞是出於加強他的“自傳說”的學術私心。其二,“甲戌本”第十六回有一條脂硯齋批語指趙嬤嬤為“文忠公之嬤嬤”,“文忠公”是傅恆的諡號,而傅恆“卒於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七月”,諡文忠,那麼這條脂批,“則必在乾隆三十四年之後,這就足以證明,脂硯齋決不是作者同時代人,脂硯齋的批語也不會是作者寫作同時加上的。”其三,“甲戌本”的“玄”字沒有缺筆,“玄”是康熙皇帝玄燁的名諱,康熙朝以降至清末,均要避諱,“甲戌本”不諱“玄”字,足證是民國以後的本子。

另外,《紅樓夢》裡面的許多情節、隱喻,脂硯齋也是一頭霧水,不知所云的。比如說,誰養小叔子,寶琴十首懷古詩的謎底是什麼,他都茫然不知。甚至,對於金陵十二釵,他還兩次錯把香菱算在晴雯、襲人一組,還錯把寶琴、李紋、李綺三人算在副冊,又把46回鴛鴦口中的十四釵錯算為十二釵,凡此種種,都足以說明脂硯齋是個偽古董。

脂硯齋究竟是誰?到目前為止,尚無定論,我們期待更多的紅學家通過研究最終能找出準確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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