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雙女主!日本95後女演員奧斯卡級演技,吊打國內小花
文 | 縣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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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瘋魔不成活。
這裡的“活”,既指“生活”,也指吃飯生存的工作“活兒”。
尤其在音樂、繪畫、表演等藝術領域,這更彷彿一句顛撲不破的真理。
對於演員,有多大程度的“人戲不分”,就更可能取得多令人矚目的成就,《霸王別姬》中的張國榮,就是一個最典型的例子。
而且《霸王別姬》還是一個極為特殊的例子,因為這部電影使張國榮擁有三重身份:演員張國榮、演員及角色程蝶衣、角色虞姬。
對於影片本身,張國榮貢獻出了層次分明、清晰的傑出表演,但從情感上,張國榮已經徹底混淆了這三重身份的虛實界限。
這種混淆,既令他可更好地詮釋電影角色,同時,也不可避免帶來驚人的副作用——他的真實生活或因此而產生一種常人眼中的病態。
對於觀眾而言,當然渴望看到這種表演,但卻又不希望演員如此“人戲不分”,以致損害演員本來的人生。
但從目前的電影題材及市場來說,我們又不得不為如今的演員,尤其是年輕演員感到惋惜,因為他們幾乎已經無法再遇到“程蝶衣”這種充滿藝術魅力、並具有極大發揮空間的“瘋魔”角色了。
當然,張國榮所遇到的這一角色,並非個例。
這種角色在電影中,本身就具有虛實分明的兩個層次,比如奧斯卡影后娜塔莉·波特曼封后之作《黑天鵝》中的妮娜這一角色。
在電影中,娜塔莉·波特曼有兩種身份,芭蕾舞演員妮娜,以及她所飾演的“天鵝”,“天鵝”又被拆分為兩種身份,黑天鵝與白天鵝。
所以,她在電影中其實擁有三個角色。
正因為她通過卓越的表演,徹底模糊了三個角色本應彼此分明的界限,並讓三個角色最終被“黑天鵝”這一個角色完全控制,所以她才能在影片中達到一種瘋魔狀態,並毫無懸念在奧斯卡奪冠。
電影本身是一個舞臺,電影中,劇本為他們搭建出又一個舞臺,兩個舞臺之間,演員的表演開始生動地呼吸。
這可能是比“一人分飾兩角”更利於發揮演技的角色設定。
回溯近年來的國產影片及內地青年演員,似乎還沒有過這種劇本與角色。
但鄰國日本,最近剛好就出了這樣一部優質電影——
《深紅累之淵》
(《累-かさね-》,2018)
這是一部奇情電影。
它根據日本漫畫家松浦達磨連載漫畫《累》改編。
《累》從2013年開始連載,曾獲第十九屆Evening新人獎之優秀獎,後由講談社出版,目前已發售十冊單行本,2014年,室內娛樂雜誌《ENTERMIX》所評選的“NEXT爆紅人氣漫畫排行榜 BEST 50”,《累》排名第三。
有人評價《深紅累之淵》是近年最好的日本漫改電影,其實不盡然,比如2015年大根仁導演的《食夢者》,作為大場鶇(文字)、小畑健(作畫)的漫改作品,同樣非常出色,而《食夢者》剛好以漫畫家的生存與奮鬥為題材,堪稱淋漓盡致地展現了日本漫畫行業的無比殘酷。
儘管如此,《深紅累之淵》也絕對可以代表日本漫改電影的上等水平,而且,作為雙女主大戲,它不同於國產片《七月與安生》對愛情與青春的疼痛表達,它的主題更為驚心動魄——人如何面對生來就有的命運。
在這部片中,“生來就有的命運”一是身為演員必須去表演的命運,二是容貌與演技不可兼得的命運。
片中兩位女性主角,名為淵累與丹澤妮娜。
淵累是傳奇女演員淵透世的獨生女,雖擁有神祕的內心與富有張力的演技,但面貌生得醜陋,在影視行業中,女演員外貌的重要性不必多說,像國內賈玲這樣外貌並不出色卻擁有高人氣的女演員,真的是個例,而且,在嚴肅的表演藝術領域,她也沒有任何代表作,故而選擇喜劇這一更適合自己發展的領域。
然而,擁有絕佳容貌便能收穫肯定嗎?
也難。
比如楊穎、楊冪等女演員,即使已出演多部電影的女主角,但演技依然為人詬病,甚至給人她們這一生不會再有任何演技提升的“錯覺”,足見,容貌有時也會成為表演上的累贅與負擔,《深紅累之淵》中的丹澤妮娜便是如此。
丹澤妮娜擁有至美的容顏,演技卻始終不受認可。
新銳導演烏合零太備受矚目的舞臺劇《海鷗》,則使淵累與丹澤妮娜的命運被捆綁在了一起。
這出根據俄國名家契訶夫原著作品改編的舞臺劇,要在全國女演員中選擇主演,而導演烏合零太又具有藝術至上的冷漠風格,所以只有美貌或才華,都無法打動他,唯有淵累與丹澤妮娜的結合,才是烏合零太真正屬意的女主演人選。
有可能將兩人結合成一人嗎?
當然。
淵累的母親留給淵累一隻口紅,只要在脣上塗這隻口紅,再親吻另一個女生,淵累就能與對方互換容顏。
淵累與丹澤妮娜在口紅的深紅色澤中接吻了。
兩人各自的優勢,合體到了淵累的身上。
淵累帶著自己的表演與丹澤妮娜的容顏,站到了烏合零太面前。
當然,她順利拿到了《海鷗》的妮娜一角。
這種設定,會立即生髮出種種富有魅力的戲劇性辯證——兩人雖合體到一人,但其實,兩人卻需要各自承受“分裂般”的人生:
淵累必將因享受到顏值的惠利,而逐漸貪戀這種驕傲與榮耀,但她也不得不時刻提醒自己,這張臉是別人的,這種提醒,將催生出邪惡的佔有慾。
丹澤妮娜也將在對自己才華的不斷懷疑中,質疑自己是否還能拿回完整的人生。
最終,兩人將在仇恨與扭曲中面對對方。
然而,兩人是否有其它選擇?
沒有。
當暗戀烏合導演的丹澤妮娜決定以完整的自己與導演見面,導演的質疑已說明一切:
“你怎麼與平時不同?你內心的那種神祕消失了,而那才是你真正迷人的地方。”
導演曾這樣評價擁有丹澤妮娜容顏的淵累:
“你在人群中歡笑時,遠不如你獨自將目光投向遠方時迷人。”
此時,一個殘酷的事實始終隱藏其中——
如果淵累恢復自己的容貌,她內心的神祕就將完全有跡可循,那不過是自卑所帶來的常年封閉所致,這便沒什麼特別了;而丹澤妮娜的容貌卻使這份神祕失去了醒目的原因,沒人猜得透,如此的容顏為何會對應如此封閉的內心,這對於普通人而言尚且會產生探索慾望,更遑論烏合零太這種年輕的電影藝術家?
所以,兩人必須合為一體,最令人悅目的容顏加最令人失魄的靈魂,以及容顏與靈魂之間那令人徒生探索欲的神祕地帶。
淵累與丹澤妮娜的經紀人羽生田釿互,同樣也在利用這一點,意欲再度打造當年淵透世一般的傳奇。
羽生田這人很有意思。
在原著漫畫中,他為了保護淵透世,而殺害了自己的父親,這一點礙於電影容量,未有表現,但影片依然通過細節不斷暗示他與淵透世牽連甚深,既富有一種愛情的曖昧,同時又摻雜一種演員藝術的共鳴,對淵透世,羽生田惜才,愛才,進而為了開發她表演上的最大潛能,甚至縱容她使用口紅追逐自己的變態慾望。
羽生田在淵透世的葬禮上看見淵累,從此決定在她身上覆制淵透世的命運。
但最開始作為丹澤妮娜的戲劇經理人,羽生田只對丹澤妮娜說,淵累不過是傀儡,然而,或許真正被羽生田視作傀儡的,反而是丹澤妮娜。
幾人最終命運的揭曉,在一部重要戲劇的到來中拉開帷幕,即英國著名作家奧斯卡·王爾德1893年所著舞臺劇《莎樂美》。
我們將驚訝的發現,這部戲劇的精神內涵,會被無縫銜接到《深紅累之淵》這部電影的主旨中,《莎樂美》與《深紅累之淵》共享同一悲劇內核,這似乎是在人物或角色以外,戲劇本身所能達到的“人戲不分”境界。
《莎樂美》的故事,取材於《聖經》中的《馬太福音》,講述莎樂美聽從母親希羅底的指使,在為希律王跳舞后,要求以施洗者約翰的頭顱為獎賞。
這裡有兩場相當重要的戲:莎樂美跳舞,莎樂美捧著約翰的頭顱傾訴衷腸。
日本95後女演員土屋太鳳,以令人無法轉移目光的絕妙表演,與莎樂美完全融為一體。
土屋太鳳飾演的是丹澤妮娜,但在舞臺上跳舞的,顯然是“丹澤妮娜的容顏與淵累的靈魂”,這場肢體、表情、內蘊都極為複雜的獨舞,還有一個關鍵詞:美。
它是對“王爾德式唯美”的精彩詮釋。
我們瞭解王爾德,大多知悉的,是他著名的毒雞湯,以及《快樂王子》、《夜鶯與玫瑰》等經典童話,較少人知道他曾在《道林·格雷的畫像》、《莎樂美》等小說、戲劇中,執著地朝拜並毀滅人的肉身與情感之美,甚至他自身與波西伯爵阿爾弗萊德·道格拉斯等人傳頌至今的情感經歷,都一直證明著他對“唯美事物”的終身追求。
豔麗卻充滿死亡張力的服裝,詭異但又精確不已的舞步,誇張而倍顯決絕的表情,土屋太鳳在希律王面前的獨舞,正是王爾德精神世界中所飽含的對美的慾望的外在表現,一場舞畢,直叫希律王驚歎莎樂美是魔鬼。
放眼國內同齡女演員,無人能在電影中駕馭這樣一支絕望與挑逗共生的舞。
而在莎樂美對約翰頭顱的傾訴中,我們看見丹澤妮娜的臉,有一瞬間變回了淵累的臉,這是一個令人心顫的設計——
莎樂美曾向約翰告白,但約翰以莎樂美乃不潔之人為由拒絕,莎樂美為得到約翰,不惜令王砍掉約翰的頭顱,這樣,她就能永遠捧著這顆頭顱,捧著永遠不會再拒絕自己的施洗者約翰,淵累的靈魂通過丹澤妮娜的臉,既是在戲劇中向約翰告白,同時,也是淵累本人在向丹澤妮娜的美告白。
當情感過於飽滿,淵累的靈魂便溢出皮囊,突破皮囊的束縛,最終在丹澤妮娜的臉上,顯影出自己真實的面貌,而她手中所捧住的約翰的頭顱,也因此在淵累的強烈臆想中,變為丹澤妮娜的頭顱。
對於觀眾而言,這是非常難得的魔性時刻。
如同達倫·阿倫諾夫斯基《黑天鵝》中,黑色羽毛在娜塔莉·波特曼皮膚上蔓延的時刻。
這種魔性,很大程度源於淵累的自卑。
影片開場,飾演淵累的97年生女演員芳根京子,就以精湛表演展示了淵累的自卑——她始終以長髮遮蔽自己的臉,並在被羞辱後於夜雨中痛哭。
這種自卑會在影片結束時消失嗎?
不會,它根深蒂固。
日本電影向來“不屑”以正能量結局收尾,這與日本島國且地震多發的地理環境有關,正因如此,使日本國民包括其藝術創作者,骨子裡有強烈的居安思危精神,同時也不憚於以清醒甚至殘酷的眼光,去審視日常生活的種種。
正如前段時間火爆網絡的東京大學入學式致辭:
這是一個即使努力,可能也無法獲得公正回報的社會。
話難聽,卻真實。
《深紅累之淵》同樣如此。
當丹澤妮娜讓淵累收起自卑時,淵累怒吼道:
你披著我這張臉一路活過來試試!
在累的深淵中,也許唯有塗上深紅的口紅,才能產生一絲救贖吧。
但這絲救贖,終究只是另一種扭曲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