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鴆（之五）
常山失守之後，顏杲卿和袁履謙被叛軍押往洛陽，安祿山斥責顏杲卿道：“你從前只是范陽一個戶曹，因為我的舉薦，幾年之間做到了太守，你為什麼還要背叛我？”
顏杲卿罵道：“你本是一個放羊的羯奴，皇上提拔你做了三道節度使，恩幸無比，你為什麼謀反？我家世代為唐臣，食唐俸祿，從前受過你的保薦，難道就要和你一起謀反？我是為國討賊，只恨沒能殺了你，哪來的背叛？臊羯狗，為什麼不快快殺我！”
安祿山大怒，顏杲卿被推出去，捆到橋柱之上，活活肢解，顏杲卿死前一直罵不絕口。
顏杲卿的小兒子顏誕、侄子顏詡和袁履謙等人也一樣慘死，先被斬去手足，再臠割而死。顏氏一門死於刀鋸者三十餘人，其狀慘不忍睹。
除了慘死的男兒，顏杲卿和袁履謙等人的妻女等幾百人都被投入牢獄，直到李光弼、郭子儀收復常山，她們才脫離牢籠，還有一些女眷流落在賊中。
顏杲卿有一個兒子顏泉明，倖免於難。當初顏杲卿派他去長安，被太原尹王承業留下，住在壽陽。以後被史思明擄去，用牛皮包裹，送往范陽。正趕上安慶緒登臨大位，大赦罪人，顏泉明才被放出來。史思明歸唐之後，顏泉明藉機歸來，在河北四處尋找離散的女眷，一邊乞求資助，一邊花錢贖回，中間的過程令人心酸。後來這些人都由顏真卿賙濟。
《舊唐書》記載，顏泉明還到洛陽尋找父親的遺骸，找到當初的行刑者，聽說顏杲卿受刑時，先被砍去一足。顏泉明找到父親的遺體，發現他和袁履謙埋在一起，果然少了一足。顏泉明將二人分別收斂，護送靈柩去長安。乾元元年，顏杲卿被追贈為太子太保。
此後不久，顏真卿在堂邑大破袁知泰，殺死一萬餘眾，賀蘭進明攻克信都郡，李光弼、郭子儀收復常山、趙郡等地，安祿山派史思明、蔡希德等人與官兵反覆爭奪，互有勝負。叛軍最慘的一次，史思明在混戰之中落馬，披髮赤足逃走，拄著一杆破槍回到軍營。
一時之間，整個河北基本回到官兵手中，安祿山的將士大部分都是漁陽人，要回漁陽必須輕騎快跑，悄悄穿行，還經常被官兵抓獲。前方後方交通阻隔，軍心動搖。
退路被斷絕，向西又有哥舒翰重兵守衛潼關，安祿山真害怕了，對高尚、嚴莊等人怒道：“你們原來告訴我說不用擔心，不必害怕，一旦起兵就能成功。現在怎麼辦？向西是潼關阻擋，整個河北全部失守，只剩下眼前的幾個州。你們說的成功在哪裡？都給我滾，我不想再看見你們！”
高尚做過平盧掌書記，安祿山的許多命令和文書都由他起草，深得信任。他和嚴莊、孫孝哲一起鼓動安祿山起事，認為必成大事。現在被安祿山逼問，嚇得不敢出聲，悄悄躲到一邊去，接連幾天不敢露面。
田乾真來見安祿山，認為這樣不妥，勸說安祿山道：“自古帝王創立帝業，哪裡能一帆風順呢？勝敗都是尋常事。如今放眼四周，雖然都與我為敵，但都是烏合之眾，無法與我們的大軍相比。退一萬步講，就算我們無法攻到長安，就憑手下這十幾萬大軍，完全可以割據一方，縱橫天下，有什麼可怕的呢？”
一番話說得安祿山很高興，田乾真又說：“可是您怎麼能那樣對待高尚他們呢？他們是輔佐的元勳，如今心懷憂懼，不敢來見您，外面的將士如果知道了，必定人心動搖，這可不是好事。”
安祿山恍然大悟：“那麼，現在怎麼辦？”
田乾真建議好好慰勞。於是安祿山設宴，召來高尚、嚴莊等人喝酒，安祿山親自歌唱勸酒，大家和好如初，度過了一場危機。
於左 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