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多月前，日本首相安倍晉三或許還在為高達50%的民眾支持率洋洋得意，他絕對沒能想到，妻子安倍昭惠和大阪一傢俬立學校的往來會讓自己的政治生命處在十字路口，甚至可能因為這所學校涉及的土地交易而面臨下臺的風險。
日前，圍繞日本學校法人“森友學園”低價獲得國有土地的問題正變得愈發混亂。在3月27日的國會上，執政黨與在野黨圍繞森友問題繼續展開“對壘”，安倍這兩日接連出席的參議院預算委員會和決算委員會也一併成為攻防舞臺。
輿論無法相信首相
3月23日，森友學園的私立學校原理事長籠池泰典在日本參眾兩院公開作證，稱安倍昭惠曾以其丈夫的名義向該學校捐款100萬日元。更為重要的是，籠池在跟安倍昭惠的祕書聯絡之後，該學校購買國有土地一事便峰迴路轉，以大幅低於估值的價格從主管土地的財務省下屬機構手中拿到土地。
儘管安倍昭惠的祕書在傳真回覆中並沒有明確表明給籠池了任何便利，但籠池在國會以及之後的記者招待會上信誓旦旦稱：“祕書回覆之後，事情的風向發生了變化，財務省應該是考慮到安倍首相的意向而將土地降價出售。”
這場被媒體成為“地價門”的事件緣起於2016年森友學園以1.3億日元購買大阪豐中市的一塊土地。森友學園用該地建造的小學——瑞穗之國紀念小學原本預計今年4月開學，但卻在2月上旬被媒體爆料說，這塊土地按照市場估價近10億日元，最終出售價格僅為十分之一，其中很可能存在貓膩。媒體懷疑有政治家介入其中進行干涉，使得國有財產遭到賤賣。
此事爆發後引發軒然大波，包括首相安倍和女防衛大臣稻田朋美等多名政治家牽涉其中。2月17日，安倍晉三在眾議院預算委員會上發誓，如果自己和妻子和這件事情有關，就辭去首相和國會議員職務。之後森友學園又被報道，有可能在小學建設費用申報手續上造假以騙取政府補助金，隨後這所學校放棄4月開學的計劃，籠池也被迫辭去校長一職。
籠池在國會作證的23日當晚，安倍昭惠罕見地在臉譜上發表聲明，否認自己和土地交易有關，還稱並沒向森友學園捐款。翌日，安倍在參議院預算委員會上進行反駁，堅稱自己和妻子與賤價出讓國有土地並沒有任何關係，指責籠池的證言充滿惡意。安倍還強調 “能拿出的證據將全部拿出來”，並公開了昭惠夫人與籠池妻子之間來往的郵件內容。
儘管籠池和安倍的說法截然相反，但是在堂堂一國首相和一所私立學校的“老闆”之間，日本輿論並沒有選擇輕易相信安倍。首先，國會作證如果證人說謊，將被以偽證罪遭到起訴，籠池十分清楚自己在國會“胡編亂造”有可能鋃鐺入獄。換句話說，無論安倍夫婦在其他場合如何辯解，其分量並沒有籠池在國會上的言論那麼重。此外，籠池在作證時對100萬日元捐款的時間、過程和在場人物等細節描述十分詳盡。安倍夫婦並沒有直接否定與之相關的人證、物證。
在27日的參議院預算委員會上，安倍進一步堅稱，沒有必要讓妻子到國會作證，並且憤怒地說國會上提問的議員侮辱其妻子和籠池是同一類人，是荒誕無稽的。然而，根據日媒最新調查顯示，70%的民眾認為政府的說明不充分，一半以上的民眾認為安倍昭惠應該到國會進行說明。
不僅僅是一場土地交易
更令坊間關注的是，森友學園並不是一所普通的私立教育機構。
籠池作為該學校的創始人，曾在公開場合多次宣揚一百餘年以前明治天皇頒佈的教育敕語，並且讓該上小學的兒童背誦——教育敕語在本質上神化天皇，強調國家主義，成為二戰時日本軍國主義教育的教典。對籠池而言，森友學園是實現自己右翼教育理念的實驗場。森友學園運營的塚本幼兒園官方網站首頁提及自己的教育方針是“崇尚日本人的禮儀，培養愛國精神和自豪感”，已經“夭折”的瑞穗之國紀念小學也號稱是日本第一所神道小學。森友本人更是右翼團體“日本會議”的成員之一。
媒體在調查中還發現，安倍夫婦和這所學校的來往並不平常。安倍昭惠早在三年前就曾到訪這所小學。當時拍攝的視頻顯示，這所幼兒園的孩子們大聲呼喊著“希望安倍作為首相保衛日本”的話語，安倍昭惠被感動得熱淚盈眶。
由於十分認同該校的辦學理念，安倍昭惠曾經擔任該校名譽會長，並且多次給丈夫吹“枕邊風”，誇讚森友學園的治學理念。籠池甚至曾經通過間接渠道透露，希望將原本計劃於4月開學的瑞穗之國紀念小學冠名為安倍晉三紀念小學。但由於安倍個人認為使用現役政治家的名字不妥，這一命名最終沒有實現。
除了土地問題，森友學園在申請小學建設、辦學許可等諸多手續方面也十分可疑。森友學園一共存在3份對小學建築費用不同的合同，被懷疑其為騙取更多補助，在向政府提交的資料中故意提高報價。該校申請辦學許可時，大阪政府正巧修改了私立學校辦學標準，門檻的降低使得森友學園得以開工——這些偶然都讓人們很難不相信其中沒有強有力的政治人物施加影響。
安倍昭惠成為焦點
安倍晉三與夫人安倍昭惠
安倍夫婦之外，越來越多的政治家也被牽涉其中。籠池稱，自己曾拜託過自民黨原國土交通副大臣北川一成等自民黨國會議員。自民黨原防災大臣鴻池祥肇也傳出與籠池關係密切，其本人也承認曾在國會辦公室裡接待過籠池夫婦，並且接受過其政治獻金。女防衛大臣稻田朋美曾一度否認和籠池有任何瓜葛，但在野黨的窮追不捨下被迫承認，在森友學園的一起民事訴訟中，自己曾作為原告方代理律師出庭。
當下，森友學園事件已經成為安倍上臺四年來最大的政治醜聞。不過，執政的自民黨依然堅持認為籠池沒有充分證據，此事的追究已經告一段落，安倍也開始在國會答辯中表達不滿，稱在野黨要求證明和自己無關的事情不合理。民進黨等在野黨派卻認定此事是在敲打安倍政權上一個千載難逢的機遇，朝野兩黨在此事上呈現出愈加尖銳的對立趨勢。
《日本經濟新聞》對此分析稱，該問題之所以走向長期化的一個原因是安倍顯示出的強硬態度。此次在“擅長”的領域失算，讓安倍顯示出焦慮。“要是不說那樣的話，就不會造成現在的局面。”安倍周圍的人懊惱地說。
文章認為，安倍方面對籠池的言行也出現了誤判。當初，首相官邸不同意在野黨要求的讓籠池出席國會，因為“不知道他會說些什麼”。但3月中旬，籠池對在野黨議員說“從昭惠夫人那裡收到了100萬日元的捐款”，突然接受了證人問詢。
隨著事情逐漸發酵，安倍昭惠也變成焦點。《日本經濟新聞》分析認為，安倍昭惠一向被稱讚為“天真爛漫”，她行動自由奔放，對待任何人都一視同仁。正因為這種性格，無法斷言今後不會被指出一些超出預料的事情。安倍此前主張安倍昭惠是“私人”，一直避免讓其出面進行解釋。但如果安倍與籠池的主張無法彌合分歧，夫人遲遲不出面可能會遭到批判。某政府關係人士擔心地說，“最後安倍昭惠可能不得不出席國會”。
《鳳凰週刊》特約記者/邱林（發自東京） 編輯/嘉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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