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 . 明眼

紅鄧鄧的空間 2019-04-03

喜歡每晚將家裡弄得滿屋生輝的最大麻煩,就是臨睡之前要將它們一一關掉,無論此時是睡眼惺忪,還是天寒地凍。

廚房、衛生間、客廳、臥室,將這些燈一一關掉後,往往迅速鑽進被窩。夜並不詰屈聱牙,如果心思足夠簡單,也就是一白一黑、一醒一夢的替換。

暗夜 . 明眼

但今夜有所不同。也許是延續了白天的暖,陰翳裡竟生起一絲柔,疲憊的眼也在這夜色裡得到緩解,漸漸變得明亮起來。從窗外灑進的光將原本就素淨的小屋氤氳成一抹丹青:茶几沙發是勾勒的鉛線,小雛菊素描般開放,藤椅樸素地在窗下靜謐,唯有窗,像一個吐納有序的入口,將小屋與夜空銜接。

不禁移步窗前,慶幸我三十二層樓的高度,足以仰眼向天,低眉窺人;足以在從混沌通往雲層的路上低吟淺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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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夜幕,我也可以輕易地辯出西方,並不是方向感增強了,而是無數個黃昏,我在這裡看見夕陽西下,看見太陽自私華麗的謝幕後,怎樣將世界交付給黑暗。此時的西邊,天空蔚藍,群星璀璨(那當然只是人間的燈火),好像一個不夜的幻城。你可以想象,裡面有魔法師,正在尋思著如何將城市摺疊;有灰姑娘,正在奔赴宴會的路上;有唐.吉訶德,正揮舞著長矛刺向假想的敵人;有貝多芬,正緩緩的彈著《月光奏鳴曲》……而月光呢?它一定是爬上了我的樓頂,我看不見它,但卻有溫潤的光從窗前掠過,慢慢傾瀉,最後迭入塵世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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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世的地上正是一個十字街頭。隱約傳來機器鑽頭的聲音,前方正在道路改造,歷年經月,好似永遠沒有盡頭。繁華顯而易見:鱗次櫛比的高樓蔭護著背面的別墅群、閃爍的霓虹燈橫環豎繞、四通八達的馬路將城市延伸為無限。路在群樓庇護下像搖籃一般安穩,搖籃裡搖盪的是此去彼往的汽車;橘色的、紅色的車燈像循環的鏈條,好似歡天喜地的歸去來兮,在路中間跳躍如珍珠;可若去拈起,才發現有可能是水銀____有多少人正在車中凝重荒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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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什麼想不開的事情,就去擼串,要還有,那就再擼個串”,想起《會飲記》中的這句話,我不禁笑了,如此心寬,到不失於一種暢意的活法。越過眼前的這幢樓就是夜市,燒烤火鍋麻辣燙一應鋪排,人們手撕筷夾、猜拳劃令,直至深夜,曾經以為只有恣肆快意,卻不曾想擼串也有擼串的心事,就像沒人知道夜晚我會點燃每一盞燈一樣。但如果高溫、酒精和舌頭會殺戮煩惱、逃避苦痛,那麼這世間就不需要什麼救贖,人人都是自己的救贖者。但偏偏我們都在等著一個神的降臨,並在心裡呼喚:“賜予我力量吧!”

暗夜 . 明眼

暗夜 . 明眼

有人接地氣的擼串,就有人講情懷。情懷是個好東西,可以煮茶,可以烹酒,可以作詩,可以入畫,但一旦和文字槓上了,那就不是獨善其身,而有達濟天下的味道了。朋友和文字槓上是意料中的事,幾年前一直心心念念,現在一旦實施,便是開閘放水:人生,情感,信仰,事業,堅持與善良……因為更多的是自身經歷和感悟,說教便不顯得蒼白。每每清晨看見他文字的更新,便知道又是一個通宵達旦。也許此時,越過幾千公里的另一個窗口,他正冥思苦想,或伏案而作,手裡的香菸明暗幻滅,手下的文字緩緩流淌。且不說文字的重量,我相信,光是那個身姿,已是一種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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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情懷有時在現實面前,會淪落為一地雞毛。“夜深人靜、寂寞難耐的時候,我就靠錄歌和練字排解,偶作文章”,同事說。字是自創體;文字倒是顯出老辣,有一點冷眼看世的味道;歌聲卻是一味純淨,有時候戴著耳機聽,能聽出少年的感覺。但前不久雙胞胎出生,職場又逢選拔競爭,生活被奶粉和客戶填滿,所謂的寂寞難耐、詩和遠方都成為矯情。“我現在做夢,想的都是賬單和客戶”,再也難見他的作品。好吧,我理解生活的艱辛,也希望在他哄睡妻兒之後,希望在他安頓好客戶之後,還能輕鬆的吹起口哨,一如我初次見他時的輕鬆;希望在這個夜晚的夢裡,他依然還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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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出走半生,歸來還是少年嗎?我知道已經不是了。少年是一個動物性的概念,原始而略帶莽撞;而我現在已逐漸生出植物性,紮根某處,靜態生長,應季抽枝、發芽、開花、結果,循環往復,如果偶有張狂失誤,那一定是讀錯了季節的指令。就像在這樣一個夜晚,我本應在我1米8的床上,緩緩的駛向黑暗深處,靜靜的,安詳的,連做夢都是一種叨擾;但我此時卻立於窗前,在暗夜中用明眼、用感知、用行若無事的臆想,濫情自溺。

但願這只是春天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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