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33歲,曾經混社會玩搖滾,差點吃牢飯,破產後成金融公司老總
自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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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拍》的讀者們,大家好,我是李木村,今年33歲,石家莊人,是一家金融投資公司的老闆。人到中年,終於有了一份還算體面的工作和收入,但這一切都是十多年前的我無法想象的。年輕時,我崇拜古惑仔,終日打架,後來遇到一生摯愛的搖滾,組樂隊,開琴行,走的一直是“文藝青年”的路子,從沒想到有天我會成為自己曾經最不屑的“滿身銅臭味”的商人。 李木村\/口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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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時我組過一個樂隊,在學校曾名噪一時,有很多擁躉。一度我期望自己成為一名職業架子鼓手,靠音樂吃飯,卻被現實狠狠規訓。圖為大二樂隊演出現場,那時候我才145斤,每天和兄弟一起玩音樂,覺得自己倍兒酷。如今早已過了耍帥的年紀,啤酒肚也出來了,體重將近二百多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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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遼寧丹東,六七歲時隨父母搬到了張家口。小時候的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這些年也很少回東北,爸媽和我一起在石家莊生活,只有婚喪嫁娶等大事才會回去。圖為1987年,週歲生日時,我和媽媽的合影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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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照片是我和表姐在張家口拍的,那時候還是個小學生,別看照片裡我很乖巧,其實可淘氣著呢。小地方的生活平庸無聊,幾乎沒什麼娛樂活動,遊戲廳,音像店這些地方是當時我最愛去的場所。中學時,古惑仔電影風靡一時,正值叛逆期的我,更加無心學習,沉迷電影中陳浩南、山雞等人的做派,打架鬥毆是家常便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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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混社會時,我做過不少傻事。高一那年,我自作主張染了一頭紅髮,為了紀念這一“壯舉”,還偷偷地翻牆進入公園後門,跳進一艘破船裡拍下了這張照片。2002年,有次和鄰校的學生打架,把人打成了重傷,在當地造成了很惡劣的影響。反覆權衡後,爸媽把我送往北京的親戚家裡避風頭。想不到一待就是半年,也正是從那時起,我開始接觸到影響了我一生的東西——搖滾。\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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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人生地不熟,我實在無聊,只好四處閒逛。有天跑到了三里屯,在那裡我第一次看到了樂隊現場演出:充滿節奏的鼓點,動聽的旋律,陶醉在音樂中的觀眾。從那天起,我每晚都去那兒打零工,做過酒吧門童,還在烤串攤幹過雜活。樂器中架子鼓是第一眼就喜歡上的。原因很簡單,鼓手是舞臺上的定海神針。這張照片是15年在北京後海拍的,當時我被樂隊的高水準震撼了,心裡暗忖幸虧沒留在北京尋夢,這種程度我一輩子都達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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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風波平息了,我回到張家口。三里屯的那段日子後,我身上暴力、衝動的性格似乎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對架子鼓的迷戀。我把音樂當成一種精神上的寄託,幾乎逛遍了張家口的所有書店,蒐羅了滿滿一箱子的樂理書、琴譜等,開始自學。打心眼兒裡覺得以前混社會,每天打架的日子太無聊,同時也對爸媽心有愧疚,便自覺和從前社會上的朋友劃清了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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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畢業後,我去石家莊讀了大學,專業是房地產經濟,但始終不想放棄音樂,甚至想組建一個正式的樂隊。苦於學校沒有相關社團,我沒事兒就去學校附近的琴行轉悠,想著能不能碰見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有天,我在一間琴行碰見了兩個人在排練,一個唱歌,一個彈吉他,水平不錯,就跑過去搭訕。聊天間意外得知,他們是隔壁學校的也想組樂隊。就這樣,主唱、主音吉他和鼓手都有了,樂隊雛形初現,後來又輾轉認識了貝斯和節奏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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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們的全家福,主唱(二排右一)來自牙醫世家。貝斯手(一排中)是學雕塑的,主音吉他手(二排中)話不多,只愛吉他。節奏吉他手(二排左一)主修文祕。雖然不是學音樂出身,但我們意外地投契。記得相識不久後的一次排練,我們用很短的時間就把一首專業度高,難度大的金屬搖滾樂演繹了出來。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加入了一個很棒的樂隊。從那以後的大學四年,我們五個親如兄弟,一起排練,一起喝酒,過了一段至今難忘的理想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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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樂隊技藝的純熟,我們在校演外也開始接小型商演。圖為石家莊超市開業的演出現場,我在打鼓。不同於排練時,在演出中我們大多唱傳唱度高的歌,也嘗試過創作但最後都不了了之。有一次主唱失戀,想寫首歌紀念死去的愛情,我們幾個人分工譜曲,找節奏,到了填詞階段,他早已從失戀的那種悲傷中走了出來。歌詞刪改幾次仍不滿意,第一次創作就這樣流產了。年輕時的創作多和感情有關,現在看來覺得幼稚可笑,那時卻是天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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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我們樂隊名字叫渡藍。 這背後還有一段故事。藍字是一早定好,因為搖滾樂起源於Blues, 也代表著我們共同的音樂理念。“渡”字討論了很久,本來想用金屬旁的“鍍”字,但有次貝斯手提議用”渡“字,他說“我們都是世間迷途的行者,依靠音樂渡過一些艱難的時光”。這句話打動了我們所有人。現在想想,它彷彿一句讖語。我們依靠音樂過了一段窮開心的日子,然後奔赴了各自的前程,如今再回想大學的那段日子久遠得像前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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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放棄理想的後半生裡,我們五個人選擇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主唱回家做牙醫,貝斯手做回本行,節奏吉他成了會計,我在金融業打拼,只有主音吉他手還在做音樂。樂隊散了,但我總覺得我們每個人的心裡都還留著那一顆種子。 這張照片是大學畢業那年舉辦告別演出時拍的。那會兒真是年輕,一連唱了21首歌,藍蓮花,光輝歲月等。“背棄了理想,誰人都可以,哪會怕有一天只你共我”,當時還不明白這句,現在再聽心裡別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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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期間,我們五個人將彼此視為親人,簡單的一句”畢業了“是無法把我們分開的。大四那年,我和主唱提議,大家兄弟一場,不能就這麼輕易散了。於是,為了把搖滾和兄弟留在自己的生活中,我們五人商議決定開間琴行。白天賣琴兼教學,晚上就去酒吧駐唱。那是2008年,每個人出了五千塊錢,後來主唱又多拿了五千,一共三萬,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個100多平的門臉,月租金七百塊。在當時,五千塊錢不是一筆小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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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切並不像我們想象中那麼順利。開張後不久,第一次去酒吧駐唱就被騙慘了。當時的行情是樂隊連唱三天,工資在演出結束後支付,每次三百左右。但到了結賬那天,老闆說沒有薪水,只有一瓶紅酒作為辛苦費。雖然失望,但為了紀念第一次開張,我們把酒喝了,結果第二天全都上吐下瀉。這才發現原來是瓶假酒。幸好之後遇到的老闆都很靠譜。圖為2008年得力文具河北經銷商年會,我和吉他手在後臺候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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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給我們的重擊遠不止於此。我們妄圖用理想主義去經營生意,琴行撐了一年開始入不敷出。終於有天,貝斯手說他在外地有個工作機會,想去試試看。好兄弟要走,我們卻誰也不敢開口留下他,因為當時已經快吃不上飯了,基本上每天只吃一頓以確保出效果。在看不到未來時,選擇走是明智的。圖為給他送行那天,我們喝了一頓大酒。曾經每天一起排練、演出、睡覺、喝酒的人,如今各奔東西,說不難過是不可能的,但酒席上我們只能強顏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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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斯手的離開提醒了我們每個人一個不願面對的事實,琴行到底要不要做下去? 就在貝斯手走後不久,主唱提出要回家繼承家業。他是為了逃避才來石家莊的,最後也妥協了。我明白樂隊是真的散了,即使再招新人,渡藍樂隊也不在了。如果不能和好兄弟一起玩音樂,在我心裡,開琴行毫無意義。圖為主唱和主音吉他手在採風,多想讓時間就停在那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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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週後,主音吉他手也“人間蒸發”了。有天我去找他,房東說他早已搬家,但沒留下任何聯繫方式。直到兩年後,他主動聯繫我,才得知原來當年他退了房子,賣了手機,獨自去流浪了。但當年的我毫不知情,我震驚於理想破滅的速度,沒想到自己曾經最熱愛、最投入,甚至認為最真實的東西,竟會以一種如此快的速度分崩離析。圖為大學時期的主音吉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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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琴行正式停業。其他人都做出了選擇,而我即使再不甘願,也只能選擇離開夢想回到現實中去。 我在石家莊找了份房地產評估的工作。剛開始那半年,心情真的很灰暗,排斥工作,只有聽搖滾樂才能令我平靜。\n有次接觸到一個挑剔的客戶,差點和他打起來。 事後,領導找我談話,他勸我,你現在馬上面臨的是房租都交不起,生存不下去了,如果不能改掉性格,用職業的態度去面對工作,那不僅夢想要消失,你整個人都可能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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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次之後,我開始試著去面對這份工作,放下對音樂的執念,頑強地生活下去。慢慢地,也在行業裡有了點小成就。跳槽幾次後,終於做到了當地一間上市公司的金融總監。照片是我去秦皇島出差時拍下的。那時我已經徹底放棄了搖滾樂,一心撲在了工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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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工作的穩定,生活變得安穩起來。 在一次大學同學聚會中,我認識了現在的愛人,也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但總覺得心裡彷彿缺了點什麼,每天朝九晚五,為了生活奔波,離夢想越來越遠了。夜深人靜時,我常常會想起大學時那段和兄弟玩音樂的快樂日子。這是我和愛人在日本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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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為貝斯手送行的那天是我們兄弟五人最後一次合體。從那次後,曾將彼此視為親人的我們各奔前程,再沒見過。現在唯一還有聯繫的是主音吉他,他在石家莊一間琴行教吉他。我們倆有空常聚。這是我和他在湖邊燒烤。他還像從前那樣話不多但執著。一想到他,我耳邊總是迴盪起許巍在《晴朗》裡唱的那句,“我那總沉默的朋友,你讓我感覺到力量。”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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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他在,我就知道那些年的路沒有被忘記。我總想著要好好做事業,等到有能力時,再把我們哥五個聚到一起。步入社會後,我對搖滾的看法有所改變。如今,它只是個業餘愛好,比起藝術形式,我更在乎它背後所代表的那種自由與堅持。正是這種信念支撐著我獨自走過步入社會的艱難時光,也為我的人生帶來新的轉機。這是三年前公司拍攝宣傳照,前排右四正襟危坐的胖子就是我。大學時打死我也想不到自己成為一名西裝革履的規矩的上班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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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初,我大學的一個好哥們做金融創業,問我想不想去幫忙。我糾結了很長時間,是愛人點醒了我,她問我是更想在職業上有建樹,還是想跟兄弟闖一番事業。於是我當即決定辭職經商。現在很慶幸做了這個決定。這是女兒週歲時一家三口拍的全家福。\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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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創業,對我而言,不僅是經濟條件的改善,更多的是給我一個機會去留住夢想,雖然不是以音樂的方式。在我心裡,能和朋友一起自由自在地幹事業,這件事本身就很搖滾,很值得。現在父母健在,妻女雙全,每天能不受束縛地和兄弟做事業,這樣的日子我很滿足。這是我和兩歲的女兒在足球場玩。\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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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業三年後,我的經濟條件慢慢改善了,不需要再為養活家庭發愁。為了紀念自己找回自由,我換了一個新發型。2017年,很偶然地,我看到一檔音樂綜藝節目。它令我發現,原來玩音樂不一定非要做樂隊,獨立的一個或幾個人也可以通過某種載體來表達自己,說唱是一個非常好的渠道。可能它的藝術性不高,卻更能為大眾所接受。於是十多年前我親手埋葬的那顆關於音樂的種子又萌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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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了主音吉他,說服他和我一起做說唱。他還是那個特別理想主義,追求藝術純粹性的人,說服他和我一起創作花了很長時間。圖為2014年,我和石家莊琴行老闆以及圈裡的樂手在聚會。創業前,這種音樂燒烤聚會基本每月一次。但創業以後我參加得越來越少,因為漸漸覺得彼此認知不再相同,我似乎很難再完全融入藝術家的圈子。時常自嘲,自己現在是個“會寫歌的小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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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這半年,我和主音吉他在創作一首歌,十多年過去了,雖然我們對搖滾的理解不再相同,但畢竟有大學時的默契在,合作很順利。現在節奏,編曲,歌詞都已完畢。這首歌的靈感來自於一本愛人推薦的小說。我很喜歡這本書,讀完後,當即就有了寫首歌致敬此書的念頭。希望今年7月份之前能把它完成。因為7月21號是我愛人的生日,我想送給她做生日禮物。圖為重拾音樂後,我開始學習鍵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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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之外,我現在也在嘗試著參加一些石家莊的說唱俱樂部,找機會磨練自己的水平,同時提醒自己絕對不能放棄現在的工作。其實雖然現在不做搖滾了,但總覺得搖滾樂帶給我的東西已融入到了我的身體裡,變成了一種行為模式。因為搖滾,我總感覺自己成為不了那種特別周正的商人,在待人接物上仍執著地嚮往一些真誠的東西,內心裡也總還有些稜角,改也改不了。圖為石家莊live house裡的說唱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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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中,我會接觸到形形色色的人。每次碰到那些年輕的從藝者,樂手也好,畫家也好,感覺他們活得都很不容易,總會不由自主地向他們靠近,想盡自己所能幫他們脫離當下的困窘。有時候,我在想,如果當年的我能遇到現在的我,會說什麼呢?可以肯定的是,絕對不會勸自己放棄對自由的追求,或許還會加上那句話“遇到困難不要逃避,堅持住,往前衝就完了“。希望自己到七老八十了,仍舊是搖滾斜槓老青年,仍然記得堅持和自由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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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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