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煮酒，細說《X戰警》二十載
在遙遠的公元2000年，這個時候最成功的超級英雄電影仍然是《蝙蝠俠》這個系列——分別是《蝙蝠俠》（1989）、《蝙蝠俠歸來》（1992）、《永遠的蝙蝠俠》（1995）、《蝙蝠俠與羅賓》（1997）。再過兩年，索尼/哥倫比亞公司才會推出它的第一部《蜘蛛俠》（2002）；再過五年，諾蘭才會推出他的《蝙蝠俠》三部曲的第一部《蝙蝠俠：俠影之謎》（2005）；再過七年，夢工場和孩之寶才會合作推出邁克·貝執導的第一部《變形金剛》（2007）；再過八年，漫威才會推出打造漫威宇宙的第一部電影《鋼鐵俠》（2008）；再過十三年，DC才會推出打造DC電影宇宙的開山之作《超人前傳：鋼鐵之軀》（2013）……這麼一比，便可以看出福斯公司在2000年這一年推出的《X戰警》有多麼超前，多麼驚豔。
2000年上映的第一部《X戰警》電影海報
從2000年的《X戰警》到今年的《X戰警：黑鳳凰》，悠悠二十載，福斯公司穩打穩紮，先後共推出十部《X戰警》電影。這十部電影按照上映時間順序分別是《X戰警》（2000）、《X戰警2》（2003）、《X戰警3：背水一戰》（2006）、《金剛狼》（2009）、《X戰警：第一戰》（2011）、《金剛狼2》（2013）、《X戰警：逆轉未來》（2014）、《X戰警：天啟》（2016）、《金剛狼3：殊死一戰》（2017）、《X戰警：黑鳳凰》（2019）。二十年十部電影，每一部都可以說是良心製作保證質量，而且彼此之間故事綿延含義雋永，遠超過DC電影宇宙那個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幹法，甚至跟漫威打造的電影宇宙比也毫不遜色。漫威公司花十一年用22部電影打造出來的漫威宇宙固然精彩，但從《復聯3》到《復聯4》這一步圈錢意圖太過明顯，多少有些吃相難看了。
《X戰警：黑鳳凰》是福斯公司推出的《X戰警》系列的第十部，也是最後一部
X戰警和復仇者聯盟，在原著漫畫裡原本交叉共處的兩支超級英雄隊伍，在各自電影裡呈現出各不相同的審美形態。打個比方來說，漫威十一年打造的22部電影好比是重金屬搖滾樂，屬於能量密集輸出型，既震撼刺激又情感激盪；而福斯二十年創作的十部《X戰警》好比是長篇英雄史詩，屬於細膩情感體驗型，既溫情脈脈又可歌可泣。在《X戰警：黑鳳凰》之前的這九部《X戰警》其實故事線並不算太複雜。非要按照故事發生的順序來看這九部電影當然也無可厚非，但我個人還是認為按影片上映時間觀看效果更佳。具體原因有以下幾點：
其一、除了最早拍的正傳三部曲在故事上聯繫稍緊密之外，其他六部，包括所謂的前傳三部曲和金剛狼三部曲，其實都更側重於各自成篇，在故事關聯性方面較弱。
其二、按照上映時間順序觀看，更有助於觸摸福斯公司在謀篇佈局、故事延展方面的創作思路，可以多獲得一份跟高手下棋的快感。
其三、按照上映時間順序觀看，故事的先後順序雖然被打亂，但這樣恰可以多一份看完之後整理完整故事時間線的樂趣。
其四，畢竟正傳三部曲拍攝在前，後來拍的前傳三部曲裡面有很多梗是向正傳致敬；而且一邊看後來拍的前傳，一邊還可以想他們在正傳裡面後來怎麼樣了，又多一樂。
其五、畢竟綿延二十年，電影技術的進步、節奏感的變化，這些對觀影體驗的影響都遠大於故事順序。
其六、……
這九部電影裡面，三部《金剛狼》基本算是單人英雄電影，和整個X戰警的世界設定雖有關聯，但涉及其他X戰警人物較少，基本可以看成是《X戰警》的外傳故事。下面還是集中說一說《X戰警》這個系列的正傳三部曲和前傳三部曲。
《X戰警》（2000）：主角登場
2000年福斯公司推出這部《X戰警》的時候，一定不會想到自己將要創造一段歷史。第一部的《X戰警》故事情節簡單，場面小打小鬧。人類政府想要把每一個變種人都登記在冊，以加強對變種人的監管控制。萬磁王造了臺機器想要把各國政要一舉全部變成變種人，X戰警和萬磁王手下在自由女神像上大戰一場，最後徹底粉碎萬磁王陰謀。
這部《X戰警》一來年代久遠，二來製作上沒敢太捨得花錢，所以單獨來看水平中上。可圈可點的是幾位主角的選角超級成功。X教授和萬磁王的飾演者是一對老戲骨。飾演X教授的這位老頭兒名叫帕特里克·斯圖爾特（Patrick Stewart），在此之前最廣為人知的形象是在《星際旅行：下一代》中飾演進取號上的讓-呂克·皮卡爾艦長；飾演萬磁王的這位老頭兒伊恩·麥克萊恩（Ian McKellen）更是萬人迷，在新世紀的那幾年差不多同時飾演了萬磁王和《魔戒》裡的甘道夫這兩個經典角色。兩位老演員都深諳戲劇表演之道，X教授的睿智，萬磁王的優雅，簡直非此二人莫屬。
《X戰警》中的X教授和萬磁王，以及兩位老戲骨的搞怪合影
金剛狼的飾演者休·傑克曼（Hugh Jackman）大家都已熟悉。實際上他是唯一一個貫穿《X戰警》全系列的角色，由他自己一個人串起一條完整的故事線。可以說，休·傑克曼飾演的“狼叔”之於《X戰警》，恰如小羅伯特·唐尼飾演的鋼鐵俠之於漫威宇宙。
2000年初次登場的金剛狼，X戰警中的一哥，當時還尚顯青澀
法米克·詹森（Famke Janssen）同樣是飾演鳳凰女琴的不二人選。這位多才多藝的女演員飾演的鳳凰女溫文儒雅、知性迷人。多年以後我才知道，在《007黃金眼》（1995）裡飾演女反派的居然也是她？！片中那個妖豔至極的蛇蠍美人大戰詹姆斯·邦德，前後兩次差點用大長腿把007給夾斷了氣。反差這麼大的兩個角色，居然能被這位法米克·詹森一箭雙鵰，實在是讓人此生難忘……
法米克·詹森（Famke Janssen）在《007黃金眼》中飾演的女反派（左）和在《X戰警》中飾演
這部《X戰警》裡面還有一個不容易發現的彩蛋，那就是我們親愛的斯坦李老爺爺。原來早在這個時候這位李爺爺就已經開始在漫威超級英雄電影裡玩個性簽名了。影片中，被萬磁王改造成變種人的議員從海里出來，海灘上有位路人甲便是斯坦李，只是沒有臺詞，不像後來每次還要說兩句。
《X戰警》中斯坦李飾演的路人甲（戴眼鏡的這位）
另外，這部《X戰警》中的打鬥場面在當時的好萊塢電影裡是相當驚豔的。這個時期正好有大批香港影人闖好萊塢，成龍、楊紫瓊、周潤發、李連杰這些演員不說，武術指導方面，可以說，正是因為有了袁和平才有了《黑客帝國》裡的精彩打鬥，同樣道理，《X戰警》中的武打效果得益於香港資深武指元奎，老版《蜘蛛俠》裡的武打效果得益於同樣來自香港的武指林迪安。
隱藏在《X戰警》幕後的功臣，香港導演和武術指導元奎，曾和李連杰合作過《方世玉》、《中南海保鏢》、《龍
《X戰警2》（2003）：正邪之戰
第一部《X戰警》簡直可以說是一部打著超級英雄旗號的文藝片。片中沒有強烈的矛盾衝突，也沒有窮凶極惡的大反派，甚至印象裡從頭至尾都沒死幾個人。人類只是想要對變種人進行管控，萬磁王也只是想要把各國政要改造成變種人，兩方陣營誰也沒想要徹底整死誰。相比之下，《X戰警2》故事衝突劇烈了N倍。極度仇恨變種人的威廉·史崔克將軍居然把X戰警的學校給掃蕩了，連X教授也被這個傢伙徹底控制，這個傢伙最後還差一點陰謀得逞。就是這個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傢伙，居然差一點把地球上的變種人給全部團滅！
《X戰警2》中的威廉·史崔克，以及數年後在《X戰警：逆轉未來》中出現的年輕時候的威廉·史崔克，這倆演員長的真像！
《X戰警》屬於小打小鬧，《X戰警2》升級十倍，屬於真正的正邪大戰。這個威廉·史崔克是一個徹底泯滅人性的傢伙，拿變種人做各種人體實驗（其中包括金剛狼），最後當然死有餘辜。《X戰警2》裡面還有兩個被威廉·史崔克控制的變種人給人印象深刻。一位是開場刺殺總統的藍魔鬼，飾演者艾倫·卡明（Alan Cumming），追過美劇《傲骨賢妻》（The Good Wife）的人一定不會忘記他飾演的魅力無限的Eli。可惜這位仁兄後來拒絕再演藍魔鬼這個角色，據說原因是演這個角色化裝實在是太辛苦。
藍魔鬼以及飾演者艾倫·卡明 （Alan Cumming）
另一位是由華裔女星胡凱莉飾演的死亡女。雖然在整部影片中胡凱莉只有一句臺詞，但同樣給人印象深刻。不光是因為這個角色戰鬥力爆表，大戰金剛狼的一段驚心動魄，而且還因為這是一個非常悲劇的角色。這是一個自始至終被史崔克徹底控制的變種人，直到死亡之前才回光返照般的有了點自我意識。這樣的人設在情感方面更能觸動觀眾。
《X戰警2》中由胡凱莉飾演的死亡女，這是一個悲劇角色
《X戰警3：背水一戰》（2006）：英雄輓歌
在這一部《X戰警》裡面，人類和變種人之間爆發全面戰爭。人類發明了可以讓變種人失去超能力的藥劑。X教授和萬磁王徹底分裂成兩個陣營，鳳凰女琴成為兩個陣營爭奪的關鍵。在影片結尾大決戰中，金剛狼殺死了自己至愛的、這時已經失去控制的琴。
失控的鳳凰女琴被金剛狼殺死
儘管《X戰警》正傳系列的第三部拍攝過程中經歷各種難產，連導演都幾經易手，但影片仍然在保證質量的基礎上再上新高。除了鳳凰女琴的復活有點突兀以外，整部電影酣暢淋漓，而且震撼效果比第二部有過之無不及。看看三部曲裡面的《黑客帝國》、《加勒比海盜》等電影吧，哪一個不是到第三部洩了氣。相比之下，這部《X戰警3：背水一戰》可以說是三部曲裡面少見的能夠登峰造極之作了。在這個時候，漫威甚至都還沒有開始搗鼓它的第一部電影《鋼鐵俠》（2008）。必須說，福斯公司真的是一家良心企業，在產品生產方面充分照顧到了用戶體驗。
《X戰警3：背水一戰》海報
《X戰警：第一戰》（2011）：“黑”入歷史
《X戰警：第一戰》既是《X戰警》系列的重啟之作，也是一部前傳故事。在這部電影裡開始出現年輕版的X教授和年輕版的萬磁王等角色。飾演年輕X教授的詹姆斯·麥卡沃伊（James McAvoy）和飾演年輕萬磁王的邁克爾·法斯賓德（Michael Fassbender），這兩位年輕演員還是相當經得起考驗的，魅力方面絲毫不遜於飾演老年版的那兩位老戲骨。
年輕的X教授和年輕的萬磁王
這部《X戰警：第一戰》無論是製作規模還是故事格局都不算太大，也沒太捨得花錢做太多特效。但是至少有兩個點值得稱道。
其一是加入了非常好的情感元素。在正傳三部曲裡面，魔形女基本上是一個完全符號化的角色，跟X教授和萬磁王之間沒有任何的感情戲。可以很明顯看出來，福斯公司在拍正傳的時候完全沒想過日後還會搞出一個前傳三部曲。而在前傳故事裡，編劇在X教授、魔形女和萬磁王三個人之間設計了非常充沛、非常糾結的情感戲份，X教授和魔形女之間的（義）兄妹情誼，魔形女和萬磁王之間的相愛相殺，萬磁王和X教授之間的亦敵亦友，這些情感戲都在《X戰警：第一戰》裡面開了個好頭。而且，有了前傳中的這些纏綿糾葛之後，再看正傳三部曲竟然更好看了。
X教授和魔形女之間的兄妹情其實是到《X戰警：第一戰》才新加進來的
其二是《X戰警：第一戰》的故事相當有趣的“黑”進了古巴導彈危機這段真實歷史。關於古巴導彈危機，大家可以去看一部叫做《驚爆十三天》（2000）的電影。簡單的說，美國在土耳其佈置了導彈，蘇聯在古巴布置了導彈，第三次世界大戰一觸即發，最後雙方和談化解了危機。《X戰警：第一戰》把這段歷史全部演繹成是變種人肖的陰謀。這個變種人故意挑起美蘇兩國爭端，以待核戰過後人類毀滅，然後變種人接管地球。不得不說，這個腦洞相當可以！唯一不足的是這個肖的超能力展示似乎有點弱。
古巴導彈危機全部都是這個變種人搞出來的，這個腦洞相當有趣
《X戰警：逆轉未來》（2014）：情懷圓滿
《X戰警：逆轉未來》，這是迄今為止我個人最喜愛的一部《X戰警》。雖然說穿了玩的還是時間旅行的陳年老梗，但好歹算是有點新意而且邏輯自洽。影片開場有點反烏托邦的味道。政府製造出了變種人的剋星哨兵，結果哨兵從變種人剋星變成了全人類的公敵。金剛狼的意識被傳送回到1973年，試圖改變歷史拯救未來。在這一部《X戰警》裡面，第一次出現兩代X戰警齊登場的動人場面。闊別多年，俺們又在大銀幕上看到了老年版的X教授和老年版的萬磁王。
《X戰警：逆轉未來》中國大陸版電影海報
故事上，這一部《X戰警：逆轉未來》延續了《X戰警：第一戰》“黑”進歷史的套路。魔形女從越南戰場歸來，到1973年的巴黎和平峰會去刺殺哨兵計劃的發起者特拉斯克。1973年這一年的巴黎會議在美國曆史上至關重要。因為這是美國在陷入越戰泥沼數年之後，終於決定簽署停火協議的會議，而且是美國這個國家有史以來第一次承認自己戰敗。在《X戰警：逆轉未來》中，這次會議成了美國政府啟動哨兵計劃的背景。這部影片還通過X教授和萬磁王的對話，成功把肯尼迪遇刺的歷史也給“黑”了。X教授以為刺殺肯尼迪的人是萬磁王，救出萬磁王后才知道，原來萬磁王當時在現場是想要救肯尼迪，因為肯尼迪也是他們變種人的一員——這玩笑開的可真夠大。
X教授和萬磁王的這段對話可以拿來拍個《X戰警》外傳了
至於這部影片的特效場面就不用多說了，總之這個時候是順風順水英雄集結要什麼有什麼。整部影片最讓我心顫的，是片尾金剛狼又穿越回來之後，看到了琴的背影。如果你不知道在八年前的《X戰警3：背水一戰》的結尾，金剛狼痛心殺死了自己心愛的鳳凰女琴，很可能你不知道這一刻是多麼的撩人心絃。八年一夢，滿滿的都是情懷啊！
《X戰警：逆轉未來》片尾出現的鳳凰女琴讓人心顫
《X戰警：天啟》（2016）：史上最強
《X戰警：逆轉未來》還有一個了不起的創造，那就是金剛狼穿越之後重新開啟了一條新的時間線。這樣一來，後面的劇情就可以重新再編，老版的正傳三部曲可以算是平行宇宙中的另外一條故事線了。這一步棋走的真是高明啊。
《X戰警：天啟》海報
《X戰警：天啟》的故事便發生在金剛狼在1973年開啟的新時間線上。史上最強變種人天啟登場，X教授和萬磁王聯手仍不是天啟對手，最後靠鳳凰女琴的鳳凰之力才打敗天啟。這一部《X戰警：天啟》既可以算是前傳故事裡的第三部，也可以算是新時間線上的第一部開山之作。儘管這部影片在劇情方面缺少曲折而且有不少邏輯BUG，情感方面比起前作《X戰警：逆轉未來》也遜色不少，但仍不失為一部優秀的超級英雄電影。至於喜歡或者鄙視到什麼程度，這個就蘿蔔青菜吧。
鳳凰之力爆發打敗天啟
悠悠二十載，《X戰警》系列電影書寫的是一部現代版的英雄神話故事。英雄們的愛、恨、情、仇，這些是《X戰警》電影最打動人的地方，也是《X戰警》的最迷人之處。
《X戰警：黑鳳凰》，英雄再次集結
注：原文首發於澎湃新聞有戲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