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熱播《老中醫》大結局-無刪節版詳細劇情-大結局/THE END

CCTV 不完美媽媽 抗日戰爭 發現佩奇 影視 一隻逆流而上的豬 2019-03-12
央視熱播《老中醫》大結局-無刪節版詳細劇情-大結局/THE END

第三十五章 傳世良醫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秋光山色裡的靈霞觀秀美而幽靜。

翁泉海一步步登上長長的石階,走向靈霞觀。

葆秀端坐在靈霞觀會客室裡,咯吱一聲,屋門被人推開,翁泉海走了進來。

葆秀背對著大門,像是已入定。翁泉海說:“葆秀,我來了。”葆秀平靜地問:“我這身打扮,你也認得出我來?”

翁泉海笑著說:“縱使你有七十二般變化,我也認得你。”

葆秀讓翁泉海把門關上,說有事情跟他商量,不知道他敢不敢聽。翁泉海關上屋門,慷慨激昂地說:“旁人的事我未必敢聽,你的事就是天塌下來,我也敢頂上一頂,儘管講來。”葆秀說:“我這靈霞觀藏著一寶,名為‘陳芥菜滷’。”

翁泉海立刻接茬說:“陳芥菜滷,這事我聽說過,是明代禪寧寺的僧人發明的一味中藥。他們把芥菜裝進大缸中,讓芥菜黴變,長出三四寸長的綠色黴毛。然後將大缸密封,埋入泥土之中,十年後開缸,缸內的芥菜已完全化成水。陳芥菜滷專治高熱病症,如肺風痰喘、肺癆病、膿胸症,等等,都能取得很好的療效。此藥乃禪寧寺的寶貝,怎麼會在你們靈霞觀呢?”

葆秀說:“禪寧寺的法善住持防日寇賊心,把此寶託付給了靜慧住持,而靜慧住持臨終前,把此寶託付給了我。禪寧寺曾傳來消息,說經常有人打聽陳芥菜滷的事,如今靈霞觀也發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我想這很可能是日寇所為。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此寶不得安穩了。靜慧住持說,陳芥菜滷是禪寧寺的寶貝,更是中國人的寶貝。也許有一天靈霞觀會因它化為火海,可這些寶貝萬萬不能成了千古之謎。為此我把你找來,希望你能把它傳承下去,福澤後人。”

翁泉海說:“你為難時第一個想到的還是我,痛快啊!葆秀,如能頂過這陣風,你還俗吧,咱們回去好好過日子。我前半輩子對不起你,如今老了,不知道還能活幾年,在這有限的光陰裡,我會加倍補償你。”葆秀淡然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萬物順自然而行,沒有誰對不起誰。”“可是我想讓你和孩子有個家。”“此處就是我的家。”

翁泉海說:“這個家有可能被毀。”葆秀凜然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放眼蒼茫大地,在日寇的槍炮下,誰又敢說自己的家安保太平?我願意與靈霞觀同生死,與先人們留下的寶貝共存亡!”

翁泉海問:“等打跑了小鬼子,你能回家嗎?”葆秀說:“看你表現。”翁泉海點點頭說:“有這話就行,我這心可算敞開一道縫了!”

江運來派人死盯著靈霞觀,這裡的一舉一動盡在他眼中。這天,他來找浦田,彙報說,靈霞觀的新住持叫葆秀,曾是翁泉海的媳婦。最近,翁泉海曾到過靈霞觀,他可能對陳芥菜滷的事有所瞭解。浦田認為,翁泉海去靈霞觀不一定是為陳芥菜滷的事,也可能是探望老相好。再說,他和葆秀已經分開多年,陳芥菜滷是寶貝,葆秀又怎會輕易把此事告訴他呢?翁泉海這個人的骨頭太硬,不要打他的算盤了。

不知何故,靈霞觀山下週邊的村莊突然流行肺熱疾患,欲治此病,需陳芥菜滷。為何在此時爆發這種病?又為何各藥房都沒有治療此病的藥呢?葆秀覺得此事蹊蹺,一定是別有用心之人想借此讓陳芥菜滷公之於世,以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她悄悄下山找到翁泉海,把事情的原委講了,讓他想想辦法。

翁泉海知道,如果他去出診給村民治病,一定會引起鬼子的注意,就找到趙閔堂,請他帶人出診:“我著實要去外地出診,抽出不身來,我要是能去肯定不會勞煩你。如今齊會長不在了,你是中醫學會的副會長,此事理應你來帶頭。”

趙閔堂說:“你就是會長,自打那件事之後,全中醫學會的人都管你叫翁會長。”

翁泉海擺手說:“我這個會長是小鬼子逼的,不算數。那是叫著玩的,你別當真。”趙閔堂堅持道:“能叫就是真的,翁會長,此等大事,還得你出頭。”

翁泉海正色道:“少廢話,趙閔堂,你到底答應不答應?!趕緊給我個痛快話!”趙閔堂笑道:“你火什麼啊?剛說自己不是會長,又差遣副會長。會長指示,敢不答應嗎?應了。”

趙閔堂和三個中醫去靈霞觀山下的村子出診,剛走到叢林邊,忽然躥出兩個陌生人掏出槍把他們逼回去了。趙閔堂知道,這些人肯定是不想讓他們去村莊治病。

趙閔堂膽戰心驚回到家裡躲了三天,不見鬼子漢奸來抓他,連診所也不敢去。

院外傳來敲門聲,趙閔堂對老婆說:“你就說我不在家,我得找個地方藏起來。”

老婆說:“當家的不用怕,我今兒個豁出去了,誰要是敢動你一根汗毛,我跟他拼命!”說著就朝外走。

門開了,竟然是翁泉海。趙妻氣呼呼說:“翁泉海,你還有臉來嗎?我家閔堂這輩子算搭在你身上了!”翁泉海不明白咋回事。趙閔堂喊:“屋裡說!”他把前去看病被拿槍的人逼回來的事情講了,“翁泉海,我說的你難道不相信嗎?”

翁泉海說:“閔堂,我沒說不信你,事發突然,我得琢磨琢磨。”趙閔堂說:“你說他們到底是什麼人?跟我同去的那幾個大夫回家後都守口如瓶,對此事隻字不提,就像沒發生過一樣。”

翁泉海安慰道:“閔堂,讓你受驚了。”趙閔堂瞪眼:“我驚什麼?當時就是腹痛難忍,否則我……我早出去跟他們理論了!”

翁泉海悄悄來到靈霞觀對葆秀說:“那這一切應該都是日本小鬼子乾的。”葆秀點頭:“肯定是他們。肺病突然爆發,而市面上治此病的藥又突然斷貨,前來治病的大夫被阻攔,其目的就是想逼迫我拿出陳芥菜滷。”

翁泉海低聲說:“為一己私慾而傷天害命,其心之惡毒,天理不容!當年禪寧寺的僧人發明陳芥菜滷是為了救人,如今它救不了人,還有何用呢?”“你也想讓我開缸?”“命比天大,救人要緊!”

葆秀說:“藥見天日就會被小鬼子奪走。靜慧師父臨終前一再囑託我,要看管保護好這些藥,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得遵師命!”

翁泉海問:“如果此藥最終還是被小鬼子發現,你有什麼本事保住它們?”葆秀凜然道:“藥在人在,藥毀人亡,寶貝絕不能讓我們的敵人奪走!”

翁泉海點頭:“這樣吧,你把病症跟我講講,我去配藥。”葆秀說:“就算你配好了藥也送不進去:即使送進去了,小鬼子也不會善罷甘休。”

翁泉海皺眉道:“怎麼辦?難道眼睜睜看那些村民病死嗎?”葆秀說:“你容我再想想。”

翁泉海從靈霞觀走下來,迎面碰上高小樸。高小樸說:“爸,我聽說這裡有很多人得了肺熱病症,過來看看。”翁泉海說:“操心的命。此事我管,你忙你的去吧。我已經接手,你就不用勞心了,回去吧!”

高小樸看著翁泉海說:“爸,您是不是覺得我醫術不濟,治不了這病?”翁泉海硬是說:“對,你治不了,這病也就我能治。”

高小樸堅持道:“對,您比我醫術高,經驗比我豐富,可我總得試試吧?您主治,我給您打下手。”翁泉海還是不同意。高小樸說:“打下手您都信不過我?我知道我是鈴醫出身,您打骨子裡瞧不起我。瞧不起沒關係,人活一輩子,臉面不是求來的,是自己給自己貼上的。這病我非治不可,您看清楚,我這兩把刷子到底能不能舞起來。”

翁泉海大聲說:“你可氣死我了!我要是輕看你,怎麼會收你為徒,讓你做我女婿?小樸,這事複雜著呢,驚險著呢,說不定還得把命搭上,我是不想讓你受到牽連!”高小樸感動地說:“看來是我心小了,誤解您了,對不起,我給您賠禮道歉!爸,我已經自立門戶,可以自己做主了,至於生死,那是我自己的事,應該由我自己決定。”

翁泉海火了,怒道:“你還沒完沒了啦!高小樸,你是我徒弟,是我女婿,只要你管我叫師父,管我叫爸,我就能管得著你!”高小樸沉默片刻說:“爸,您年歲大了,我不能讓您一個人累,我得攙著您啊!”他攙住翁泉海,再次上了靈霞觀。

葆秀對高小樸也不隱瞞,如實相告,高小樸瞭解了事情的原委之後,對翁泉海說:“為醫者,得知人身疾苦與我無異,如坐視不理,有違醫德。所以,爸,我不但得攙著您,還得把那些病人治好。”

葆秀說:“沒有陳芥菜滷做藥引,你治不好他們的病。”高小樸說:“那就把藥引給我。”翁泉海說:“一旦取藥,那就全暴露了。”高小樸問:“就不能矇住他們的眼睛嗎?”

翁泉海說:“即使能矇住他們的眼睛取出藥,那藥也帶不進村莊去。如果明著取藥,可以帶進村莊,因為他們的目的是得到陳芥菜滷,而不是要村民的命。”

葆秀下決心道:“這幾天我很難熬,如同過了幾年。我一直期望能想出個萬全之策,上對得起先人,下對得起鄉親。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泉海,你說得對,命比天大,發明陳芥菜滷是為救人,如果它救不了人,要它又有何意義呢?小樸,我給你一簍藥引,拿去救人吧。”

回到家裡,翁泉海找來翁曉嶸,鄭重其事地交代說:“傳寶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把他當成你的親人,當成翁家的血脈,千萬不能虧了他!”翁曉嶸問:“爸,您不想管他了?”

翁泉海說:“我不是不想管,是這小子跟個活猴子一樣,我管不動了。”翁曉嶸點頭:“行,我把他領回去,可他管我叫什麼呢?”“我是他爺爺,肯定得管你叫媽了。”“他是我媽的孩子啊!”

翁泉海搖搖頭說:“說不清楚了,就當你自己的兒子養吧。趕緊回去,把傳寶帶走。早走晚走都得走,走了屋裡就安靜了,走吧。傳寶半夜憋尿不愛起來,你記得叫他。他玩心過重,吃飯不專心,你別罵他,長大就好了。這孩子喜歡登高蹦矮,你得多長點眼色,別讓他摔著。”

翁曉嶸問:“爸,我用不用拿個本子記下來?”翁泉海擺了擺手……

早晨,高小樸提著診箱從裡屋走了出來說:“曉嶸,我去診所了,看好傳寶和咱兒子。”他抱緊翁曉嶸:“你受累了……”良久,他鬆開翁曉嶸,走到房門口。翁曉嶸心裡知道,此別一定凶多吉少,就上前擋住門。高小樸望著翁曉嶸,欲言又止。

良久,翁曉嶸讓開門說:“你放心吧,家裡我會照看好的。”“有你在,我放心。”高小樸說著走了,翁曉嶸的熱淚流淌下來。

靈霞觀大殿內香火很旺,煙氣繚繞。

高小樸來到靈霞觀,揹著葆秀給他準備好的一簍陳芥菜滷藥引,提著診箱快步朝山下走去……

翁泉海這邊也行動了,他走進藥房,打開一個祕密的藥箱,取出一包他研製的藥粉揣在腰間,悄悄來到靈霞觀後山,走進一個祕密的山洞。洞內有十口大缸,葆秀正站在大缸前。

翁泉海說:“好香啊。”葆秀故意說:“怎麼哪兒都少不了你?”“怕你一個人孤單,我來陪你聊聊天。”“這時候想起我來了,早你幹什麼去了?”

翁泉海笑道:“我早就想找你啊,想跟你天天從早聊到晚,可你躲著我啊,不讓我看見你啊,我憋了滿肚子話太多了,扯著肉連著筋,幾年都說不完。”

葆秀不想讓翁泉海來冒這個險,就正話反說:“那就別說了,你趕緊走吧,我看你心煩……”翁泉海說:“心煩也行,總比看我沒滋沒味兒強。”“你就不能聽我一回嗎?”“我都這麼大年歲,你就別管我了。”

葆秀痛心疾首道:“翁泉海,你到底要幹什麼啊?你折磨了我一輩子,不要再折磨我了!”翁泉海深情地說:“葆秀,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陪陪你,這樣還不行嗎?我已經把傳寶託付好了,有沒有我他都能活得好好的。你就讓我好好陪陪你,就算你不說話不看我,只要讓我留在你身邊,我就踏實了……”

葆秀的眼淚無聲地流淌下來。翁泉海說:“收回去,不能讓小鬼子看見咱們中國人的眼淚!”

葆秀雙手合十道:“靜慧師父,法善主持,我有負重託,對不起你們。可我身處絕境,已無化解之策,望你們在天之靈,看得清楚,看得明白!”她掄起鐵鎬砸缸。翁泉海也掄起鐵鎬砸缸。一個個大缸被砸碎了,藥湯在地上淌著。

這時,數名香客闖進來亮出手槍,把翁泉海押進一間小屋,把葆秀押進靈霞觀大殿。

葆秀和十幾個道姑手持鼓、罄、引罄、鈴子、木魚、鐺子、鈸、笛子、簫、揚琴等各色樂器在大殿內旁若無人地吟唱《大皈依》。葆秀吹著笛子。數名香客擎著槍圍住眾人。

浦田走到葆秀近前說:“要不是我略施小計,陳芥菜滷不可能露出來。遺憾啊,寶物已經被你們毀了,太可惜了。不過這也沒什麼,藥沒了,製藥祕術總還有吧?”葆秀說:“陳芥菜滷,就是把芥菜封在缸裡,十年後開缸,僅此而已。”

浦田獰笑道:“如你所說,我還有必要如此大費周折嗎?我知道,此藥看似簡單,其中的門道錯綜複雜,就像中國的茅臺酒,非常神奇。禪寧寺的老住持已經死了,他把藥送到這裡,一定也把製藥祕術交代清楚了。祕術在哪兒呢?說出祕術,我可以給你留條活路。”

葆秀從容道:“從我國明代開始,此祕術代代相傳。祕術在心裡。”

浦田走到妙清近前問:“你知道嗎?”妙清吟唱著。

浦田朝江運來擺了擺手,拔出手槍,子彈上膛,遞給江運來說:“開始你的表演吧。”江運來擎著槍,手顫抖著說:“所長,我不會開槍。”

浦田說:“很簡單,對準她的頭扣動扳機。看看你對大日本皇軍是否忠心。”

江運來說:“所長,我對您對皇軍是誠心誠意的啊,我把心都掏給你們了啊!”

浦田說:“是嗎,那應該把你的心掏出來看看。或者開槍,或者掏出你的心,你自己選吧。”江運來猶豫一會兒,還是顫抖著手擎槍對準妙清的頭閉上了眼睛,緩緩地扣動了扳機。一聲槍響,一聲慘叫,妙清倒下了。

浦田又問:“製藥祕術呢?”葆秀怒視浦田說:“在心裡。”浦田朝江運來一擺手。江運來又射殺了一個道姑。他看著浦田,傻傻地笑著。

浦田再問:“還在心裡?”葆秀說:“在心裡。”浦田再次擺手。江運來射殺了另一個道姑,他哈哈大笑。槍聲不斷,一個個道姑倒下了……

浦田冷冷地對葆秀說:“看來它真在你心裡,在心裡好啊,只要把心挖出來,就大功告成了。”浦田伸出手,一把匕首遞過來,浦田把匕首遞給江運來,江運來望著匕首傻笑。

葆秀突然高聲說:“陪我至此,已經足夠,再不相欠,好好活著!”她吹起笛子……

翁泉海被囚禁在靈霞觀院內的小屋內,兩個香客擎著槍看著他。他閉著眼睛,傾聽葆秀吹笛子的聲音,他從那笛聲中聽懂了葆秀的話:“陳芥菜滷的製藥祕術我託付給你了,你一定要牢牢記在心裡,他年臨走之時,也一定要託付一個和你一樣的人……”

葆秀吹笛子的聲音消失了,翁泉海被放了出來。

翁泉海順著長長的石階緩緩走著,恍恍惚惚中,他似乎看到,葆秀站在南京市中心一座高樓的樓頂上,一杆大旗佇立著,白旗上面寫了兩個紅色大字“冤枉”;他似乎看到,葆秀摸著角落裡落滿灰塵的古琴,含情脈脈地望著他;他似乎看到,葆秀夜晚在為他做新衣裳;他似乎看到,他打翁曉嶸那一巴掌竟然落在了葆秀臉上;他似乎看到,葆秀拿起剪子,想剪法國大衣,但又把剪子放下,用法國大衣捂著臉痛哭;他似乎看到,在嶽小婉的戲聲中,葆秀挎著包裹從院門出來走了……

翁泉海抹了一把老淚,他發現高小樸正站在石階下,就問:“你怎麼又回來了?”高小樸給翁泉海平整著外衣攙住他說:“我得攙著您啊!”“藥送到了?”“您放心吧。”

江運來瘋了一樣跑過來,時而狂笑,時而啼哭。浦田一槍擊倒江運來,睥睨地說:“殺人凶手,死有餘辜!”他把槍別在腰間,來到翁泉海面前說:“看到了吧?你的那個徒弟背叛了你,我替你清理門戶了!翁先生,你就這樣走太輕巧了吧?”

翁泉海說:“我知道你不會放過我,悉聽尊便!”浦田說:“山中有一個古涼亭,我看到它就頓生酒興,我們去小酌一番。你那老相好的孩子可能會來。”

翁泉海說:“那不是她的孩子,是她撿來的。”浦田笑道:“管他是哪裡來的,能助酒興就行。全是你們中國的好酒。盡是你們中國的好菜,只看你想吃什麼。”

翁泉海讓高小樸回去,可他不走。

翁泉海喊:“你趕緊給我回去!別逼我抽你!”高小樸一笑:“吃飽喝足了,抽一頓也不虧。”說著一隻手挽著翁泉海的胳膊。

浦田在前面走,幾個日本憲兵押著翁泉海和高小樸去古涼亭。

就在這時,兩個日本憲兵帶著翻譯到高小樸家。翻譯問:“那個孩子呢?趕緊把他交出來!”翁曉嶸說:“什麼孩子啊?我家這就一個孩子。我真不清楚你說的那個孩子是誰,我家裡平時總有鄰居家的孩子來玩,你們找的不會是他們吧?”

翻譯帶著日本憲兵找遍了周圍的人家,根本就沒有那個孩子。此時,傳寶正蒙著一條破毯子,趴在房頂上。

翻譯要把翁曉嶸的兒子帶走,翁曉嶸擋住裡屋門不讓進。日本憲兵掄起槍托打翁曉嶸,房頂忽然傳來聲響。翻譯帶著日本憲兵朝外跑,一個日本憲兵上了房頂,扔下一條破毯子說:“上面有人藏過的痕跡!”翻譯帶著日本憲兵趕緊去追!

靈霞觀外,群山蒼翠,山間有座古涼亭。浦田站在涼亭內,閉著眼睛吹葆秀的笛子。兩個日本憲兵站在一旁。石桌上擺滿菜餚,中間是一盤大閘蟹。翁泉海不客氣地坐在主座上,高小樸坐在翁泉海身旁。

浦田睜開眼睛說:“翁先生,你坐錯位子了吧?你是客,怎麼能坐主位上呢?”翁泉海正色道:“這是中國的土地,我是中國人,你是日本人,我是主,你是客。”“看來這桌酒菜得你請了。”“等我留下命來再說吧。”

浦田坐在桌前問:“翁先生,你聽我這笛子吹得如何?”翁泉海說:“你說好就好,你說不好就不好,好壞全憑你一張嘴。”“為什麼全憑我一張嘴?是因為我有槍嗎?我能決定你的生死嗎?”“你有槍不假,可我的生死你決定不了。”

浦田獰笑道:“我為什麼決定不了?我可以立刻槍斃你。”翁泉海坦然道:“我也可以自己死,另外,即使你求我活著,我也可以不活著。浦田,你太自大了。雖然你來中國很多年,對中國人的中醫中藥、飲食起居、人情往來可能都有所瞭解,可中國人骨子裡的東西你摸不透,搞不懂,差得遠著呢!”

浦田自負道:“我明白,要征服中國首先要了解中國,翁先生,不是我說大話,對中國的瞭解,很多中國人跟我比起來都相形見絀。”翁泉海譏笑說:“還是那句話,嘴在你身上,你可以盡情地痛快。”

浦田說:“翁先生,我想你一定清楚,我大日本皇軍如猛虎下山,攻必克,戰必取,用不了多久,整個中國就都會是我們日本人的了。到那時,幫助過我們的人必會受到天皇的優待,而你這種難得的人才,更會成為大日本帝國的貴賓。好事不等人,何去何從,你還有最後的選擇機會。”

翁泉海說:“蟹快涼了,趕緊吃吧。”“好,邊吃邊說。”浦田拿起一隻螃蟹。

翁泉海拿起一隻螃蟹說:“中國人吃蟹的講究可不少,你懂嗎?先吃蟹鉗和蟹爪,此時蟹蓋未揭,不會走掉熱氣。吃過爪、鉗後,再掀開蟹蓋,享用蟹膏,吃光蟹肉。吃蟹需要工具,叫蟹八件,包括小方桌、腰圓錘、長柄斧、長柄叉、圓頭剪、鑷子、釺子、小匙,分別有墊、敲、劈、叉、剪、夾、剔、盛等多種用法……”他說著伸手摸向腰間,但是……

浦田問:“翁先生,你怎麼不說了?”“喘口氣,吃吧。”翁泉海看一眼高小樸,高小樸低頭不語。

浦田說:“你還沒講完呢。”翁泉海說:“等講完蟹也涼了,就不好吃了。”

“我按照你說的表演一下。”浦田把螃蟹放在石桌上,掰掉蟹鉗和蟹爪,又掀開蟹殼,吃了一口蟹膏,“翁先生,我做得沒錯吧?我只喜歡吃蟹黃蟹膏,而不喜歡的就是廢物,只能扔去喂狗。這也是我一貫的做事風格,簡單,直接,甚至是粗暴,多年反覆嘗試,感覺非常好。翁先生,我們還是合作吧,你只要交出陳芥菜滷的製藥祕術,併到我日中漢方研究所做顧問,我就會以最簡單、最直接、最爽快的方式,讓你擁有從沒有過的舒服生活。”

翁泉海問:“我要是拒絕呢?”浦田奸笑:“我們是老朋友,我會滿足你一個心願,把你和你的老相好合葬在一起,包括這根笛子。”

日本憲兵把一罈黃酒端上來。浦田說:“蟹雖鮮美,但性寒,多吃傷腸胃,而黃酒性溫補,有活血暖胃之效,二者搭配,蟹的鮮味能提升黃酒的醇,黃酒也能去蟹的腥,絕配啊,你們中國人是真能研究。”翁泉海說:“民以食為天,人活一世少不了吃喝,多研究研究也是應該的。”

浦田譏諷道:“如果你們中國人能多用心研究槍炮,也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

翁泉海說:“我中華曾經無比強大,但沒有因為強大而害人性命,奪人家財,占人土地,所以說,這跟槍炮無關,跟修行有關。”

“這是軟弱的最好託詞。好了,我們先喝點酒,助助興。”浦田倒酒舉杯。翁泉海沒舉杯。

“哪來的這麼多蒼蠅啊,太煩人了!”高小樸揮舞著一把枝葉趕著蒼蠅,“你們吃你們的,我趕蒼蠅。”浦田啃著螃蟹,吃得津津有味,他對高小樸說:“你也喝點吧。”高小樸說:“我可不敢喝,怕你這酒不夠我喝的。”

浦田哈哈大笑:“看來你是海量啊,好,你儘管喝,我管夠,上酒!區區一點酒而已,有本事儘管使出來。”“那我就放心了。”高小樸抱起酒罈喝起來,轉眼他把酒喝光了。浦田讓憲兵又搬來兩壇黃酒。高小樸抱著酒罈暢飲。

浦田說:“果然海量!翁先生,他喝他的,我們吃。”翁泉海說:“沒滋沒味兒,不愛吃。”

“一桌好菜,居然說沒滋味,翁先生,你這個人太難伺候了。”浦田提起筷子,大快朵頤。

這時,翻譯走過來,用日語告訴浦田,那個孩子沒找到。浦田用日語罵了一句,讓翻譯走了。

高小樸把兩壇黃酒全喝了。浦田問:“過酒癮了嗎?”高小樸望著浦田突然哈哈大笑,他滿臉醉意道:“浦田,你說你對中國已經瞭如指掌,你為何如此自信呢?這隻能說你是無知且狂妄之輩!”浦田愣住了。

翁泉海呵斥高小樸:“喝點酒就滿嘴胡話,一邊歇著去!”

高小樸說:“堂堂之中國,五千年文明史,博大精深,浦田,你所瞭解之中國,只不過是滄海一粟。當你說出瞭解中國這句話時,就已經重病在身,離死不遠了!你不覺得身上哪裡有些不舒坦嗎?身中劇毒,命不久矣!”原來就在高小樸揮動枝葉驅趕蒼蠅的時候,他的袖口散出藥來,飄落到菜餚上。

浦田急忙伸手摳嗓子眼,做嘔吐狀。憲兵擎槍對準高小樸。

高小樸看著浦田說:“此毒注五臟,貫六腑,奪命門,吐不出來!浦田,我算過了,你從這裡到城裡得大半天的工夫,去上海就更遠了,恐怕你在路上就會暴瀉不止,血脫氣厥,你狀如一條死狗。”

浦田猙獰道:“你不要再說了,就算死,你也得死在我前面!”高小樸說:“不管我何時死,你是死定了。其實你也不用太絕望,你的命還有一緩,此事跟翁泉海無關,如果你放了他,我會給你解藥。”

翁泉海說:“不必,我今天是頂著棺材來的,能坐在這就沒想著回去!”高小樸看著翁泉海說:“爸,我自打戒了酒再也沒喝過,今天算破例了,我破得高興,破得痛快!您老不要埋怨我,也不用擔心我,我的身子已經被酒泡醉了,子彈打進去不疼了。”

浦田伏在桌上說:“為醫者不能用如此手段吧?你們這樣做有違醫德和仁心,會受天下人恥笑的!”翁泉海說:“你還配說仁心?你還敢說‘恥笑’二字?你們在我們中國殺人如麻,燒殺搶掠,卑鄙無恥,你們才會被天下人恥笑!那些道姑臨死前個個平靜如水,在槍口下靜心吟唱,如果我翁泉海連女人都不如,那才會被天下人恥笑!浦田,你死到臨頭了,認命吧!”

浦田乞求道:“我們做個交易吧,只要能把我的命留住,我就放你們走。”翁泉海說:“為醫者治病救人,懸壺濟世,從不做任何交易,更不會給畜生下良藥!浦田,你可以動手了,我能隨眾道姑而去是我的榮幸!”

浦田絕望地喊:“把他們給我帶走!不要殺他們!”

浦田倚靠在小汽車的副駕駛上,他閉著眼睛,面色鐵青。翁泉海和高小樸坐在後座上。後面跟著一輛軍車,軍車車廂內站著8個日本憲兵。兩輛車行駛在林間道路上。

浦田輕聲說:“拿出解藥,我立刻放了你們,絕不反悔。否則就同歸於盡,我一條命頂你們兩條命,不虧。”翁泉海說:“我清楚如何解此毒,你放了高小樸。”

高小樸說:“這毒是我下的,除了我,沒人知道怎麼解!”翁泉海說:“藥是我配製出來的,這是我的祕方!”

浦田說:“你倆不要爭了,我知道,翁泉海你是個硬骨頭,你身邊的這個年輕人可就不一定了,等到了地方,我會把他身上的肉一刀一刀割下來。翁泉海,你猜他能挺到第幾刀呢?”高小樸說:“浦田,我都說了,我身上的肉已經被酒泡醉,感覺不到疼了。”“那就等你酒醒了再割你的肉。”“但願你能活到那個時候。”

汽車突然停住了。一個女村民躺在路中間,一個男村民蹲在一旁。

司機說:“浦田先生,路上躺著一個人。”浦田閉著眼睛說:“不管活人還是死人,都給我軋過去!開車!”

“等等!”翁泉海打開車門,“可能是有人病了,我去看看。”浦田喊:“不準去,趕緊跟我走!”

翁泉海下了車。浦田拔出手槍,伸出車窗,對準翁泉海。

高小樸也跟著下了車。他倆走到兩個村民近前,高小樸問:“她怎麼了?”男村民說:“不知道犯什麼病,突然就躺地上起不來了。”

翁泉海給女村民切脈,高小樸站在一旁。兩個日本憲兵跳下軍車走過來。

男村民低聲說:“翁大夫,事不宜遲,你要按我說的做……”

兩個日本憲兵已經走到跟前。翁泉海站起說:“按我說的,去抓藥吧。”

男村民背起那女人朝軍車走去,女人摟著男村民的脖子。翁泉海、高小樸及兩個日本憲兵跟在後面。男村民走到車廂旁時,女人突然從他懷裡拔出手榴彈,扔進軍車車廂內。他倆迅速趴在地上,翁泉海和高小樸也趕忙趴在地上。

手榴彈在車廂裡爆炸。同時槍聲響了,兩個日本憲兵中槍倒地。路邊林中,四個村民打扮的游擊隊隊員持槍射擊軍車內的司機和副駕駛的憲兵。

浦田高聲喊:“趕緊開車!”轎車司機啟動汽車朝前飛奔,車胎被地上提前插好的釘子扎爆了。汽車歪歪扭扭撞向路邊樹叢。汽車內,浦田滿臉血跡,望著窗外的游擊隊員。浦田深知在劫難逃,就在汽車裡開槍自殺了,車窗上濺滿鮮血。

游擊隊隊長走向翁泉海,握著他的手說:“翁大夫,我們是蘇北抗日遊擊隊的,受葆秀同志所託,前來接應您。本來我們在靈霞觀山下等你們,可沒想到浦田把你們帶走了,所以我們只能在這裡等你們了。”翁泉海問:“你們為何不去救葆秀呢?”

游擊隊長說:“葆秀同志沒說讓我們去救她,我們也是剛知道她被小鬼子殺害了。她知道我們力量有限,可能怕給我們造成更大的傷亡。我們做了兩手準備,如果不能消滅在場的所有小鬼子,我們會帶你們去個安全的地方藏起來。如今小鬼子全被我們消滅了,您就算回去,他們也沒必要找您的麻煩。小鬼子馬上就要來了,你們趕緊走吧。”

翁泉海攙著醉酒的高小樸走進翁家堂屋,翁曉嶸抹著眼淚激動地哭了。“這小子喝了頓大酒,舒服透了。沒事,別哭了。”翁泉海攙著高小樸朝臥室走。翁曉嶸說:“爸,小鬼子來抓傳寶,我本來把他藏好,可他跑得沒影了。”翁泉海的身子晃了晃,翁曉嶸和翁曉傑攙住他。

翁泉海和高小樸躺在床上。高小樸睜開眼睛咕噥著說:“做了一場大夢。”翁泉海說:“要真是一場夢該多好啊!”

高小樸說:“是呀,前面是夢,後面是真的就好了。您既然去了,一定抱著必死的決心,您是把命掐在自己手裡不會讓外人碰的人。所以,我猜您一定會有所準備。”

翁泉海問:“你是如何把我的藥偷去了呢?”高小樸笑了,他在給翁泉海平整著外衣的時候,偷偷摸走了他腰間的藥包。

翁泉海說:“江湖玄術,死不悔改!膽大心細,玄術妙用,無畏殺敵,可敬可佩!往後我的事你少管,要是再敢背後插手,我絕不饒你!小樸啊,你既然回來,就別走了。”

就在這時候,趙閔堂登門拜訪。翁泉海問:“閔堂,你此番前來,所為何事啊?”趙閔堂調侃道:“我來看看你的魂兒還在不在。老翁頭,你這命是真大啊。浦田把你抓了,游擊隊把你救了,他死了,你活了,真是人生叵測啊!用不用我給你把把脈?開個方子壓壓驚?”

翁泉海笑道:“我信不著旁人。”趙閔堂說:“那就換個你能信得著的人,孩子,進來吧。來,叫趙爸爸。”

傳寶從外走了進來喊:“趙爸爸。”翁泉海問:“傳寶,你管我叫什麼啊?”

傳寶說:“爺爺!”翁泉海笑著說:“老趙頭,聽清楚了嗎?我比你長了一輩。”

趙閔堂自我解嘲道:“這……江湖大亂道,隨便叫。”翁曉嶸拉著傳寶出去了。

翁泉海問:“閔堂,你這鬧的是哪兒一出啊?”趙閔堂得意道:“我掐指一算,孩子命裡有劫。沒提槍上陣,可保住了英雄的後人,我是不是英雄了一把?”

翁泉海真誠地站起說:“確實英雄了一把,翁某佩服,來,我給你鞠躬。”趙閔堂站起身擺手道:“算了,別鬧了,其實這事也有我夫人的功勞,那母老虎要是不答應,我也不能擅自做主。我跟她說了孩子的事,她掉了眼淚,心疼孩子啊,說人家翁泉海敢跟小鬼子頭對頭地頂犄角,咱們沒那機會,沒那本事,可總能背後伸伸腿,尥尥蹄子吧。”

翁泉海說:“閔堂,你不要說了,我今天把話放這兒,這孩子是我的,也是你的,你就當收個兒子吧。”趙閔堂笑著說:“這話說我心裡去了,我……我呸,你還是想長我一輩!”

翁泉海在郊外的一片空地上挖了一個土坑,他把葆秀的笛子和楊志堅的破帽子放進土坑裡說:“傳寶,磕個頭吧。”傳寶站在一旁問:“爺爺,為什麼磕頭?”

翁泉海說:“你要記住,你媽叫葆秀,你爸叫楊志堅,他們都是英雄。磕頭吧。”傳寶跪地磕頭。翁泉海輕聲說:“葆秀,葆秀,我心頭的一塊寶啊。”傳寶說:“我才是我媽心裡的寶!”

翁泉海說:“大寶小寶,都是寶。”他拿起鐵杴,把笛子和破帽子掩埋了。

翁曉嶸攙著翁泉海走在街上散步,翁泉海說:“浦田死了,小鬼子被打跑了,你葆秀媽要是在天有靈,該多高興啊!”翁曉嶸說:“我媽一定能看到。”

翁泉海嘆氣道:“曉嶸啊,我這一輩子做錯了兩件半事,一是對不起你們的葆秀媽,二是在給患者診病的時候睡著了。那半件事就是,有一個人我只看清了他一半,現在看清了另一半。看清了好,且為時不晚啊!”翁曉嶸笑了。

上午,一張大桌擺在翁家院中,上面擺著茶水和點心。翁泉海、趙閔堂、高小樸、魏三味、霍春亭、陸瘦竹等眾中醫坐在桌前。趙閔堂和高小樸分別坐在翁泉海左右,傳寶坐在正房堂屋門檻上玩小風車。

翁泉海站起身說:“各位同仁,各位老友,今天我把大家請來,一是日本小鬼子被我們打跑了,舉國歡慶,我們也得喜慶喜慶。再就是好久不見,我很想念你們,想跟各位老友說說話。我翁泉海是個大夫,看了一輩子病,也經歷了風風雨雨,九九八十一難。承蒙同道中人看得起我,給了我不少美譽,還給我掛了個小名叫‘名醫’。可我不敢擔此二字,要說醫術,我不敢說精通,要說醫德,我不敢說高尚。其實我的毛病也不少,這些年來浮躁過,武斷過,固執過,偏激過,更糊塗過,為此,傷了不少人的心,也險些鑄成大錯。如今我老了,得選個接班人。今天,我當著大家的面,確定我的接班人選,這個人就是高小樸。”

眾人望著高小樸熱烈鼓掌。高小樸站起說:“師父,您請坐,我想說幾句話。各位前輩,我師父能讓我做他的接班人,這是他老人家對我的厚愛,而各位前輩能鼓掌喝彩,又是你們對我的支持。我感謝師父,也感謝各位前輩。可是我不想做我師父的接班人。我這樣說,自有我的道理。我想先說說我爹。我爹做了一輩子鈴醫,走街串巷,飽受風雨。鈴醫有多苦?我爹說在家是個人兒,出門是條狗。去病家診病,前腳剛出門,後腳棍子跟,一抬頭,腦門還得迎上一棒子。為名醫墊腳背黑鍋,死了人,還得披麻戴孝摔盆扛幡,黑白兩道一張餅,鈴醫就是卷在餅裡的那根蔥。

“記得我小時候,我爹給惡霸鄭黑七治脫疽,他的脫疽非常嚴重,發黑流膿,疼起來死的心都有。鄭黑七看遍了名中醫都不見好,有人對他說民間有聖人,可以找鈴醫看看。他找到我爹說你開價吧,我先把你當神仙供著,你要是治不好,我就把你當小鬼砍了。我爹給他治病,遲遲不見好轉。有一天,我爹正把我抱在腿上晒太陽,鄭黑七來了,說他這脫疽折磨了他小半輩子,他也得折磨折磨我爹,他讓我爹給舔他兩隻腳。我爹說我要是不舔呢?鄭黑七說不舔你就得死,一個字都沒得商量。鄭黑七說罷,拔槍頂著我爹的頭。我爹說黑七大哥,我一輩子沒求過人,今天就求您一回,您讓我老兒子出去,別叫他聽見響,更不要讓他看見我那難看的樣子。鄭黑七說一個字沒得商量。我爹無奈,跪下來舔鄭黑七的腳。槍響了,我爹胸口的血咕咚咕咚地往外湧,像開了一朵牡丹花。他說老兒啊,給爹拿尿壺去,爹想撒泡大尿。我兩隻小腳丫像兩隻小貓爪子,吧嗒吧嗒踩在我爹的鮮血上,留下了一串帶血的腳印。我把尿壺拿到爹跟前說爹,我也憋不住了,就先撒了一泡尿。我爹就那樣笑著看著我,說了句小兔崽子,你可疼死我了!然後……他走了。

“我幼年喪父,家道中落,與老母孤苦相伴,備受世人冷落欺凌。幸運的是我又找到了一個父親,他也是我的師父。他不但傳授我醫道仁術,更教會了我如何立世為人。我之所以不敢做我師父的接班人,一是翁氏醫派傳承幾百年,融匯祖宗和歷代傳人的心血,由我來接,如負泰山之重,我還沒有這個力量,沒有這個資格,沒有師父的境界和胸懷,擔當不起;再就是我不能有悖初衷,當年拜師父門下,我不是為了師父的財產和名望來的,當年如此,現在依舊如此。最重要的是,我覺得我做人還不夠,心不夠靜,氣不夠正,利益面前止不住心動,清貧之時骨頭還不夠硬。我怕承此重任後會讓我師父臉上蒙灰,會辱沒翁氏醫派幾百年的心血和名譽。師父,各位前輩,希望你們能理解我。”

翁泉海從桌下拿出一本書遞給高小樸說:“我要送你一樣東西。”高小樸接過書,看到書上寫著“梁山高小樸撰,孟河翁泉海訂正”。他的熱淚湧了出來。

趙閔堂說:“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你想好了。你師父是多挑剔的人,他能選中你不容易,接了吧。”眾人紛紛勸他接了,都說這是大好事,是喜慶事。

高小樸拿著書,鞠躬施大禮說:“師父,對不起。”翁泉海長嘆一口氣。

傳寶走了過來喊:“我接!”眾人聞言大驚。翁泉海問:“孩子,你接什麼?”傳寶說:“接班啊!”

趙閔堂笑了:“孩子,你會切脈嗎?”傳寶拉過翁泉海的手,又伸出三指,像模像樣地給翁泉海切脈,他湊到翁泉海耳邊說:“我爺爺能活到一百歲!”

翁泉海哈哈大笑。

轉眼就是冬天。翁泉海患了眼疾,他躺在床上閉著眼睛。高小樸拿脈枕坐在床前,輕輕拉起翁泉海的手。翁泉海剛要收回手,高小樸的三指落在他的手腕上。

翁泉海說:“我想出去走走。”高小樸說:“外面下雪了。”翁泉海說:“我想看看雪。”高小樸攙著翁泉海從院門走出來,翁泉海閉著眼睛。

高小樸安慰道:“爸,您不要擔心,您的眼病可治。”翁泉海道:“我說不可治。”“我說可治就可治!”“難道你的醫術比我強?”

高小樸說:“不敢說比您強,只能說各有所長吧。”翁泉海點頭:“謙遜中含著鋒芒,很好。”

二人在街上走著,高小樸看到嶽小婉站在不遠處,停住不走了。

翁泉海問,怎麼不走了?高小樸說,遇見一個多年不見的朋友。翁泉海說,那就請到家裡去做客,嶽小婉微笑著點點頭。

翁泉海早就猜出是誰了,他沒有點破。回到家裡,翁泉海閉著眼睛給嶽小婉切脈,他輕聲而平靜地說:“我不用睜眼,你不用說話,便能認得。”嶽小婉的淚水流淌下來。

翁泉海閉著眼睛拄著柺杖,和嶽小婉走到一棵樹下,他提柺杖指著樹根處說:“小鈴鐺在這兒呢。”嶽小婉抹了一把眼淚。

夜晚,窗外雪花紛飛。翁泉海躺在床上,酣然大睡,鼾聲不斷……

2015年12月10日,音樂響起,掌聲響起,屠呦呦在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音樂廳接受諾貝爾獎頒獎……

屠呦呦說:“當年我面臨研究困境時,又重新溫習中醫古籍,進一步思考東晉葛洪《肘後備急方》有關‘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漬,絞取汁,盡服之’的截瘧記載……

“中國醫藥學是一個偉大寶庫,應當努力發掘,加以提高。青蒿素正是從這一寶庫中發掘出來的……中醫藥從神農嘗百草開始,在幾千年的發展中積累了大量臨床經驗,對於自然資源的藥用價值已經有所整理歸納。通過繼承發揚,發掘提高,一定會有所發現,有所創新,從而造福人類……”

大結局!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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