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大婚夜失蹤我守活寡,3年後他突然出現卻給我致命打擊

丈夫大婚夜失蹤我守活寡,3年後他突然出現卻給我致命打擊

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葉子琦 | 禁止轉載

1.夫君歸來,帶著“小妾”

蘇家三少爺蘇逸軒留洋快回來了,這個消息傳遍了蘇州城的大街小巷。轟動程度較之三年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三年前,他違抗父母之命,放棄媒妁之言,敢於追求自由和夢想;而三年後,他留洋歸來,成就斐然,腰纏萬貫,並且帶回了一個喝過洋墨水的“小妾”。

我坐在窗子邊唉聲嘆氣地嗑瓜子,這可如何是好,三年前我還能靠著兩家的聲譽被留下,守了三年的活寡,如今三少爺帶著別人回來了,恐怕我是要被掃地出門了。

我的賤婢小玲子坐在我身側奪過我手中的瓜子,瞪圓了眼睛,陰陽怪氣地說:“三少奶奶,人都說母憑子貴,要不您乾脆先騙三少爺上床,懷了身孕,也好藉機留在蘇家。”

我剜了她一眼,“你以為三少爺的床是那麼好上的?我們倆成親後,曾被鎖在一個房間裡五天五夜,就算兩隻狗也會睡到一起了,可即便那樣,他都沒碰我一下。誒……何況是有了新歡之後呢?”

正要同她講講我同蘇逸軒的過往,前廳下人便來傳話了,三少爺到家了。

我木訥地與小玲子對視一眼,她連忙衝到衣櫃邊為我翻找衣物,還未選好,又舉著個髮簪折了回來,“三少奶奶,咱還是先梳洗吧?”看樣子她比我還要緊張許多。

我則手腳冰涼地擺擺手,故作鎮定道:“本少奶奶天生麗質,用不著那些個東西。“說完,一派淡然地朝著前廳走去。

我與蘇逸軒,這一次恐怕連名義上的夫妻也做不成了。我與這蘇家大宅子,恐怕是要告別了。

三年未見,我仍舊遠遠地便認出了他。不似從前,他現在衣著簡潔利落,腰背挺直,頭髮簡單修飾顯得意氣風發。他站在正廳的中央,衣冠楚楚。而最不容忽視的,是他左手邊的那抹純白。

那女人的裝飾更加利落,一頭大卷的波浪頭髮,白色花邊襯衫,搭配上寬鬆舒適的格子褲,腳下踩一雙高腳靴,英姿颯爽。

這一對兒,真真是從新時代裡走出來的璧人。

“誒呦,三少奶奶來啦,快,過來瞧瞧三少爺,看還認得嗎?”二少奶奶少見的親切,一面賠笑喊著一面朝我揚著手裡的帕子。

我深吸口氣,便瞧見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著我匯聚過來,那其中,我最在意的是蘇逸軒的,最忽視不掉的是那女人的。

蘇逸軒對著我的方向咧開嘴巴笑了,一如三年前,被鎖在同一間房子裡時我對他說“蘇逸軒,其實我和你是一夥”的時候一樣,溫暖得讓我留戀。

我走近他,一步一步,每一腳都踩著記憶。我們的記憶那麼短,可我卻守了三年。

他說,“還好嗎?”

我揚起笑臉,故作堅強,“吃香的喝辣的,還能穿好的住好的,別提過得有多好。”

他輕輕地點點頭,顯得無比欣慰,“那就好,來,我介紹你認識,這是陳曦,我留洋時的同學摯友,我們還合開了一家商店。”

說著,他又對陳曦說,“這就是我在家中的妻子,是指腹為婚的。”

陳曦欣喜地笑,一步向前,突然將我抱進懷裡,害得我突然尷尬得不知所措。

她的身上有淡淡的香味,不似我的薰衣草這般突兀。在我吃驚地瞪圓了眼睛之際,她又鬆開我,說:“哈,就是那種爸媽指著肚子就訂下來的婚姻?今兒個我總算是見到真人版了。”說完,又轉頭對著蘇逸軒調皮地挑挑眉毛,道,“你可從沒說過她這麼漂亮。”

2.相見不如懷念

對於三年後的這場相見,我想說:不如懷念。

無論是老夫人,老爺還是各位太太,對這位“洋妞”都展現出一種隱藏不住的喜愛。飯桌上,老夫人親自夾菜給陳曦,全桌上下,唯有我身後的玲子還記得有我這個人的存在。

我匆忙吃過飯,趁著一家人其樂融融之際,趕忙請命,“奶奶,昨個兒成衣局接了筆大單,我去瞧著工人趕工。”

“你快去吧,早點回來,逸軒怕是還有話要同你說呢。”老夫人只從聽陳曦講笑話的空隙中抽出個空對我講了這麼一句,甚至連眼神都不曾離開過陳曦。

我只得和玲子唉聲嘆氣地離席,漫不經心地跑出府。玲子跟在我身後,無精打采地提醒我,“少奶奶,看您這個樣子恐怕不多久就要被趕出去了,您想好以後的生計了嗎?”

她這麼一說,我便更加沒精神了,一面晃著一面買了兩隻烤紅薯,我們倆一人抱著一個就這樣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走著。

直到撞上了一心跟我們成衣局作對的沈家大少爺沈天賜。

聽說他加入了保皇派,堅持稱雖然剪了辮子也要一心想著朝廷,等待皇帝陛下真龍天子重新執掌朝剛的那一天。

今日,他倒清閒,帶著一眾家丁下人在大街上閒逛著。

他瞧見了我,便又恢復了趾高氣昂的模樣,橫跨著步子朝著我走過來,我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被他一把奪了手中的紅薯,丟在地上,還故作好心地提醒我,“我剛才瞧見你紅薯上面有隻蟲子。”

我也不甘示弱,照著他的頭頂猛地拍了一掌,他呲牙咧嘴剛要跟我吼,我則禮貌地作揖,開口道:“方才那隻不知死活的蟲子竟然從紅薯上飛走,落在了您的頭頂上。您幫我在先,我總不能裝作沒看到。”

他吃了啞巴虧,卻不肯罷休,冷哼一聲,揹著胳膊嘲笑道:“我聽說你們家三少爺回來了?哈哈,可惜不是為你回來的吧?我還聽說他帶了個姑娘回來?要我說呀,你不如就直接跟了我,何苦白等了他這麼些年,人家又不懂得珍惜你。你這是白白守了三年的活寡了。”

多年前,沈天賜便對我說了同樣的話,當時我們還是朋友。那時,蘇逸軒剛剛逃離蘇家,我雖未被趕走卻也沒有地位。那時候,沈天賜幫了我很多忙,教我如何染布,如何量體裁衣,如何經商。

只是後來蘇沈兩家成了對頭,沈天賜竟然叫我偷成衣樣圖給他。我不答應,他便各路誘騙,最終也果真從我手裡偷走了五張樣圖。

我自然不甘被騙,拿著圖片的底稿將他告上了公堂,當時還是清政府執政時期,他因盜竊罪做了三個月的牢。自此,我們便挑明瞭成了仇家。

“就算為蘇逸軒守一輩子活寡,我也不會跟你這種小人在一起。”

“哈!我體恤你,怕你無家可歸,你竟然這樣說我。小心……”

“小心什麼?”沈天賜被這聲音打斷,我們齊刷刷朝旁瞧去,竟然是蘇逸軒!

沈天賜冷笑道:“小心被人家算計了,還幫著人家數錢呢。”

蘇逸軒並不理會他,而是徑自走到我身側,親暱地攔住我的腰肢,自身後拿出一串冰糖葫蘆來遞到我面前,道,“叫你等等我,你偏走得那麼快。瞧我給你買了你最愛吃的。”

沈天賜不言語,只是臉色稍有些難看。可我並不比他好多少,被蘇逸軒摸著的腰僵硬得像是被釘了一塊木板,一動不敢亂動,呼吸也變得小心翼翼。

蘇逸軒見我不動,又問:“怎麼見你臉色有些白?”

我抖著聲音緊張回答:“不太,不太舒服。”

毅軒卻突然皺起了眉頭,“身子不舒服怎麼不早說?趕快回去歇著。”

我點點頭,趕忙轉身離開。一邊走一邊伸手揉腰,一個下午過去了,還是覺得腰身酸脹乏力……

後來玲子告訴我,那日我走了以後,蘇逸軒與沈天賜竟然在大街上打了起來,倆人都受了傷。

3.玲子求情

我拄著下巴坐在桌子旁,眼色無神地望著樹枝上的三隻鳥兒問玲兒,“你說逸軒會選擇我嗎?”

“三少奶奶,您多慮了,您現在要考慮的是如何留在蘇家,如何繼續過這種衣食無憂的日子。”玲子誠懇地回答。

連一個賤婢都瞧得出來我的處境,真是沒法活了。

“你說那三隻鳥住在一個窩裡會生出幾個蛋來?”我又問。

“三少奶奶,您還是多慮了,現在那三隻鳥在討論的問題也許是要不要住在一個窩裡。”玲子繼續誠懇地回答。

我無奈,只好將她哄了出去。

其實,我是不會與他人共侍一夫的,即便給我機會。

傍晚時分,我正與玲子下棋下得起勁兒,蘇逸軒便回來了,一進門便問:“你會下棋?”

玲子嘴快,迴應:“跳棋,三少奶奶剛來的時候我教她的。”

我自桌子下面踩了她一腳,她尖叫一聲,瞪著我說:“不是嗎?那時候除了我誰還和你玩?你忘恩負義,誒呦,你還踩我。”

這賤婢!都是平日裡我把她給慣壞了。

逸軒臉上的笑容漸漸僵住,最後化作一抹尷尬。他將手從身後挪出來,遞給我兩串冰糖葫蘆,又猶豫一陣,終是將另外一個手裡的玉簪子放在了桌子上,“我記著你說愛吃,所以今日又給你買了。”

竟然還記得!

那是被鎖在屋子裡的第四天,我靠在床上,他坐在地上,我說,“再不放我出去,我就快瘋了,都開始想念冰糖葫蘆了。”

玲子揉著膝蓋又揉了揉碎髮,十分懂眼色地站起身,將座位讓給逸軒,扭捏著說:“我去看看廚房的晚飯準備得怎麼樣了。”

逸軒心事重重地坐在我的對面,沉著聲音問道:“這些年,是不是很苦?”

“哪裡會?現在這種世道,太多人無家可歸,露宿街頭,哪怕是皇親貴胄,都不如乞丐了。我如今衣食無憂,住得也好,已經算是最大的幸運了,哪裡能說是苦呢?”

他不再言語,只是坐著。

我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麼,便陪著他坐著。過了許久,他才開口問:“那天我走了以後,你是怎麼回來的?”

他一定想不到,那日是沈天賜救我回來的。

當年,其實是我幫助逸軒逃了。

被鎖在一個房間裡的第五天,我想出了一個辦法,叫蘇逸軒裝病。這傢伙倒是狠,覺得方法可行,竟然摔碎了一隻碗,割傷了自己的手腕。當時,蘇逸軒的奶奶驚得差點沒斷了氣,隨即吩咐開了門。

那之後,蘇逸軒失血過多,暈倒了。

我獨自攬下重任,遣散了丫鬟僕人,堅持自己照顧他。人們一走,蘇逸軒便緊張地張開了眼睛,我悄悄地從床底下拽出了提早為他準備好了的細軟,帶著他繞過了家丁護衛,從後門逃了出去。

蘇逸軒說,他最大的夢想就是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闖下一片自己的天地來,他不願意做籠子裡的鳥,他想有更廣闊的天空。

我聽不懂他的話,可是我願意支持他。

我將他推上提前約好的船,對他說:“你要盡的孝心我來幫你完成,你去追逐你的夢想吧。”

這件事,我從未和任何人提起過,因為我怕別人罵我傻。

4.同床共枕眠

天色漸暗,眼看著便要黑了。我自身後取過兩個繡好了的手帕遞給他,“我自己做的,當送給陳小姐的禮物,剩下的給你。”那是一對鴛鴦戲水的帕子,兩隻併到一起,剛好是一對兒。本來,我是留給自己的。

毅軒捧在手心裡瞧了瞧,眉頭微微皺起,“你……繡工真好,可我和她一起用不太合適,她不……”

玲子就是在這句話說完的時候進來的,手裡抱著一床被子,一把丟在床上,“三少爺,我給你們換了床大些的被子。”說完,連忙抱起我原本的被子,一溜煙地逃了出去。

蘇逸軒尷尬一笑,“你今日不舒服?”

我用力點頭。

他說:“那我還睡在地上,你睡床上。”

真是萬萬沒想到!

我連忙拒絕,“不用,不用,我睡地上吧。”

“我一個男人!”蘇逸軒堅持,又若有所思地說,“何況你還有病在身。”

我終於還是沒說出什麼話來。

夜裡,我躺在舒服的被子裡,聽著地上有力的呼吸聲,連大氣也不敢出一下,直到他呼吸漸穩,慢慢地睡去。

我輕輕地起身,將自己身上的被子取下壓在了他的身上。

他睡著的樣子很漂亮,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瞼,乖巧得像個五六歲的孩子。他的嘴脣偶爾動幾下,像是在咀嚼食物一般,顯得調皮而又可愛。

我蹲在地上瞧著,忍不住樂出聲來,聲音本不大,卻不想逸軒突然張開了眼睛,我驚得連忙收起了笑聲,一骨碌撲回到床上去,側過身子,緊張得手指都在顫抖。

“不蓋被子,不冷嗎?”毅軒的聲音自床下傳來,果真是醒了!

“不,不冷,我……我睡覺從,從來不蓋被子。”

“呵呵,怎麼不如從前膽子大了?”

當然是因為長大了!十八歲和二十一歲,懂的事情都不同了!

“我,我,我要困死了,我睡著了。”我結結巴巴地說完,連忙閉起了眼睛。

逸軒說:“悅榕,三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我卻始終不能照顧你,你是不是很埋怨我?”

我裝作睡著,沒有回答。

他說,“謝謝你,以後再也不會叫你受苦了。”

我繼續裝。

等了好久,他也沒了聲音。

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睡著了,第二天一大早,只覺得腰間被一塊石頭壓住了,張開眼睛,卻發現……那竟然是逸軒的手。我驚得一動不敢動。

甚至連呼吸都不敢了。

我微微側過頭去,看著他的臉頰,他呼吸均勻,眉宇之間一股大男人的氣息。我咬著嘴脣瞧著他的眉毛,英挺而又濃黑……我身邊的這個人,真的已經長成了一個大男人了。

我輕輕地笑了,這樣,就不枉費我當年所受的苦。

“這麼早就醒了嗎?一大早咧著嘴巴在笑什麼?”毅軒沒有張開眼睛,聲音慵懶地傳入我的耳朵。我趕忙緊緊地閉起了眼睛,連嘴巴也緊緊地閉了起來。

“你睡著的時候像只小貓似的,動也不動一下,怎麼醒了,還要繼續裝小貓嗎?”蘇逸軒的聲音淡淡的,輕輕的,在我聽來,又柔柔的,像是吹進了心裡的春風一般。

可我仍舊死命地閉緊了雙眼,直到……門外有人問:“蘇逸軒,太陽晒屁股了,你還不起床?”

陳曦的聲音過於乾脆利落,驚得我如同被捉姦在床一般連忙起床,坐直了朝著外面張望,“你快起來吧,快去向陳小姐解釋一下。”

其實我多慮了,想必一定是解釋過了,蘇逸軒一定告訴她說為了家庭和睦,防止被旁人唾罵,所以就陪我睡在一個房間裡,而且他也一定對天發誓說絕對不碰我,一定是這樣的。

蘇逸軒慵懶地伸了伸胳膊,眨著眼睛瞧著我,突然笑著說:“在地上睡太累,又怕你冷著,只好到床上來了,嚇到你了?”

我誠實地點頭。

5.礙眼的我

蘇逸軒是個非常可惡的人,可惡之處在於,他竟然要求我陪著他們一起出去玩,在滿城風雨的蘇州城中,這實在是一件讓人指指點點晒臉的事情。他真是嫌不夠丟人的!

於是,蘇州城的小橋上,河道旁,水中的小船上,便出現了一對兒新世紀的璧人與一個礙眼的淡藍色長裙的婦女同玩的景象。

遊船上,“陳曦,你看啊,那邊的荷花塘就是我們家的,整個都是。”

陳曦不敢相信地張圓了嘴巴,吃驚地向我追問,“真的?”

我點點頭。

她便開心地從船裡站起身,開心地張望起來,“哇,逸軒,你們家果然有錢,我真想待在這裡不走了,一輩子都吃你的,喝你的。”

“哈哈,好哇。”蘇逸軒回笑。

這真是……在我面前大秀恩愛,叫我如何是好哇。

陳曦高興地又蹦又跳起來,結果,小船吱吱呀呀地晃動起來,站在船邊的陳曦一個不注意,一頭栽進了水中。我驚慌失措地朝著她撲去,船一折,我便也跟著一頭栽入了水中。秋水已有寒涼之意,雖是正午,可仍舊一陣冰涼。

我們同在水中掙扎著,有冰冷的水灌入嘴巴里,我憋住呼吸,周身被水包圍,冷得我快要窒息。

而在我右側不遠處的陳曦,同樣掙扎著,她慌張地吼著救命,周圍濺起無數的水花。

小船上,蘇逸軒來不及多想,奮力跳入水中,我充滿希望地瞧著他朝著我的方向游過來。我向來不懂得看人眼色,可現在,不知為何,我分明瞧見他的眼神告訴我,“別怕”。

雖然寒冷,即便恐懼,可我仍舊拼足了力氣等著他,看他朝著我游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可剛要到我面前,他卻眼神一轉,身子一偏,朝著我的右側游去,他喊著:“陳曦,別怕,陳曦。”

原來,我終究還是不懂得看人眼色的。

有生以來,我第一次覺得突然沒了氣力,整個人像是被瞬間掏空了一般,失去了所有的思想,希望。蘇逸軒走的那天,我想他總會回來,總有一天他會長大了,玩夠了,想起這個家,想起我。只要我在家裡,終有一日還會再見到他。

那時候,雖然日子孤單,可我充滿希望。

他帶著陳曦回來的那日,縱然外面人都說我在蘇家待不久了,可我也總覺得他不會狠心趕走我,我終能生活在他身邊。

那時候,縱使被人說得尷尬,可我充滿期許。

可如今,當蘇逸軒拋下我,向著陳曦游去,我便徹底死心了。

我放棄了掙扎,放棄了生的希望,任由著整個人朝著水中沉下去。我緊緊地閉上雙眼,似有淚水流出,與冰冷的河水融在一起,冰冰涼涼的。

有水湧入鼻子裡,嘴巴里,我再也不能呼吸。思想漸淡,我彷彿回到了與蘇逸軒成親的那日,陽光明媚,一切都好。

“咳咳咳……”我拼命地咳嗽,有水從嘴中溢出,胸部一陣氣悶。我微微地張開眼睛,看見的卻是沈天賜,他焦急地喊著我的名字。

“悅榕?悅榕?你醒醒,醒醒!”我虛弱地想要說些什麼,可動了動嘴脣,便又嗆出了許多的水來。我的意識漸弱,只覺得一陣風吹來,全身便都冷得厲害。終於,我徹底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人已經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入眼皆是熟悉。雕龍刻鳳的床頭,火紅色的喜慶帷幔,還有刻著龍鳳呈祥字樣的燭臺。一切,都同我嫁給蘇逸軒的時候一模一樣。

“三少奶奶,您醒啦?”玲子帶著哭腔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裡,我朝著她的方向看去,只瞧著那一雙本不大的雙眼紅腫得像個核桃似的。我抿抿嘴脣,嘲笑,“是不是以為我死了?”

她一把捂住我的嘴巴,用力過大,差點沒真的把我捂死,“不許你亂說,我想好了,如果你被趕走了,我就和你一起走。”

我虛弱地搖搖頭,聲音暗啞,“還是你留在這裡吧,我就在外面住著,你賺了銀子也好接濟我。”

話音剛落,玲子便哭得更加傷心了。

“外面都說三少爺被陳曦搶走了,您可怎麼辦啊?”玲子帶著哭腔訴苦。

“搶得走的原本便不是我的,是我的,縱然三頭六臂也搶不走。”我虛弱地閉起了眼睛,心中酸楚,蘇逸軒,原本就不是我的。

6.蘇逸軒的大麻煩

這話剛說完,蘇逸軒便來了,身後跟著陳曦與一個洋人大夫,也不知道我的話他聽見了沒有。那大夫摸了摸我的額頭,復又自箱子中摸出了兩個裝了水的瓶子,用一口生疏的中國話說:“有些高燒,但是不嚴重,好好休息,輸液之後就好了。”

我朝著他的手看去,他掏出了一根細長的針來,又轉了臉對我說:“不要怕,不痛。”

我防備地朝床內挪了挪,顫抖著聲音說:“我很快就好了,不用你看。”

蘇逸軒趁機坐在我的床邊,一把握住我的手,安慰道:“我在外面生病了就用這個,我跑遍了整個蘇州城才找到這麼一個洋人大夫,相信我,真的不痛。”

我連忙用力將手抽出來,在陳曦面前,我更像是第三者。

他卻完全不理會,蠻橫地將我抱起,將我按在他的腿上,靠在他的懷裡。我剛要掙扎,他便更用力地將我鎖在懷裡,我終於不敢亂動。

直到,那根針扎入了我的手上,我倒抽一口涼氣,嚇得將頭埋進他的懷裡,痛得流出了眼淚。我咬著嘴脣,始終不敢抬起頭來。

大夫被我逗笑,用陰陽怪氣的聲音說:“你這樣怕疼?”

當然不怕疼,送蘇逸軒走的那天晚上,我被人拐進了妓院裡,被人打傷了腿逼我接客我都沒有喊過一句疼。沈天賜救我逃出來的時候,我身上腿上都是傷,那樣的疼痛,我就連一滴眼淚也沒流過。

蘇逸軒的手掌在我的後背摩挲著,輕輕地拍著我的肩膀,半哄半勸:“張開眼睛看看,沒什麼好怕的。”

我側過頭看去,那根針挑開了我的肉皮,深深地潛入了手中,我倒抽一口涼氣,隨即便暈了過去。

後來洋人大夫說我這是暈針。

那日的傷寒,到底是喝了中藥才好起來的。

下午,我剛剛睡醒,趁著身子有了力氣,玲子也不在身邊,我趕忙簡單地收拾了幾件衣物,匆匆逃離。

蘇逸軒不要我,我不能等著他趕我走。

從府裡逃出後,我便又遇到了沈天賜。彼時,他正在小酒館裡獨自喝酒,瞧見夾著包袱鬼鬼祟祟的我,也不多問,只是擺擺手示意我坐過去。

我也不多想,提著包袱便坐了過去,接過他為我倒好的酒,抿了一口。

他說:“我故意在這等你的,從蘇家後門的院牆跳出來,你肯定要走這條路。”

我嘆了口氣,動了動嘴脣,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索性又喝了一口酒。

他接著說:“打算去什麼地方?”

我搖了搖頭。孃家是不能回的,我打趣道:“我可以去留洋。”

正說著,突然聽到玲子的聲音,她和蘇逸軒竟然這麼快就發現我不見了?

我趕忙彎下身子,將自己藏在桌子下,我緊張地示意沈天賜不要出聲,他只對我微微一笑,隨後彎下腰輕聲對我說:“一個女孩子家,跑去留洋你知道有多危險嗎?你雖無論如何也不能與我在一起,可我卻見不得你一個人在外面受苦。”

見我瞪著他,他突然惋惜一笑,道:“其實,我與蘇家作對,只是覺得你委屈,我想幫你報仇……可你最終恨的,竟然是我。這幾年,我好冤枉。”

我木訥地瞧著他,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

卻只見沈天賜突然抬起頭,他對著蘇逸軒吼:“她在這呢。”

我蹲在桌子下,狠狠地朝著沈天賜的腳上砸了一拳。這傢伙,終究還是信不過。

7.所謂一起走

那天,我還是隨著蘇逸軒回去了。沈天賜將我從桌子下拎起來,遞給蘇逸軒,大剌剌地說:“別忘了你跟我說過的話。”

蘇逸軒只是淡漠地接過我,一言不發。那天回去後,我就再沒見到蘇逸軒了。

直到天色黑透了,玲子才跑來說:“大少爺可能不來你這兒了,我聽說他喝醉了,在陳曦小姐房裡睡著了。”

“應該的。”這樣我才踏實些,不然總是覺得怪怪的,像是搶了陳曦的一樣。

玲子再次怒其不爭地瞪了我數眼,她坐在我身側對我說:“下午我聽見老爺說暫時不要對外提陳曦小姐,說是影響不好,近幾日的生意都不紅火了。還說……如果他們走得太近,就趕走陳曦小姐。”

我一聽,連忙從椅子裡彈起來,那可不行!

我一把扯過玲子的手,高聲道:“走,把人接回來。”

我想,我會為蘇逸軒做到最後,不管是什麼。這是執念,改不了。

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正室,我帶著玲子風風火火地奔著陳曦的住處走去,行至門外,玲子十分懂眼色地揚聲問:“陳曦小姐,三少爺在嗎?”

我則從旁接過話頭,“聽說他喝醉了,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回家的路,我來接他回去。”

我正翹著腳朝內張望,只見裡面有人影從床上爬起來。玲子眼尖,壓低了聲音說,“三少奶奶,您看,好像是在床上。”

哼,我又不瞎!

我從旁鼓動玲子,“去,你給我把他拉出來,這種場面我可看不了。”

“是哪種場面讓你看不了的?”身後,蘇逸軒的聲音突然響起,驚得我差點沒提早斷氣。

我瞪向玲子,她緩緩低下頭說:“確實有可靠消息說三少爺喝醉了。”

我雖尷尬,卻仍舊撐著場面,仰著頭對他說:“我過來看看你睡了沒有,沒睡的話想問問你冷不冷,需不需要加被子。”

“不是怕我迷路找不見家?”蘇逸軒壞壞一笑,抱著雙臂,側過臉頰瞧著我。我猜我的臉一定紅得像是擦了一盒子的腮紅。

正當我語塞之際,他卻一把拉過我的手,輕聲道:“三少奶奶,我們回家吧。”

回家吧……

我覺得這件事情做得這麼丟臉都是玲子的錯!

蘇逸軒躺在我身側,低聲道:“我知道你會游水,不是不擔心,只是陳曦是外人,總不能叫她在我蘇家出事。”

會游水也不代表不會被淹死!我不出聲。

蘇逸軒接著說:“我和沈天賜是同時跳下水的,只是他距離遠一些,你會水,可以撐到他來救你。”

“也沒什麼,你和陳曦小姐很般配,我今日走是不想老爺太太為難,雖然沒走成,但是我可以自己去跟奶奶提,讓你們在一起,成親。”

話音剛落,蘇逸軒卻一個翻身將我壓在身下,好看的眉眼在我眼前放大,他的聲音中夾雜著些許不悅,追問:“你不需要我嗎?”

我緊張別過頭去,結結巴巴地迴應,“我……習慣了啊,我有玲……”話還沒說完,突然被強硬地堵了回去,用嘴巴。

蘇逸軒,他在親我?他長長的睫毛映入我的眼裡,高挺的鼻樑映入我的眼裡,最後又整合成一張好看的臉,映入了我的心裡。

蘇逸軒慢慢地放開我,問:“現在重新問你,你需要我嗎?”

他眼神灼熱,呼吸急促,我害怕他再親我,趕忙回答:“需要,需要,很需要。”

他這才滿意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手壓在我的身上,在我的耳畔輕聲說:“要走也是和我一起走,以後別一個人走。”

我當作沒聽見。沒聽見就不會記住,記不住就不會心疼。

8.“小妾”離去

第二天一早,天剛矇矇亮,我便被玲子拽了起來,緊張又激動地說:“三少奶奶,你快起來,陳曦小姐和三少爺要走了。”

又要走了?我匆忙起身,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好,便急忙地奔著港口跑去。蘇逸軒這男人,就算是走,至少也告訴我一聲,我已經同他說好了,如果陳曦不開心,我可以走。

我和蘇逸軒,終究是這樣的緣分,他有一個自由的夢,而我,願意為他搭建一張溫暖的床,阻斷一切的干擾,讓他好好地做夢。

我跑到碼頭時,人已經圍了許多。我站在人群外,遠遠地望著,看著蘇逸軒穿得落落大方,看著他腳邊擺放了一個箱子,看著他在眾人的目光中,對著陳曦笑。

陳曦最先看到我,從人群中閃出走到我的面前,我趕忙擦掉眼淚,換上笑容,“陳小姐就待了這幾日,不再多住些日子?過幾天我還可以帶你去看看北方的雪。”

陳曦轉過頭去看了看人群,一把將我抱住,在我的耳畔輕輕地說:“我以為我可以把他帶走,我以為他能夠明白我的感情,我想我能夠戰勝一個指著肚子就許下的婚姻。悅榕,可是我錯了。我輸了,要走了,祝你們幸福。”

話音落下,有溼溼的東西跌落進我的衣裳裡,陳曦哭了。

生活不似演戲,不是隻有好人和壞人,好多人帶著自己的無奈,堅持著自己的初衷,不過是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像一個孩子,執著地想要得到一根冰糖葫蘆……

我輕撫她的後背,竟然不知道如何安慰,一個勝利者,此刻說什麼都顯得是在炫耀,儘管我非成功。

我只得從手腕上取下常年戴著的碧玉鐲子,遞給她,“這是我小時候老人們送的,說是能保佑遇上意中人,你戴著,總會找到對的人。”

她接過,卻笑得更苦澀了,喃喃自語:“原來這東西在你們的眼裡是這樣的作用,難怪逸軒跑了好遠的路也一定要買一支玉簪子送給你。”說完苦澀一笑,自懷裡摸出了一塊兒懷錶,“你留著,當是我的禮物。”

我接在手裡,點頭道謝。

陳曦的船舶越走越遠,最終化作一抹看不清的黑點點,如同當年逸軒坐的那船一般。

剛微微低頭,便聽到一聲責備:“你穿得這樣少就跑出來?看來身子是好了。”

說完,脫掉外衫搭在我的肩膀上,一把將我攬入懷中,對著我微微地笑,“我們回家吧,這以後,再也不走了。”

我淺淺地笑,始終覺得一切都不太真實。

年少的時候,蘇逸軒曾與他的爺爺一同去過北方,那年,我十三歲,我坐在鞦韆裡,一蕩便飄出去很高,蘇逸軒就是那個時候進入了我的世界,他說:“女孩子家,爬得那樣高,小心摔著了。”

我迎著風,在蔚藍色的天空下,朝著那人看去,他著一件青衫,手中握著一把碧玉摺扇,眼神淡然地瞧著我,見我看他,又提醒:“快下來,小心摔著。”

他話音一落,我便應聲摔了下去,扭傷了腳踝。我坐在地上疼得直冒冷汗,可卻沒好意思哭。他蹲在地上皺著眉頭瞧著我,疑惑地問:“不疼嗎?我可是頭一次瞧見你這樣的女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說:“花悅榕,你呢?”

他點點頭,讚賞:“好名字,花容月貌,長得倒也應了這名字,我叫蘇逸軒。”

我還記得,那天大夫按著我的腳踝的時候,我疼得哭喊著,快要斷了氣。

如今,同樣是一片蔚藍的天空,我的身側是好看的蘇逸軒,他輕聲地說:“一個女孩子家,總是不照顧好自己,連衣服也不穿好就出來了,你這樣的我倒是頭一次見到。”

我露出微微的笑,嗔怪道:“你可不是頭一次見到,這都是第二回了。”

“我怎麼不記得?什麼時候?”

“自己想去。”我甩開他,快步朝前奔去,邊跑邊笑,“想不起來,你今兒就睡外頭吧。”

蘇逸軒快步追來,邊追邊問:“快告訴我,到底是什麼時候?花悅榕,你給我站住!”

9.番外——蘇逸軒篇

三年後,我再次見到了她,我指腹為婚要白頭偕老的女孩子。她著一身淡粉色的長裙,站在門邊瞧著我,只是微微地笑,卻連話也不敢說。

三年前,我還記得成親的那天,我摔碎了燭臺,砸碎了碗筷,甚至潑了我們的合歡酒,我氣憤於這封建的迷信,為什麼要娶一個我從未見過的女子?為什麼不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那女子卻突然拽住我的衣角,壓低了聲音神祕地對我說,“我和你是一夥的,你放心,我一定幫你逃出去。你別再摔了,找個地方休息休息,我保證不碰你。”

我竟然被她逗笑了。

她可真能說,坐在床上一刻也不停地講她小時候的故事,她甚至不記得,關於她名字的成語“花容月貌”,她已經講了六次。可瞧著她一臉興奮的模樣,我竟不願意打斷她,整個世界在她的嘴巴里都活了起來。

第三日,我終於耗盡了所有的耐性,我咬著牙發誓,“我一定要和他們抗爭,我一定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那是我的夢想。”

悅榕用力地點頭,堅定地說:“三少爺,你放心,第五天他們要是再不放你出去,我就幫你出主意。”

果然,第五天了,他們仍然不放人,一大早,悅榕便來了精氣神兒,她說:“我把手腕割開吧,他們怕了,總會開門。到時候,你就乖乖的不要亂跑,等晚上,就可以從碼頭逃走了。”

說完,她不由分說地摔碎了碗,眼神中雖有排斥,但仍舊撿起塊碎片,朝著手腕割去。我眼疾手快,從地面上撿起一塊,不由分說地割開了自己的手腕。

她嚇壞了,臉色慘白地瞧著我鮮血直流的手,哭著說:“我不是叫你割,你……嗚嗚,你痛不痛?”

我對她輕輕地笑,摸了摸她的臉頰說:“我帶你一起走……”

我聽到她尖銳刺耳的呼救聲,聽到開門聲,聽到大家說:“這可怎麼辦才好?”

可唯獨她,哭得泣不成聲。

這個女人,我指腹為婚的妻子,我想要帶她一起走,這是我的責任。

深夜,她輕聲地喚醒了我,在脣邊豎起了一根手指道:“我送你走。”

站在碼頭上,她說什麼也不和我一起離開。她說:“供養父母是兒子的責任,不然會受天譴的。我是女人家,怎麼能跟著你去闖蕩呢?”她又說,“三少爺你放心地走吧,你該做的,我都會做完,我不會叫你遭天譴的,你儘管去看你想看的世界。”

可如今,她怎麼變得這麼沉悶了?

我聽常伴她身邊的玲子告訴我,三年前,我逃走的那天,她被人拐走賣掉,就連腿上都摔了許多的傷,她這三年來,照顧夫人老爺,照顧所有人……

大嫂叫我與她同房,我剛要說,“我的行李可不可以另外找間屋子放?”她卻攔下,叫我另住,我猜想,她定是誤以為我愛上了陳曦。

我想她一定是忘了那日,船開了的時候我對她喊的話:“等我三年,我定會回來,陪你地老天荒。”

當她撐起了我的夢,我定要為她撐起整個家。善待妻子也是丈夫的責任,做不到,同樣要遭天譴。

她是我指腹為婚的妻子,可我,卻愛上了這姑娘。(原題:《雲想衣裳花想容》,作者:葉子琦。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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