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馬能給馮小剛影帝，為啥不給田壯壯？大陸能拿獎的戲精導演太多

撰文：韓浩月 賽人

新媒體編輯：田偲妮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及頒獎禮截圖

在剛剛結束的第54屆金馬獎頒獎禮上，曾主演《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告別》等片的演員塗們憑《老獸》拿下金馬獎影帝，惠英紅這次憑藉《血觀音》終於奪下本屆金馬獎影后，而於昨日公映的《嘉年華》導演文晏奪得最佳導演大獎，《血觀音》獲得最佳劇情片。（附主要獲獎名單）

本屆金馬獎影帝、影后

第54屆金馬獎主要獲獎名單

最佳劇情片：《血觀音》

最佳女主角：惠英紅《血觀音》

最佳男主角：塗們《老獸》

最佳導演：文晏 《嘉年華》

最佳女配角：文淇《血觀音》

最佳男配角：陳竹昇《阿莉芙》

最佳新晉演員：瑞瑪席丹《強尼·凱克》

最佳新導演獎：黃信堯《大佛普拉斯》

最佳改編劇本：黃信堯《大佛普拉斯》

最佳原著劇本：周子陽《老獸》

最佳動畫長片：《大世界》

最佳動畫短片：《暗房夜空》

最佳劇情短片：《亮亮與噴子》

最佳紀錄片：《囚》

最佳原創電影歌曲：《有無》（《大佛普拉斯》）

最佳原創電影音樂：林生祥《大佛普拉斯》

最佳造型設計：張叔平 、張兆康《擺渡人》

最佳美術設計：邱偉明《擺渡人》

最佳攝影：中島長雄《大佛普拉斯》

最佳動作設計：桑林《繡春刀II修羅戰場》

最佳視覺效果：林哲民、Perry KAIN、Thomas REPPEN 《擺渡人》

最佳音效：杜篤之 、吳書瑤、杜均堂《報告老師！怪怪怪怪物！》

年度臺灣電影工作者：胡定一

終身成就獎：徐楓

雖然此次因《相愛相親》入圍最佳男演員的田壯壯最後沒有得獎，但他的出現已經讓我足夠驚喜，提名即是榮耀。

看到他的出現，我不禁感嘆，導演裡（尤其第五代導演裡）真的好多“戲精”，他們只做導演真是演員界的損失。

今日《相愛相親》劇組在金馬獎紅毯

提到田壯壯，有兩個關鍵詞，一是“看不懂”，1984年導演的《獵場札撒》因為審查人員看不懂，電影無緣公映，2009年導演的《狼災記》，許多觀眾也覺得看不懂，因此在豆瓣只有4.3的評分。

拍《狼災記》時的田壯壯與劇照

另一個關鍵詞則是“有個性”，1988年拍攝霹靂舞題材《搖滾青年》，1992年因拍攝《藍風箏》被禁十年……這兩個關鍵詞，讓田壯壯的藝術人生，擁有了一種稀缺的純粹性。

張艾嘉堅持邀請田壯壯出演《相愛相親》，正是因為看中了田壯壯身上的這種純粹的氣質，她說田壯壯讓她感覺踏實、溫暖。

確實是這樣，田壯壯在《相愛相親》中飾演的父親形象，既保守傳統，又開放包容，那種看透人生又熱愛生活的勁兒，和現實中的田壯壯可以合為一體。

田壯壯並不熱愛到處露一臉的那種表演，他為數不多的幾部演員作品，都是出於友情。

和田壯壯一樣，第五代導演親自出鏡上陣當演員，要麼是還人情，要麼是玩票，但總是能給人以驚豔之感。

先簡略一說，比如馮小剛，他在周星馳《功夫》開場戲中演的黑老大，短短几分鐘表演給人留下深刻印象，主演《老炮兒》拿獎拿到手軟。

因《老炮兒》拿下金馬獎影帝

還有陳凱歌，《建國大業》中飾演馮玉祥，短暫亮相技驚四座，不少網友建議他乾脆放棄當導演做演員得了。

以及張藝謀，在《有話好好說》裡，張藝謀大喊“安紅，我想你”讓人驚豔，這個情形恐怕以後再難看到了。

而除了“客串”“玩票”，正經聊聊這些導演們的演技，“演而優則導，導而優則演”在120多年的電影史上，就像穿衣吃飯一樣稀鬆平常。老的像袁牧之、鄭君裡、石揮、崔嵬、謝添。港臺的如李行、李翰祥、胡金銓。這些響噹噹的人物皆能演能導。

近的像徐克、李安、侯孝賢、楊德昌、吳念真、許鞍華、王家衛。第六代以下的還有章明、張元、王小帥、賈樟柯、管虎、高群書、張一白、陸川、甯浩等等……這個名單真要列的話，怕是幾頁紙也不夠。

反正，從來沒演過戲的導演，在我的印象裡，可謂鳳毛麟角。就算前兩年去世的吳天明，人家就是演員出身，戲正經不錯。

吳天明此前主演的《飛越老人院》《老人願》

要論第五代，北京電影學院78級，有人笑談有兩個導演系，另一個是攝影系。顧長衛、侯詠、呂樂都在銀幕上亮過相，他們拼理解力、感受力和去程式化來表演。

黃建新算一個，最早的《紫雨風暴》不必說了。在《親愛的》和《我不是潘金蓮》裡。黃導在規定情境下，給了我們兩個完全不同的官僚形象。前者是能將敷衍塞責表現為理直氣壯，後者則將如履薄冰演繹得如同穿針走線般自如融洽。

黃建新《親愛的》

《我不是潘金蓮》圖右黃建新

至於孫周，凡他導演的影片，他就像是要蓋章一樣，要拋頭露面一把。這個習慣周曉文也有所保留。

孫周是第五代導演中相貌最為倜儻的一位，所以我們在《荊軻刺秦王》、《神話》中都能看到他的身影。他在最意氣風發之時，還主演過《冰上情火》，孫周的表演跟他的導演風向大不一樣，是那種明目張膽的傾盡全力，他本人在現實中說起話來是和風細雨、真要在銀幕上就電閃雷鳴了。

孫周在電影《神話》

田壯壯的表演，假如硬要說什麼風格的話，極為吻合他導演的氣質。好聽點的說法是雲淡風輕，《長大成人》、《雲的南方》、《大追捕》，包括最近的這部《相愛相親》，大體都是這樣的風貌。他看上去有些走神，絲毫不擔心人物會就此跑掉，最終形成了一種極為特殊的風物雜談。

第五代導演裡，表演真正厲害的有三位——葉大鷹、張藝謀、陳凱歌。

先說葉大鷹，當然他先佔了本是學表演的先機。徐靜蕾首執導筒的《我和爸爸》，也是這位才女目前最完整也最豐厚的作品，葉大鷹可謂居功至偉。

他演的這個窮得只剩下一張嘴的北京神侃，是不折不扣的老炮兒。他的表演在我看來，要比馮小剛的老炮兒精準、傳神得多。真實的老炮兒，在兩肋插刀之餘，還有許多正經或不正經的事要做。他時而有口無心，時而無慾無求，就這麼湊合著、對付著、將就著他的殘生。

葉大鷹就這麼頂著他的光頭，好像也只能靠這點光亮來照耀自己，但他演來絲毫不荒涼，也沒有打腫臉充胖子似的自欺。葉大鷹飾演的這位爸爸，是中國電影史上一位獨一無二又極其鮮活的父親形象。

張藝謀可說是為中國有過表演經驗的導演爭了一口大氣，他第一次演《老井》，便成為東京國際電影節影帝。

他的這種表演，是種浸透式的表演，是利用艱苦環境後的借力打力。他儘量不去演，而儘量將人物不屈的經歷與他早年鬱郁不得志的遭遇進行重合。也可以說，張藝謀在《老井》中的表演切合了現代電影的精神脈胳，是行動的累積，而非衝突的加劇。

《老井》主演張藝謀

而陳凱歌的表演則是在傳統戲劇中獲取營養。

最早在銀幕上一睹陳凱歌的真容，是他在《末代皇帝》裡出演一位門官。這部巨片所營造的華麗麗的歷史感，影響了陳凱歌后來的兩部大作--《霸王別姬》和《荊軻刺秦王》。

《末代皇帝》裡的陳凱歌

我尤其激賞他在《荊軻刺秦王》中出演的呂不韋一角，眼神澹然、面龐堅毅。短短兩場戲，卻能在心如死灰和心如磐石之間找到恰如其分的平衡。無論他的對手李雪健是如何假痴不顛，邪氣縱橫，他自巋然不動，氣沉丹田，同時又能父親與臣子、陰謀家和成全者之間自由穿行。

更難能可貴的是，陳凱歌的出場，讓這部肅殺的影片，在凝重之餘，多了一份更持久的傷懷。他這一次的表演，已經和專業演員沒有任何區別，比某些不用力也不用心之流更是要高上一大截。

陳凱歌《荊軻刺秦王》

而陳凱歌在《和你在一起》中扮演的教授，儼然是他自己的夫子之道。他說“藝術就是征服”，可他最後什麼也沒有徵服。學生放棄了比賽，讓他的心血白流。陳凱歌在這部影片裡提到音樂有“好的”音樂和“好聽”的音樂之分。電影也是這樣，電影中的表演也是如此。

《和你在一起》裡的陳凱歌

這些“會演戲的導演們”似乎在給年輕演員們上一堂生動的表演課——表演想要有層次有深度，只靠教室裡學到的那點東西是不夠的。

別以為老導演的出色演技是手到擒來、小菜一碟，在他們塑造的那些令人拍案叫絕的角色背後，隱藏著他們的幸福與痛苦，甜蜜與苦澀，張揚與失落。演員對於老導演們的最好模仿，是像他們一樣去工作、生活、創作——從人生際遇當中汲取營養，觀察、思考，而不是拼命接戲混個“努力”的名聲。

也感謝這次的金馬獎，讓我又再回味了一遍這些“好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