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貓之死

文/咔芒

挺安靜的，它就那樣蹲在水盆旁邊，仰著頭看著窗外的世界，就好像看著樹梢上的鳥兒歡叫一樣，機警而敏銳，它的瞳孔不再隨著白天黑夜的罔替而變化，現在已經是早上，但它的眼睛就像兩顆藍寶石一樣，流露出一種不屈的光芒。嘴角旁還有一道被嘴裡流出來的水衝開了一條已經乾枯了的溝兒。陽光穿過樹葉又通過窗戶撒在了它的身上，微風也流過窗戶吹動了它身上的毛，這一刻給我的感覺顯的莊嚴而神聖。它就這樣死了，沒有人能解釋它生命的最後幾個小時是怎麼過的。

去年的七月初，天氣炎熱而且多雨，我媽媽在回家的路上，聽見路旁邊的草叢裡，有軟弱無力的貓叫聲，她扒開草叢看見一隻被人為殺死的母貓，三隻被餓死的小貓，最後就剩下一隻還活著。我媽就把這隻毛還沒長全的小奶貓抱回了家。

真是當自己孩子養的，這隻小奶貓來到我家，全家人都忙活起來，買奶瓶，購羊奶粉，備貓糧，儲藏貓罐頭，買貓盆，填貓沙，各種逗貓神器都被我姐買了回來。好傢伙，真是比對親孩子還親。自從有了這隻貓，我媽也不逼我跟我姐找對象結婚了（我27歲，我姐30歲），心靈也有了寄託了。我爸爸也發展了新的愛好，沒事了去釣釣魚，釣回來的魚喂貓吃。每天我家吵嘴最多的就是今晚該誰摟著貓睡覺。無形中增添了很樂趣。

伴隨著貓的一天天的長大，就會產生新的問題，我們慢慢的發現貓貓喜歡吃花盆裡的土，每次我們看見都會把它趕走，或者把花盆挪一個地方，久而久之，為了防止貓吃土，花盆不是扔了就是放的高高在上，沒土可吃，所以就不吃了。漸漸的貓又長大了一些，吃得多了，所以產生的糞便也多了，弄家裡都是貓騷味兒。所以我建議是不是把貓放到小區院子裡養呢？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的是我姐，他說：“吃你的貓糧了？睡你的房間了？用你的貓砂了？你給它洗過澡？還是給它鏟過屎？”好吧，我錯了。

一個月之後我舊事重提，結果家庭會議中就此事三比一。那個‘一’的當然是我，徹底被拍在沙灘上。好吧，我再次投降，以後此事再也沒提過。

又兩個月過去了，貓又長大了些，有那麼一天我發現貓兒在走路的時候四肢顯得軟弱無力。我向他們提起此事，他們以為是營養不良，就又買了上等貓糧和貓罐頭，釣回來的魚都是煮熟了給它吃。過了月餘，終於有一天貓兒在走路的時候突然跌倒，站起來再跌倒，反覆幾次之後它再站也起不來了。我們趕緊帶她去了寵物醫院，經過一系列檢查，得出結論：缺少微量元素。微量元素？獸醫就給開了些類似於維生素的藥片，告誡我們，使勁喂吧，或者生，或者死。最後獸醫又補了一句：“其實小貓吃土的時候就出現了風險提示，它生的機率不足10%”

後來的後來，貓兒徹底癱瘓了，連叫的功能都沒有了，在它癱瘓的日子裡，我們每天掰開它的嘴，灌些奶粉來維持生命。

就在那一天晚上，它可能知道它要死了，也許它很渴，也許是想看看這從沒出去過的世界，也許它不想死在爭取最後一絲生的希望，也許的也許，有很多也許，沒人能給個準確答案。重要的是它站起來了。爬出了它的小窩，爬到了水盆邊上，他想喝一口水，同過水中的倒影看見了形如枯槁自己，他想：“我即使死，也不能死的這麼難看吧。” 它努力擺出一個正常貓喝水的樣子。它抬起頭望向窗外的的黑夜，它心裡有個聲音在說：“哇，沒想到我的眼睛晚上能看的這麼遠，真後悔沒出去看看這世界。”它通過窗外樹葉的間隙看見了天空和星星，他突然想媽媽和它的兄弟姐妹了，它努力在搜尋它那模糊的童年回憶，搜尋它媽媽的樣子。一瞬間媽媽的形象清晰起來，因為它看見媽媽在天空中在召喚它，後邊跟著它的三個兄弟姐妹，它的身體突然間輕快起來，開心的奔向了它的媽媽..........

它確實死的挺有尊嚴的，我看見它的那一刻並沒有感覺他是一個病貓。我姐大哭了一場，我媽媽好幾天也沒見笑容。

一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下班回家，看家我家貓兒在小區院子裡吃土，我高興的喊著它：“貓兒，貓兒” 它扭頭看向我，吃的滿嘴、滿臉、眉毛耳朵上都是土，唯獨那雙眼睛，還是如藍寶石一樣明亮，夕陽餘暉照進它的眼睛，瞳孔並沒有隨著陽光照射而縮小，它就那麼直直的看著我，我卻從他的眼睛裡看不到一絲溫暖。我確信，它已經不是我家貓了。

我猛的驚醒過來，有一條線從我腦海裡經過，以前很多不解的地方突然豁然貫通。它為什麼要吃土？為什麼要在臨死之前仰望窗外的世界？到底是誰殺死了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