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閻王之張生傳(民間故事)

午夜子時,張生從賭館出來,街上一個人也沒有,冷清清的,剛下過雨,溼漉漉街石在一點點微弱的燈光照射下,發出一陣陣暗光。張生忽然感到害怕,今天怎麼回家,明吃什麼?他和妻兒住哪兒?這三晝夜的時間裡,他輸空了全部家當,包括房子,那是祖宗留下來的。走出石街,夜就像一個巨大的漩渦,彷彿隨時都可以吞食自己,張生別無選擇,毫無目的的向前走著,他希望一直這麼走下去,永遠不停,永遠不要走到黑夜的盡頭。

一個月以前,三口之家的小日子甜甜蜜蜜,和和美美。那天在街上碰到鄰居的二順, 二順說帶張生去開開眼,張生經不起誘惑走入那家賭館,以後每次經過都去看看熱鬧。三天前終於忍不住了,當場輸光自己做生意的小本,賭博就像吸食鴉片一樣,不能自拔,張生想撈回來,就回家去拿錢,當妻子說做生意需要,後又輸光了所有的積蓄和妻子僅有的兩件首飾,最後他輸紅了眼,把祖宗留下的房契也拿來壓上了。

過了面前這條河,就要到家了。對面漆黑一片,妻子和兒子早就睡了。他說這幾天有事她也就沒有多問,妻子一向都很信任他,溫柔、賢惠。想到這兒,張生再也走不動了:怎麼辦?妻兒住哪裡?孩子明天怎麼上學堂?橋下,河水嘲笑著張生,嘩啦嘩啦的流過。“還不如一死了之!”念頭一閃,張生站了起來,有力的一躍,飛過欄杆向河水飛去。

張生是存心想死的,可是他怎麼也沉不下去,身下好像有什麼東西託著,也衝不走他這七尺大個身軀。想死都不行嗎!張生無助的座在水中,痛苦的抽泣著,他只好向岸邊劃去,爬到岸上來,不知什麼時候手上多了條洗澡布,灰灰的,有點舊,張生摸了摸臉,隨手將洗澡布搭再肩上,向回走去,毫無目的的向前走去……

張生不知不覺就走回了賭館,推開賭館的門,引得賭客抬頭看過來,賭徒們看清是張生的狼狽相後,把頭轉回賭桌,賭局繼續,沒有誰關心張生為何一身是水,也許是看慣了落泊的賭徒了。張生自己找地方坐下,慢慢平定情緒。他恨自己又跑回這個地方來,不是跑回了家,他恨自己走進這間賭館,他想回家,可是這家怎麼回……

張生的注意力不斷被面前的賭局吸引,儘管自己剛才想跳河自盡,一了百了,他努力地剋制自己,可內心裡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對他說:你已經沒有退路了翻本是你唯一的機會。上那去找賭本呢?說來也怪,正當張生為賭本發愁時,二順剛好從身邊走過,數著銀票,張生起身向二順借錢,二順很爽快的答應了,隨手就借了五十兩銀子給張生,轉身就出了賭館。張生戰戰兢兢地坐上賭桌,張生做夢也想不到從他座上賭桌開始,買大就大,買小就小,買什麼就是什麼,好像就可以看穿盅子裡面是什麼點數。

賭博的人只要賭資沒輸光了,是很少會想起時間的。張生手氣好得發瘋,他賭興正濃的時候,突然一個聲音在耳邊不停地說“差不多了,該回去了!”他抬頭看了身邊每一個人都不是說這話的人,每一個輸了錢的人,不可能提醒贏錢離開,回家.只要贏家不走就還有打回來的機會。張生低下頭繼續著他的賭局,可此時他的心理煩躁不安,逐漸心煩意亂,接押錯了好幾把,他只好退了出來。

張生再賭館贖回自己的房契和首飾,數了數自己手中的錢,發現不多不少,剛剛把輸了的一切打回來,一分也不多不少。他覺得很遺憾,要是後面那幾把不輸,就是贏錢了,至少輸掉了五百兩銀子,自己做十年生意也未必會賺到五百兩銀子。可幸的是總算是保了本,把自己的東西都贏回來了,不用擔心回去怎麼跟妻兒交待,想想明天的日子依然幸福。他吹著口哨往家走,夜風吹來,聞到自己身上難聞的氣味,他已經連續幾天沒洗臉,洗澡,睡覺了,也沒回家。身上格外難受,自己身上散發著一陣汗臭的味道,想洗個澡,就加快了回家的腳步,很快就到了自己剛剛還想跳河自盡的地方,河橋上,雨已經停了,一個人也沒有,橋下河水散發著陣陣寒光,橋面黑糊糊的,暗濛濛的,張生不禁打了個冷戰,撒腿就想往家跑。就在這時,他卻清楚地看到他的前面,木橋頭,正靠著一個陰森的黑影。張生感覺自己的腿粘在地上了一般,怎麼也邁不動,那黑影衝張生招招手:“把我的洗澡布還我”。聲音陰森森的,不像是人發出的。“把我的洗澡布還我!”張生極度害怕,渾身發抖,他走過無數的夜路,卻從來沒有遇到這種情況。“一個時辰以前,你拿著我的洗澡布去賭錢,你去翻了本,現在該還我了。”張生這才想起剛才跳河後上來,手裡莫名其妙多了一條洗澡布:“我拿給你。”張生連忙在肩上找洗澡布,卻找不到。“我不知道在那兒,可能在賭館裡面,我去給你拿回來。”張生的話音剛落,只見他面前的黑影向他飄來,化作一條洗澡布搭在張生的肩上,張生立刻就攤在橋上。肩上的洗澡布發出“差不多了,該回去了。”和在賭館的聲音一樣,陰森森的。張生連忙把洗澡布拿在手上顫顫剋剋說:“大仙,我從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您……”話還沒說完,只見那條洗澡布又飛了出來,在張生面前化作一個黑人影說到:“我本是這清風河裡的一個落水鬼,閻王爺告訴我今夜有一個投河自盡的,讓我把他拿來作替身,我好去投胎,天黑後我在河裡守著,沒想到是你,就把你救了起來,掐指一算,知道你賭輸了錢,就化作陰氣伏在洗澡布上幫你贏回了本錢,這洗澡布本是你家的東西,我現在把它還給你,今夜我救你,是因你妻子與我有恩。記住,從此以後再也不要涉足賭博,老老實實做……”完這些,黑影飛了起來,飄向河水中去了……

張生回家後,就將洗澡布拿給妻子看,說:“這是我的東西嗎?”張生妻拿起一看,眉頭一皺說“你在什麼地方找到的?”張生就把事情的前前後後說了一遍,張生妻聽後說道:“這條洗澡布是我嫁與你做妻子時的嫁妝,是我用來擦汗的,五年前,我剛嫁你時,我娘怕你虧待我,就給我十兩銀子,偷偷的藏起來,留作急用,我們成親一月後,你去鎮上做生意,我回孃家,走到清風河邊,看見一群人圍著一具死屍,說是外鄉的一個賭徒,在此輸掉了錢,無臉回家,就跳河自盡了,我見那人露屍河邊,就讓人用我的擦汗布把他身上的泥土擦掉,那擦汗布我也就沒要了,接著用那十兩銀子請人把他埋了,張生仔細一想,五年前確實是有一件這樣的事情。

這件事之後,張生就從沒讓洗澡布離身裹,也從不再涉賭,想到去賭兩把的時候就看看洗澡布,時間一長,他也再沒有那念頭了。每天起早貪黑做起了小生意,日子一天比一天好過。十六年後,張生兒子考中狀元,任清河縣知縣,官至按察使。

後張生活到九十九歲,張生妻活了九十八,於同年同月同日,無疾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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