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外籍開國少將，被毛主席評為正軍級

他紅軍時期曾被打成毛派，抗戰時期抄過閻錫山的家，曾三次被開除黨籍，獨自一人走過雪山草地。他是中共1955年首次授銜時的開國少將，也是中共唯一的外籍開國將軍。他是越南“國父”胡志明最早的追隨者、最親近的將領、拜把兄弟，在中共授銜前就被越軍授予少將軍銜，胡志明將整個南越託付給他。但也正因為這個越南少將軍銜，原本應授予中將的他，胡志明一句話僅被評為正師級、授少將軍銜，又是毛澤東的一句話，改為正軍級、少將。1955年回國時，時任國防部長彭德懷特批3萬人民幣外匯治病，而當時胡志明的月薪僅合人民幣35元。他就是洪水，短短48年的人生裡26年在中國渡過，至死不忘中國情誼。

洪水與猛獸

洪水原名武元博，越南河內人。1908年出生於一個地主家庭，早年留學法國時與胡志明相識，成為胡志明最早的追隨者，也正是在法國胡志明與未來的中共領導人周恩來結識。

1924年，胡志明受共產國際委派化名前往正處於大革命高潮的中國廣州，以蘇聯顧問鮑羅廷翻譯身份公開活動。出於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時機為越南培養青年革命力量的需要，在胡志明的號召下16歲的洪水來到廣州，先後參加越南革命青年訓練班以及越南共產黨前身之一的越南青年革命同志會。洪水還曾與胡志明等9人結拜，因胡志明當時化名李瑞，9人都化名姓李，稱之為李氏結拜弟兄，構成胡志明越南青年革命組織最早的核心成員。

在越南革命青年訓練班上，洪水第一次認識了擔任教員的毛澤東、劉少奇、彭湃等中共黨員。訓練班結束後，按照胡志明的安排，在時任國民革命軍第二軍副黨代表兼政治部主任李富春及其夫人、時任中共兩廣區委婦委副書記蔡暢介紹下，洪水進入黃埔軍校第四期學習，成為越南早期革命者中極少數接受過正規軍事教育的人。同期學員包括林彪、劉志丹、胡璉、張靈甫等人，在校期間洪水加入中共。

1926年畢業後，洪水留校工作。1927年12月，洪水等30多位越南戰友隨葉劍英參加中共建軍活動之一的廣州起義。起義失敗後，洪水因身份暴露，由越南青年革命同志會安排前往泰國協助胡志明工作。幾個月後，1928年6月中共兩廣省委密召洪水到香港，從事香港海員工會組織工作。後因井岡山革命形勢吃緊，毛澤東、朱德等不得不率紅四軍主力轉移，逼近廣東，並向中共兩廣省委求援，要求派遣一批素質過硬的軍事幹部以增強部隊戰鬥力，洪水奉命前往廣東東部的東江地區，擔任新成立的紅11軍連政治指導員。

在東江任職期間，洪水因自己的中文名字“鴻秀”——意在成為越南革命鬥爭中的俊傑，“缺乏戰鬥性”，當時國民黨又將中共、紅軍視為“洪水猛獸”，改名為“洪水”。當時另有一位戰友因此將名字改為“猛獸”，遺憾的是“猛獸”後在戰鬥中犧牲。

三次開除黨籍

1930年4月，洪水由紅11軍調往隸屬於中央紅軍的閩西紅軍紅12軍34師，歷任政治部宣傳科長、團政委、師政治部主任等職。1932年，前往紅都瑞金進入中共紅軍最高軍事學府、抗日軍政大學前身——紅軍中央軍事政治學校學習、任教，擔任宣傳科長兼政治、文化教員，時任校長為何長工，葉劍英、劉伯承都曾任該校校長。

在紅校任職期間，洪水與時任學校政治教員的楊尚昆夫人李伯釗成立了紅軍第一個劇社——工農劇社，洪水任社長，李伯釗任黨委書記。還曾與錢壯飛、張愛萍等人一起編劇演戲，改善了中央蘇區文化生活，受到廣泛歡迎，洪水也因此成為蘇區名人。

1934年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時，洪水不僅當選蘇維埃代表，還當選中華蘇維埃政府中央執行委員會委員，是僅有的兩名外籍委員之一。洪水的外籍身份在當選時還曾引發爭論，周恩來讓洪水以“少數民族”代表身份參加才解決了這一難題，因而洪水的名字後註明“京族”，所謂“京族”即越南主體民族的自稱。

也是由於洪水的出名，不可避免被捲入蘇區的政治鬥爭，第一次被開除黨籍。由於長期以來支持毛澤東的革命路線，隨著中共中央遷入中央蘇區毛澤東受到排擠，1934年7月洪水被藉口有20塊“工農銀票”與賬目不符，被汙有“經濟問題”，打成“外籍特務”，開除黨籍。

同年10月中央紅軍開始長征，洪水在朱德、劉伯承關照下，以加強宣傳工作為名編入陳賡任團長的紅軍幹部團。這個幹部團實際是由幾所紅軍軍校編成，不僅包括大批連排級軍事幹部、政治幹部學員，還有一個由團營級以上幹部組成的“上幹隊”，以及紅軍為數不多的炮兵、工兵等技術兵種幹部學員，可以說是中共未來將星的搖籃。團長陳賡、“上幹隊”隊長肖勁光都是開國大將，政委宋任窮、營長韋國清、“上幹隊”科長周士第是開國上將，中將、少將數量更多。1950年前往越南擔任聯絡代表的時任中央軍委辦公廳主任羅貴波就是洪水在幹部團的戰友。

1935年1月，毛澤東在遵義會議上重新掌權後，洪水被撤銷處分，恢復黨籍。

1935年6月，紅一、紅四方面軍在四川懋功會師後，洪水隨朱德、劉伯承前往紅四方面組成的左路軍工作。8月，由於堅決支持朱德、劉伯承的北上主張，反對張國燾的南下主張，當面與張國燾激烈爭執。洪水被張國燾打成“國際間諜”，並打算祕密處死。在朱德、劉伯承的堅決抵制下，洪水才倖免於難，被給予開除黨籍處分。

左路軍在執行張國燾南下主張後損失慘重，洪水所在的部隊也被打散。得知中央紅軍已經抵達陝北，洪水喬裝成藏民獨自翻雪山過草地，於1936年6月抵達陝北。一路上洪水歷經艱險，給人放過羊、駱駝也討過飯，剛到延安時一身破爛藏袍，衣衫襤褸，瘦得皮包骨頭，以至於大家都不敢相認。

抵達陝北後，洪水被安排進紅軍大學學習，成為紅大第一批學員，同期學員包括羅榮桓、羅瑞卿、譚政、劉亞樓、張愛萍等。毛澤東還曾專門與洪水談話，予以鼓勵。三大紅軍會師後，在朱德等人的提議下，中共中央撤銷了張國燾加給洪水的罪名，恢復了黨籍。

抗戰爆發後，洪水隨八路軍總部前往山西五臺縣工作，以八路軍總部民運部幹部身份擔任五臺縣四區抗日動員委員主任。時任國民黨第二戰區司令的“山西王”閻錫山的老家就在洪水下轄的第四區，出於抗日“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有知識出知識”的想法，洪水發動群眾“抄”了閻錫山的家，將糧食、錢財、槍支用來支援抗日。閻錫山得知後要求中共嚴懲，出於統戰需要，晉察冀軍區做出了開除洪水黨籍的處分。實際上，這一處分並未嚴格執行，洪水調到別的崗位繼續工作，1938年初恢復了黨籍。

胡志明發話 開國中將變少將

1943年，越南也被日軍佔領，胡志明號召越南人回國參加抗日鬥爭，洪水在請示上級後也準備回國。但直到抗戰勝利後的1946年，洪水才得以回國，他還作為工作人員參加了國共重慶談判。

1945年抗戰勝利後，胡志明發動八月革命建立了越南民主共和國。與此同時，法國殖民勢力重返越南。面對嚴峻形勢，處於草創階段的越南軍隊面臨部隊組建、訓練和補充武器彈藥等一系列問題，尤其缺乏具備作戰經驗的軍事幹部。胡志明與中共協商後，洪水等一批在中國工作的越南籍幹部奉調回國。

作為當時越共屈指可數的接受過正規軍事教育，並曾具備作戰經驗的高級幹部，又曾是胡志明最早的追隨者之一，洪水的到來胡志明極為看重。胡志明親切地對洪水說：“山弟，好樣的！祖國正等著你呢！”（回國後，洪水改名為阮山）當即任命洪水為越南南方抗戰委員會主席兼第五、六戰區司令、政委，將形勢最為艱難的越南南方託付給洪水。

1946年11月，洪水被召回北越，任命為越南國防部參謀長，協助軍事委員會主席、國防部長武元甲工作，負責軍隊整訓。12月，法國全面侵越後，洪水再次南下擔任第四戰區司令兼政委，胡志明將戰略位置極為重要、橫跨北緯18度線、連接南北越的越南中部交給了洪水。洪水成功粉碎了法國的攻勢，使南北越法軍不能打通陸路交通連為一體，只能通過海上支援北越地區。

1948年，為鼓舞士氣，越南首次授予軍銜。據洪水的長子陳寒楓披露，當時越南授銜並不按戰功、資歷，而是按照所在戰區法軍指揮官的軍銜授予對應軍銜。因而，越軍總司令武元甲被授予大將，南方軍區司令阮平被授予中將，包括洪水在內的其他軍區司令等高級幹部被授予少將。

可能胡志明也知道少將對洪水有些不公，與洪水“一道工作過的許多幹部和他本人都認為他的水平比當時的一些將官要高，對少將軍銜不是很滿意”，洪水被留到最後授銜。胡志明專門派私人代表前往四戰區，帶去一張用中文寫的名片“贈山弟；膽欲大；心欲細；智欲圓；行欲方”，洪水這才放下心中的疙瘩，完成了越軍第一次授銜。洪水僅次於武元甲、阮平，在少將中排名第一。

儘管洪水在越軍早期戰功卓著，但其對越軍最大的貢獻還在於人才培養與軍事理論建設。洪水前往南方任職前，胡志明曾對他說“你在中國參加游擊戰爭20年，你要把經驗在幾個月內教給他們”，為達成這一目標，洪水在第五戰區成立了廣義陸軍學校，為越軍培養了400多名軍事幹部。回到中央任職後又兼任陳國俊中央軍校校長，主持軍事人才培養。擔任第四戰區司令兼政委時，創辦了第四戰區軍政學校和少年軍校，培養幹部。工作間隙，洪水還撰寫了《論戰術》、《論民兵戰略》、《列寧主義概要》等理論著作，成為越軍早期重要的軍事文獻。

洪水回國前，毛澤東、周恩來、葉劍英都曾與他談話，核心主旨就兩個字“團結”——“回到越南以後，一定要注意跟他們搞好團結，因為在越南有一部分是從蘇聯回去的，有一部分是中國回去的，這樣你要注意團結好大家的，各個方面可能認識不是完全一致，另外他的理論、知識、實踐都不太一樣，你們還是要注意搞好團結，大家一起幫助胡志明啊。”

真是一語成讖，1949年中共取得政權後開始援助越南。1950年，就在中共軍事顧問團抵達越南後一個月，與這些中共援越幹部很多都曾是戰友的洪水卻被祕密派往北京工作，實際被排擠出越南。

重返中國後，洪水先後在中央統戰部、中央對外聯絡部、解放軍訓練總監部工作。1955年授銜時，考慮到洪水是黃埔四期畢業，從建軍伊始的廣州起義就參加軍隊工作，按照資歷、在解放軍中工作情況，打算授予中將軍銜。但在徵求胡志明意見時，胡志明表示在越南洪水是少將，在中國是中將，會帶來一些工作上的問題。最終，中共妥協授予洪水少將、三枚一級勳章，成為中共唯一的外籍開國將軍。

1955年國慶，毛澤東在天安門城樓上與洪水交談，得知洪水僅被評為正師級、授予少將，毛澤東認為不合適起碼應該是正軍級，洪水又被改為正軍級少將，將軍銜上的虧欠在級別上找補回來。

至死不忘中國

1956年夏，洪水被檢查出患有肺癌並已經晚期，有感時日不多，洪水便向中共中央提出返回越南，徵求胡志明意見後中共同意了他的要求。時任國防部長彭德懷、解放軍總參謀長黃克誠當即批給洪水3萬人民幣現金治病，並囑咐護送洪水回國的洪水祕書韓守文，“洪水同志病了，你們把他送回去。見了胡志明，要彙報清楚，洪水同志對中國革命有很大貢獻，是積勞成疾，中國人民永遠感激他！”並按照國家元首待遇，安排專列、專職醫生一路護送到廣西憑祥中越邊境。

臨行前，毛澤東、周恩來、彭德懷、葉劍英、黃克誠等在政協禮堂為洪水送行，毛澤東說：“洪水同志呀，老朋友了！聽說你身體不好，要回去，我們跟胡志明主席打了招呼。你回去後好好治，病好了，我們還歡迎你回來。”專列出發當天，彭德懷、葉劍英、黃克誠等200多位黨政軍領導到前門車站送行。

1956年9月30日下午，洪水抵達越南河內後被安排在總統府不遠的一座法式小洋樓居住。第二天是洪水48歲生日，洪水帶著祕書韓守文去總統府看望胡志明。據韓守文回憶，“志明主席見這位老朋友抱病回來了，不知是親熱還是悲慟，兩人抱頭痛哭了一場”。

隨後，洪水被安排到河內醫療條件最好的捷克斯洛伐克紅十字醫院治療，但已無力迴天。10月8日，韓守文等中國陪同人員回國前，洪水在請韓守文轉達對中國領導人的感謝後，囑託韓守文向他的中國妻子陳劍戈帶話：“請你再次轉告陳劍戈，我對不起她，讓她告訴小豐和小越，他們的父親一生致力中越友好，希望我的孩子們也能為兩國人民世代友好盡力，希望有一天小豐、小越能和越南姐妹們團聚在一起。”

10月21日，洪水在河內去世，時年48歲。越南政府為洪水舉行國葬，胡志明親自到靈前弔唁。武元甲大將等越軍高級將領參加了入殮儀式，並肩扛靈柩，參加了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