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張大花捍夫

小說:張大花捍夫

文/ 燈下香草 來源/靜心寫人生

張大花,女,自幼喪父喪母,跟著比她大十幾歲的姐姐長大,後來經人牽線,嫁到了王家村,給王大路做了媳婦。

王大路,男,家裡兄弟五個,只有王大路活成了人精。

二十歲出頭的年紀,不知道什麼門路搞來一輛機動三輪車,噔噔地開著到處販賣蔥薑蒜。過了兩年,開始販賣糧油。頭腦靈光,路子廣,日子越過越好,家境越來越殷實。

王大路不光是生意精,而且會吹拉彈唱,有時抱一把二胡,在院子裡來一小曲,勾的張大花的魂都上了天。

不光如此,王大路在村裡的秧歌隊裡,各種鑼鼓傢伙什,樣樣精通。小夥子高高的個子,人長的精神,才貌雙全,還是十里八村的能耐人,那在大家看來就是個了不起的人精啊,大姑娘小媳婦看王大路的眼神,都透著光。

這些在張大花看來,她男人就是一塊香噴噴的豬頭肉,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就是淌著口水的饞貓,無論如何她都要把自己男人給保護好了,可不能讓別人偷了腥。

那可是在七十年代,兩口子在一起走路都一前一後,跟陌生人似的,更不會看到哪對夫妻,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什麼親暱動作。

可張大花不這麼想,她走路的時候總想挽著王大路的胳膊,就好比是狗狗撒尿佔地盤似的,總想著昂首挺胸地挽著王大路的胳膊向所有的大姑娘小媳婦宣示她的主權,這個男人,是我的,你們也就看看而已。

可是王大路總是不配合他,她要來挽,王大路就趕緊甩開,怕別人看到笑話。

如果正好碰到熟人,停下來跟人家說兩句話,張大花趕緊湊上去,用手抓著王大路的袖子,然後滿臉微笑透出乖順賢惠的樣子,王大路守著人不好意思甩開她,等人走了,直接瞪張大花一眼,胳膊一甩,蹬蹬地快步走了,然後張大花趕緊討好地在後面追。

路人捂著嘴,在旁邊笑。

後來王大路和鎮上一個販賣糧油的成了合作伙伴,人家那邊派了自己的妹子過來跟著王大路一起幹。這個妹子自打多年前就跟著自己的哥哥倒騰糧油,早就成了他哥的左右手,那做起生意來可是個美人精,賊精,不是一般的精。

自從那妹子來到王大路家以後,張大花那顆心天天突突突地跳,就怕自己的男人被人搶跑了。尤其看著王大路對人家恭恭敬敬又討好的樣子,張大花酸的牙直疼。

可是沒辦法,她還是滿臉熱情地對人家堆著笑,妹子妹子地討好人家。誰讓人家是王大路的生意夥伴呢,心裡再酸也得忍著。

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張大花必須要坐在自己男人身邊,還時不時地摸摸王大路的手,一臉疼惜地直勸王大路多吃點。

吃完飯,街坊鄰居們都一起坐在街上乘涼、閒聊天。張大花坐在王大路旁邊,一條腿總想勾住男人的一條腿,或者總是試圖把她的一條腿架到男人的膝蓋上。

王大路明白張大花的企圖,就撤著屁股底下的凳子直躲,怕街里街坊的都笑話,張大花就拎著凳子直往王大路身邊湊,躲了再湊。

街坊們咬著嘴脣忍住笑,裝做沒看見,然後自顧自地聊天。

其實都明白,這張大花是在向那妹子示威呢,這男人是我的,我就黏著他,使勁黏著他。

張大花的一個兒子和兩個閨女都覺得丟人,媽媽就像發情的母貓那樣,一直追著爸爸,越有人的時候越來勁,真是讓人臉紅的事情。

在家裡張大花能看住王大路,出了門那就沒辦法看了,王大路為了生意可要各地跑的,張大花天天猶如百爪撓心似的坐立不安,就怕自己的男人被那妹子勾了魂。

還真就讓張大花給感覺到了,那個妹子還真就和王大路有了一腿,儘管是個做生意的人精,還是落入了王大路的溫柔鄉,以至於後來懷孕了,逼著王大路和張大花離婚。沒等張大花開始鬧,這樣的事情就傳開了,在那個年代這可是極為丟臉的事情。

張大花的兒子叫王小山,十三四歲的孩子,從母親的口中斷斷續續地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經過。這王小山也可能是受了母親的慫恿,也可能是因為父親做下這樣的事情,心中義憤難平。

王小山拿著把菜刀找到了那個妹子,直接指著她說,帶著你的野種滾蛋,想進我的家,門都沒有,你要是再纏著我爸,我就拿刀剁了你和你肚子裡到雜種,然後我去坐牢,也不讓你把我爸媽分開。

不只是那妹子看著王小山瞪得通紅的眼睛驚呆了,就連王大路也驚呆了。

最後,那妹子和王大路各回各家了,但是搞大了人家的肚子,總得給個說法的,否則,人家哥哥揚言要做了王大路。張大花和王大路拿出多年的積蓄才將此事擺平。

再後來,王小山長大了,去外面餐館裡學廚師,廚師沒學成,倒是談了個對象回來,都是十八九歲的年紀,就來和王小山住到了一起。那可是九十年代初期,連同居這個詞都沒有呢。

那個女子天天像當年張大花膩王大路那樣膩著王小山。田間地頭,房前屋後,兩人卿卿我我地到處逛。

村裡人看著他倆左擁右抱地摟著肩膀過來,趕緊把頭扭向一邊,自己的臉先紅了。

王大路還是一如既往地能耐,到處做生意,帶著兒子和兒媳婦到處跑,到處闖。

就這樣日子過了幾個月,有一天三個人開著三輪車在山路上行駛,來了場急雨,車輪打了滑,發生了側翻,王大路和那小女子只是受了擦傷,可是王小山的腦袋直接撞在了石頭上,當場就斷了氣。

一家人哭得肝腸寸斷,張大花看到兒子屍體的那一刻直接昏厥過去。兩個妹妹撲在媽媽的身上又哭哥哥,又哭媽媽,好不容易張大花才緩過那口氣來。

王大路在一旁直懊悔,都怪爸呀,幹嘛帶著你到處跑啊,要是知道這樣,寧願你天天在家裡待著玩啊。

王小山那個小對象,哭的鼻子眼睛臉頰全腫了,直問蒼天,小山啊,你走了我可咋辦呀?

村民幫著這一家人將王小山下了葬。

大家都以為王小山沒了,那小女子肯定就要回自己的家鄉了,誰知道,那姑娘不但沒走,反而跟著王大路跑東跑西做起了生意。

張大花慢慢從喪子之痛走出來以後,才恍然注意到,王大路和那小女子之間已經變得不正常了。

比如吃飯的時候,張大花在這正盛飯呢,那邊聽那小女子說王大路:“趕緊去洗手,這大年紀還學不會乾淨呢!”

張大花心裡一驚,這哪是兒媳婦說公公的口氣,倒像是兩口子之間打情罵俏。

兩個女兒也都十幾歲了,其實也感覺出了這姐姐和爸爸之間的曖昧。於是,母女三人很快統一戰線,一致對外。

旁敲側擊地罵什麼哪裡有個小騷貨,哪裡有個掃帚星什麼的,字字都帶著刺兒刺向小女子,可是人家根本就不在乎,天天跟著王大路該幹嘛還幹嘛。

有好事之人問起小女子:“你不回你的老家,你不想家嗎?不想你爸媽嗎?”小女子回答的特敞亮:“我生是小山的人,死是小山的鬼,現在小山沒了,我就留下來給爸媽當閨女。”

張大花急啊,天天急得嘴上起燎泡,舌頭底下長口瘡,時時刻刻在考慮如何將小女子弄走。

這天夜裡張大花做了一個夢,夢到兒子小山跟她說,自己在那邊很孤獨,想讓媽媽給他找個伴兒。

醒了以後張大花就睡不著了,就想,兒子在那邊想女人了,年紀輕輕 血氣方剛的,肯定想女人啊。

可是到哪裡去給兒子找伴兒呢?得結陰親。可是怎麼到哪裡去結合適的陰親呢?張大花把十里八村死去的女人都想了個遍,除了老太太就是中年婦女,有那麼兩個大姑娘年紀輕輕就死了的,可是在一嚥氣時就被早想結陰親的男方家屬撂下一筆錢給接走了。

後來張大花看到一直待在自己家裡不肯離去的小女子,心生一計,她把小女子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寫下來,然後找人寫了個小墓牌,放到一個木匣子裡,然後偷偷埋到了兒子的墳裡。

這個事情張大花以為別人不知道,其實在她做那個小墓牌的時候事情就傳開了。

都感覺張大花這麼做挺缺德的,畢竟人家姑娘還活著,這麼做不是咒人家死嗎。

張大花其實就是想讓她走,讓她離開自己的家,尤其是離開自己的男人王大路,從未想過讓著小女子死,這是真的。

有一天小女子直頭疼,發燒說胡話,說什麼小山一直來找她,要她過去陪著他,她已經是他的媳婦了,不能天天讓他一個人待在那邊不管他。

小女子這一頓胡話可把王大路嚇壞了,就吩咐張大花趕緊去找神婆婆來看。

其實神婆婆也早就聽說了張大花給自己兒子埋了小女子的墓牌的事情,感覺小女子這病就是那個墓牌引起來的,就直接跟張大花把話挑明瞭,把那墓牌扒出來,毀掉,就沒事了。

張大花也怕啊,怕萬一真的鬧的小女子沒命就完蛋了。

張大花在神婆婆家裡坐了半天,想起一個辦法,央求神婆婆一定要幫幫她,然後把小女子和自己男人之間的那些曖昧,還有她看到過的那些蛛絲馬跡,還有她和女兒一起攻擊小女子,人家死也不走,天天和王大路東跑西顛膩味在一起的事情,全都倒了出來。

神婆一聽全都明白了,怪不得張大花這個沒心沒肺,天天只想著如何拴住男人褲腰帶的人,怎麼就想出了這麼損的招兒來。敢情是這個黃毛丫頭,在小山死了後跟王大路又搞在一起了,還總是那麼理直氣壯,說是給王家做閨女。人家家裡有倆閨女呢,誰缺她這一個。

神婆可憐張大花從小沒爹沒媽沒個家,嫁了人有了個家,還是嫁了個最愛招桃花的,天天提心吊膽怕自己男人被人搶了,怕自己的家守不住。

神婆說,唉,女人吶,都是可憐呢。你可憐,小山領來的那丫頭也可憐,就你家王大路不是個東西,是生意精,是人精,更是個桃花精,你要想看住王大路,難吶。

神婆婆隨著張大花去了家裡,先是說小山特別想小女子,想招小女子一起去陰間,這次她神婆能把小山的孤魂趕走,可是長久下去,說不定小山又來纏她。勸小女子要想長長久久地保住自己的身體,就該回到自己的家鄉去,那裡有自己的父母庇護,定能驅災避難的。

說的小女子瞪大了驚恐的眼睛。王大路問,還有沒有別的法子,不走不行嗎?在這裡待了那麼長時間,都把她當自己親閨女了,捨不得讓她走。

神婆說,自求多福吧。然後就唉聲嘆氣地走了。

後來張大花偷偷去小山墳上,把小女子的墓牌扒了出來,毀掉了。然後給兒子燒了好多紙錢,還有紙紮的女人,讓他先湊合著過,等以後碰到合適的再給他尋一門陰親等,說了許多寬慰兒子的話。

說來也怪,第二天起床後,小女子的燒退了,整個人精神了很多。

後來小女子收拾收拾東西要走了,張大花看到王大路眼裡似乎有淚花。

張大花抓著小女子的手,哭哭啼啼:“妮兒,到了你老家以後就好好守著父母成個家,忘了小山吧。媽也捨不得你走,但是希望你以後好好活著,怎麼也不能留你了。”

就這樣,小女子離開了。

張大花眼睜睜地看著王大路頹廢了好長一段時間。

後來王大路繼續東跑西顛地做生意,舒坦日子沒過多久,王大路慢慢不回家了。張大花十里八鄉地到處打聽,才知道王大路跟別的村的一個寡婦搞在一起了。經常住人家家裡過夜。

張大花急了,帶著倆女兒就去了,直接把人堵到那寡婦家裡了。

兩個女兒可沒有當年王小山拿刀幫媽媽趕走小三的狠厲。都是生拉硬拽,勸著自己的爸爸回家。

王大路回來了,卻是對張大花不理不睬,更氣張大花帶著女兒去找他。在家裡過了沒幾天就又走了。

張大花坐在門口抹了兩天淚,然後去買了一瓶敵敵畏,另外在家裡找出一把殺豬刀,單身匹馬地去了那個寡婦家裡。

到了人家那裡,王大路正好也沒在。張大花不哭也不鬧,直接跟那個寡婦說:“我從小沒爹沒媽沒個家,好不容易跟大路成個家養了仨娃,兒子還死了。

現在你又要搶走我男人,你夠狠。我死後讓大路娶你,但是我變成鬼不會放過你,我就死在你家裡,喝了農藥以後我會再對自己捅兩刀,你永遠別想安生。”

那個寡婦害怕了,連忙保證王大路再來一定會趕他走,再也不和他來往了。

張大花本來也是來嚇唬這個寡婦,見她這樣保證,就說,只要王大路再來過一次夜,她張大花就會橫屍在她家的大門口。說到做到。

後來王大路按時回家了,估計那個寡婦對他說了張大花的行徑,回來後對張大花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怎麼怎麼都不如他的意,動不動就摔打砸。

張大花也不再忍著他了,該吵的吵,該罵的罵。以前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都可著勁給王大路往外抖摟。

後來兩個女兒相繼出嫁了,王大路和張大花雖然年紀越來越大,但是吵架的氣勢不減當年,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天天吵得雞飛狗跳,鍋碗瓢盆叮噹響。

這樣,兩個女兒也不大願意進孃家門。

有一天王大路突然就倒下了,得了個腦溢血,兩條腿不頂用了,從此吃喝拉撒在床上起不來了。張大花天天伺候著他,天長日久更是各種叨嘮各種埋怨。

王大路癱在床上也是罵,說自己當初瞎了眼,才娶張大花進了門,比起外面他找的那些女人來,張大花屁都不是。

也許就是這話讓張大花急了眼,直接在床上按著王大路打一頓不說,還跑到自己家的敞棚屋裡,找出治棉鈴蟲的一瓶半斤裝的氧化樂果,當著王大路的面喝了下去。

王大路急了,一個癱子在床上無論如何也救不了人的,王大路應該是對著外面呼喊了,但是他家裡吵架吵習慣了,就算他的聲音穿過房間,穿過院子,穿過大門,然後傳到外面大街上去,外面的人也不會聽清楚他喊的啥,只會以為他們老兩口子又吵架呢。

王大路應該是從床上往地下挪的時候,直接摔到地下去了,因為他的頭上還在床邊的桌腿上碰出了一個血口。

沒人知道王大路守著張大花在地下到底待了多長時間,沒人知道他是如何看著自己的妻子在喝下毒藥後,毒性發作,如何嘔吐痛苦,然後又慢慢死去。

等人們發現兩個人的屍體的時候,王大路頭上的血已經幹了,身上也都是張大花的嘔吐物。

張大花被王大路抱在懷裡,王大路用腰帶一頭拴住自己的脖子,一頭拴在桌子腿上,把自己勒死了。

農曆的十月初一在我們老家被稱為“寒衣節”,這天特別注重祭奠先亡之人,所謂給逝去的人送寒衣。

我在今年的這一天和大帥小帥一起回老家,給小帥的爺爺去上墳,正好也遇到了王大路的兩個閨女去給她們的爹媽還有哥哥上墳。

在煙霧繚繞中,我聽到王大路兩個閨女的哭聲,邊哭邊說:“媽,你追著爸追了一輩子,臨了,爸追著你去了,去就去吧,在那邊都好好的,別再吵別再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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