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鐵濤對談中醫藥科技中心黃暉主任|中醫要“改革開放”

導讀:近日,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健康中國2030”規劃綱要》為中醫藥單設了一章,要求充分發揮中醫藥獨特優勢,提高中醫藥服務能力,推進中醫藥繼承創新。此時重溫這篇訪談錄,有著特別的意義,鄧老的建言獻策值得我們每一個人細細體會,並付諸行動。


▍2012年6月7日,鄧鐵濤教授家中。

▍對象:國家中醫藥管理局中國中醫藥科技開發交流中心黃暉主任、廣中醫第一附屬醫院醫務處副處長程宇星、醫務科科長於揚文、脾胃病區區長楊曉軍。

▍2013年06月22日,楊曉軍、李郡整理成稿。



從醫學的經濟學層面推廣中醫


黃暉主任:我們在路上就一直討論,鄧老特別鼓勵我們要傳播中醫,並把它發揚光大,廣東的中醫一直是走在全國的前列,做得特別好,所以這一次我們特地過來這邊學習。我是顏正華的學生,我們不僅在學業上,在做人上亦受到名老中醫很大的啟發。


鄧老:名老中醫是中醫的特色。


黃暉主任:我們一直在探討,如何掌握中醫最基本的東西,普及中醫?如何在基層醫院普及中醫?在很多基層醫院也運用中醫,但如果中醫水平沒有發揮好,則會影響到中醫的整體水平。


鄧老:我認為,首先要把一些“簡、便、驗、廉”的方法普及到基層醫院,作為繼續教育的一部分,這一方面可以提高醫療水平,另一方面可以減低醫療費,所以我認為,最大的醫改,就是要推廣中醫,但是目前很多政府的規定對中醫不利。


譬如在我們醫院曾接診一個骨折孕婦,她要求中醫治療處理,因為她害怕麻醉開刀,我們早期畢業的陳基長主任就給她用中醫的方法,併成功地處理了。但是論收入,單純的中醫治療不如開刀,開刀是論千論萬的,我們只是用手法,按照國家的規定,收入是很便宜的。


所以我建議你們,中管局的王國強局長曾修讀過經濟學博士,希望你能帶我一句話回去,我建議他們組織研究醫學的經濟學,要研究醫學經濟學對社會利益重要,還是對經濟利益重要,錢應該放到最高級的醫院呢?還是應該普及到基層醫院當中,我因此想到一個課題:“中國醫學的經濟學”。


黃暉主任:醫學經濟,特別是中醫的醫學經濟,研究的價值很廣,但研究得很少。西安交通大學也有開展醫藥經濟學,但因為沒有老師教,所以沒有開展。


鄧老:所以我們要研究,為什麼中醫院不姓“中”,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經濟學原因 。


程宇星:上一次我去甘肅學習,他們和我探討過這方面的問題,我回來也和相關的領導彙報過工作,譬如說中藥的經濟和其他農作物的經濟比較,中藥對環境的保護,譬如種果樹,它需要結果實,可能需要農藥,這可能對環境有影響,但中藥卻不存在這方面的影響,甘肅正在研究中藥產業經濟。


鄧老:甘肅是一個值得學習的榜樣,因為劉廳長(劉維忠)本來是學習西醫的,但是他比中醫還中醫,是值得學習的。


黃暉主任:甘肅省衛生廳廳長的作為,也是引起媒體的爭論,因為他有一種獨立為之的態度。


鄧老:他推廣打通任督二脈,他認為推廣(打通任督二脈),對人體是有好處的。其實我也有學過氣功的,我曾師從李少波,我也學了他一點點,但是還沒能達到二脈相通,但是我已經可以意念相通,所以我天天做氣功,我今年96歲了,我做氣功有二三十年了,我做八段錦也有很久時間了。


探討中醫教育問題


黃暉主任:現在的中醫培養了一大批學生,特別是大學的培訓機制興起後,現在的中醫比過去所起的影響大得多,但很多問題也需要思考。


鄧老:中醫教育功不可沒,但問題不少。如果我們能把這些問題解決,就能對後代有一個完整的交代,但不把這個問題解決,就對不起祖宗,我們要把後一代教育得好,但是路線應該怎麼走,過去我們要借鑑外國,教育受到西醫的影響,這是歷史發展的必然規律,不是哪些人的過錯。


崔部長(崔月犁)曾經見到有一箇中醫院掛著“中醫科”的牌子,這是一個什麼樣的醫院?故有一個名言名句:“掛著梅蘭芳的牌子,唱著朱逢博的調子”。所以,我們培養的兩個中專的水平,中醫的中專,西醫的中專,這樣的路線就有問題了,特別是中華文化的銜接,整個教育系統都有問題。


魯迅的《藥》說蟋蟀還要原配的,這是文學的手筆,魯迅的文學作品對人的影響很大。魯迅是近代偉大的文學家,但錯誤也免不了,他開始的時候學的是西醫,但後來發現救國比救民重要,五四運動是一個偉大運動,但是有後遺症,發展到最後,出現了民族虛無主義,前幾年甚至出現了“告別中醫”,我的判斷這是民族虛無主義的“迴光返照”。


中醫的戰略應該要改革開放


黃暉主任:現在很多的話語權被西醫拿去了,對中醫影響不少,非常不利。其實,百姓們在承受治療方面已經承受了很多不利的東西,現在我們開始反思,這個代價非常沉重。


譬如說現在的高血壓,制定的高血壓的診斷及治療標準,話語權被西醫拿去,中醫亦要圍繞西醫的標準來診斷和治療用藥,但高血壓這個標準到底科學不科學,合理不合理,有利不有利,其實我們發現它也有不利的。循證醫學中有說,高血壓中只有l0%的人可能發展成中風,即不是所有人都會中風,如不是所有血糖高的人,都會出現併發症,而是小部分的人。拿l0%的可能,運用到所有人中,需終身服用降壓藥,但終身服用降壓藥,降低中風的可能性,只能減少l0%,就是說,100個人終身服用藥後,只有1個人不中風。


鄧老:終身服藥,血壓太低,也會出現缺血性中風;降糖藥,終身服用,也有後遺症。有一個科學家患糖尿病,出國講學,因為突然血糖太低,需要搶救,因此說血糖太低也會導致死亡。西醫只講它好的一面,當然它每個藥後面都會寫禁忌症和副作用,其實中藥也有禁忌症,但他們卻不讓我們有禁忌症。


如我們的“關木通”“青木香”卻因此被扼殺了,南京中醫藥大學的藥典《本草》也有寫明關木通用得不好,對腎臟有影響,本來在藥典裡面都有寫的,但是卻因為長期服用關木通減肥,後來出現了問題,卻反過來怪罪中醫。我們國家的藥理學家們卻把它們禁止使用了,這和“漢奸”有什麼不同呢?


鄧老:所以中醫要敢於講話,敢於對抗。最近中醫藥報有一個年輕的“西學中” 醫師發表了一篇關於中醫的長生之路是 “揚長避短”。開始聽的時候覺得很對的,但是作為中醫的戰略來說有錯的方面,我也忍不住讓我的學生寫了文章回復。


“揚長避短”,什麼是中醫的長,誰來做判官呢?誰有這樣的水平和魄力,過去北中醫的一個教授,提出了“優勢病種”,但按照“優勢病種”,以病來講,都是需要按照西醫的方法來判定和歸類。“揚長避短”和優勢病種相似,認為中醫不應該參與手術。但我認為,中醫也應該參與手術,中醫的戰略應該要改革開放。


“改革”:不要重西輕中,要按照憲法,要兩者並重;“開放”:開放束縛中醫的手腳和東西,什麼都應該參加。如“航天運動病”,也是由北京中醫藥大學王綿之教授解決的,對航天運動病,中醫是所長,還是所短?歐美幾十年都沒有解決50%的發病率,但王綿之給航天員治未病,調節身體,吃中藥後,航天員上天后一個發病的都沒有。這個病過去中醫沒有觸及,世界醫學幾十年都沒有解決,王綿之老先生不到2年就解決了。拿這個病來說,怎麼來說明什麼是中醫的長,什麼是中醫的短?


黃暉主任:探討中醫和西醫的分別,如剛才所說的“揚長避短”,什麼是中醫的長,什麼是中醫的短,如我們之前開會討論的重點專科專病建設上,我舉了一個例子,譬如農業,如農藥,化肥(尿素),就比喻成“西醫”,它乾淨、方便,年輕人都喜歡用,撒一把,莊稼長得也快,但現在發現它把土地,生態循環都破壞了;中醫是“農家肥”(黑大粗),人們不願意使用“農家肥”,但“農家肥”符合自然的,符合生態的,沒有後遺症。我們現在也面臨這個問題,西藥方便,一天一次,乾乾淨淨,但終身需要服藥,但如果不吃的話,就會出現問題。


鄧老:所以關於這個問題,賈謙有一個課題,“中醫戰略”——發揮中藥的長處,免疫注射需要減少。免疫注射,如麻疹等,外國不願意進行研究,中國願意用,但現在檢查發現,青年生殖能力下降,精蟲數明顯減少,所以我提出,應該運用我們中藥預防傳染病,不要打疫苗。


研究新老課題,成就鐵桿中醫


黃暉主任:其實我們以前的“喝涼茶”、“清胎毒”等措施,對於小孩皮疹、 驚風等問題有很好的預防作用,老祖宗的東西可以,但是現在卻不怎麼用了。


鄧老:我們這些中醫的預防方法,應該取代疫苗。A型流感的時候,我就讓我的學生推廣香囊,中管局做了3000個送給了領導們,我們應該推廣這些。


黃暉主任:2004年諾貝爾首次授獎給予了兩位氣味學專家,開闢了氣味學這門學科,氣味學其實很深奧,其實我們中醫早就有氣味療法,已經很早開始了。馬王堆的女屍體其實也是這樣保存的。


鄧老:馬王堆的女屍,甚至屍體的保存,也是研究運用到這個馬王堆的藥物,結論是氣味能殺菌。因此,我們中醫的氣味學說,其實在比現在醫學早兩三千年了。另外,我這個香囊,我一直放在身邊,它不僅可以預防感冒,也可以防跳蚤。


黃暉主任:今天和鄧老交流,有很大啟發。鄧老很慈樣。學到了很多東西,思考的問題是中醫發展方向的關鍵。


鄧老:這個很重要,如果方向搞錯了,這個損失就大了,某中醫院曾想讓我簽名開展PET- CT項目,但我拒絕了,短短的一測說明不了什麼問題,花了很多錢,但卻不是治療,能起什麼用呢。這不是白白給外國人送錢嗎?怎麼才能從經濟學的層面,發展好中醫,這是一個需要深入研究的問題。


黃暉主任:中醫的根本問題,有一些我更加堅定了。好的東西要大力弘揚,比如“清胎毒”等,我們怎麼把它運用,怎麼塗鼻,怎麼發展氣味學說,以及包括中國特色的醫療經濟學,這些問題都是很值得研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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