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根寶:生逢其時的“獨行者”

足球 徐根寶 中超 中國男足 上海申花 新聞晨報 2018-11-26

徐根寶的成功有其必然性,他的性格決定了他做一件事會堅持到底、強硬到底,不達目的不罷休;但他的成功也有其偶然性,因為改革開放而導致的經濟體制轉型為他創造了最有利的條件。於是他在從事教練這份本職工作的同時,又在不經意間成了一名商人。“網上有個球迷是這麼總結我的——生意界最懂足球的,足球界最會做生意的。”“實際上是這樣嘛,我們兩次轉手都是成功的呀。當然上次陳戌源 (上港集團老總)也說了,‘你錯過機會了徐導,你晚點賣,武磊一個人就頂一個球隊了。’我沒後悔,我說 ‘我根本沒考慮過想通過他們賺多少錢。可能如果我那樣想的話,這一切成功就都沒了。’”

採寫:記者 沈坤彧

攝影:首席記者 楊眉視覺:潘文健統籌:吳 飛

(上接 A6-A7版)

以往在訓練當中,存在隊員出工不出力態度,所以中國足協採取這項措施,來強制大家必須把體能抓好,效果還是有的,我們連續三年體側保持成績最好,這也保證了我‘搶逼圍’戰術能順利執行。”12分鐘跑的達標要求在陸地是3200米,考慮到昆明是高原,就是3100米。“我們有七八個跑到3300米的,但老大難也不少,包括毛毅軍、成耀東,范志毅也是,只能強制他們。有一次我正好不在,范志毅訓練時就裝病,不肯好好跑,成績很差。我跟桑導說讓他下午過來找我,他來了後我就直接說,‘這不是練我,是練你,跟你飯碗有直接關係。12分鐘測驗不及格你就被槍斃了,還想什麼冠軍啊?沒了!”聽了我的話,他也好好跑下來了。

中國的首次職業足球聯賽終於在人們的翹首期盼中開始了,申花第一場比賽是客場對陣瀋陽。賽前,徐根寶和俱樂部管理層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制定獎金分配方案。這場比賽的客場贏球獎最終被訂在5萬元。22年後,當申花迎來第600場職業比賽的時候,當年這場比賽的親歷者之一、已經成為球隊領隊的毛毅軍回憶說,賽前大家都很緊張,畢竟這是第一場職業聯賽的比賽。球隊後來分贏球獎,每個主力都拿到超過2000元。由於這個賽季開始就創造了一波4連勝,獎金累積就將近1萬元了。根寶和隊員開玩笑,“你們現在走出去可都是萬元戶了!”毛毅軍說,“那時候一般人做不了萬元戶,都是自己出去做個體戶的人才能成為萬元戶!”

球員們陸陸續續成為了有車一族,謝暉在1995年入手了自己人生中第一輛車,是一輛三菱GT3000的紅色跑車。根寶在1993年到上海以後買了輛桑塔納,花了15萬。當時“02俱樂部”的計劃得到批准,他就給自己申請了一塊車牌,車牌的最後四位數就是 “2002”,“1993年那會兒,一張車牌10萬塊,這個牌照是滬A的。當然這個牌照給我是特批的,屬於市領導照顧我,我一直用到現在。”

足球一旦被納入了市場經濟的體系,它的迅猛發展是讓人瞠目結合的。謝暉還記得,到了1997年的時候,一場比賽之後發了100萬贏球獎,他分到7萬元。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錢的他當時把獎金裝在鞋盒裡,戰戰兢兢捧回了家。“7萬塊?”徐根寶聽得眉毛一挑,“反正在我那裡他從來沒賺過7萬塊,我是96年離開的嘛。現在看看那時候錢漲得還不算快,還算正常,這幾年是不行了……”

根寶模式的“接傳轉”

從創辦“02俱樂部”開始,他在某種意義上就成了個體戶——儘管根寶自己對這三個字並不待見,他更願意用“民營”來為當時的“02”及以後自己在崇明的事業定性。你可以理解這個老人對於用詞的堅持,因為“個體戶”這三個字在上世紀80年誕生之初,是一個貶義詞,用來形容那些和主流社會格格不入的待業青年。

儘管徐根寶自己不願意用這三個字來形容自己,但當時他創辦“02俱樂部”的時候,卻被同行在背後告狀,對方向市領導反映,說“02”屬於個體戶性質,不能這麼搞,上級還是應該扶持“大中型企業”。“如果人都被他調走了,我們少體校還搞什麼?”當然,後來政府還是批准了他的項目。正如根寶所言,儘管他屬於民營企業,但他的初衷並不是為了自己賺錢,而是把這當成公益事業去做,他最終的目的是為了給上海乃至全國培養人才。

“02”後來走出了吉祥兄弟、于濤、杜威這樣的國字號隊員,有了這次嘗試,也使得徐根寶後來得以堅定破釜沉舟在崇明“十年磨一劍”的決心。關於他2000年如何貸款2300萬興建崇明足球基地的事情,我們已經聽他翻來覆去講述過很多遍了。他自己倒是興味不減,“我3000多萬蓋了基地以後,徐澤憲(當年申花死對頭中遠的老闆)就問我了,‘你根寶這個3000多萬,什麼時候出回報啊?’我說‘不知道,十年磨一劍呀。’他聽了很驚訝,‘我們在商業上,一年到一年半沒回報,我們是不投的。’但我當時根本沒考慮回報,就這樣一年年地幹了。真的一心要回報的話,你看我們河對面那個地方。”他大手一揮,指向門外,“當時一萬塊一畝,有三百畝,問我要哇?我心裡想,我又沒想要買地,這個地也是你們先提出借給我搞足球的。如果這三百畝當初買下來,現在少說能賺一個多億。但當時根本沒想到這些,也許正因為這樣,老天要給我今天的這些。”

儘管當時政策已經放開了,但個人要貸2300萬這筆鉅款還是很吃力。“我那時候在上海灘名氣大啊,每次去銀行都請我吃飯。但一到貸款,都要給你一條、兩條、三條列出來。銀行是賬房先生,它比誰都摳的,能輕易給你啊?”

徐根寶這筆債一欠就是十多年,一直到2014年,在他把球隊轉給上港以後終於還清了。“當然中間我也在逐步逐步還,賣掉一個球員還一點,一直到還清了,這時候整個人鬆下來了,‘哦,我終於沒有債務了’,就是這種感覺。他話題一轉,轉到了前陣子自己“賤賣”西班牙俱樂部洛爾卡的事情上。“這次西班牙也是的,他們在給我亂搞啊,後來虧掉麼就轉讓了。”但他堅持,“這個模式呢,我已經成功了。全中國之前沒有的,以後也沒了。這個成功是我親力親為得來的,我花錢在西班牙學習,通過他們的市場經濟,通過他們的職業聯賽,瞭解了很多東西!儘管我在那兒用掉幾千萬,應該說還是值得的。代價是大的,但代價再大,我的小球員去了呀,去完以後全運會拿冠軍了呀!從這上面說,代價不是抵消掉了嗎?”所以無論如何他不後悔。

心裡已無藍紅之分

今年上海足壇最大的事件之一,就是根寶把擁有9名國青隊員的99/00梯隊整體轉讓給了申花。關於此事,外界也是眾說紛紜。有感謝根寶顧全大局的,也有不以為然的,認為在商言商,根寶其實也從中賺了票大的。這次採訪,老人繪聲繪色地描述了當時自己一度面臨的焦頭爛額的處境。

“當時確實是申花先提出來的,老領導也說了,‘申花後備力量不行,都斷檔啦,你是不是幫幫他們?’但我說我們當時和上港有協議在先,優先是考慮上港的。後來小球員的家長不幹了,他們提出來不願去上港,我就為難了,我做了大量工作,也沒辦法。你說到了這一步,上港會怪我嗎?怪是肯定要怪的,沒成功麼肯定不高興咯。這麼一批好球員,國青九個人,都去申花了,但怪也沒辦法了。整個過程這麼複雜,申花做了大量工作,他們厲害在於去做家長工作,上港是做我的工作,到後來我做不通家長工作了,家長都和我翻毛腔了。他們說‘徐指導我們不要去上港,我們要去申花!’我說‘你們不是說好去上港的嗎?’‘上港人太多了!’你看周俊辰最明顯,他去上港肯定踢不上,在申花還能上上場,朱辰傑還能踢主力。”

事情過去之後根寶再琢磨起來就覺得,在這件事上申花的功課的確做得要比上港好。“最後為了這事我三次請示體育局領導,無數次請示中國足協領導,我說‘這個情況我怎麼辦啦?’他們都說‘根寶你做主’,最後我沒辦法來,只能這樣說,‘上港我給了你一批人,申花我也給一批,等於一碗水端平了,兩個隊我都做過貢獻了吧。說句實話,我的心裡已經沒有藍的紅的這種說法了,到這個份上,我要偏向一個,另外一個不高興。”

市場經濟下不會退休

在2014年將球隊轉讓給上港以後,外界都以為徐根寶此舉釋放出他準備退休的信號。“我那時的確在想,球隊轉讓以後自己能幹什麼。後來想想給崇明做點貢獻吧,把崇明搞成足球特色縣。完了以後成立了一個俱樂部,就是現在賣給申花的99/00。在這當中我又跑到西班牙去了。也就是說賣掉球隊這三年,我做了三件事,足球縣的成立,全運會的冠軍,和西班牙的成功。”他又一次主動將話題轉到了洛爾卡身上,“西班牙這個事你別看外面說負債負債,都是在瞎報,這個債是因為最後一年職業聯盟要給我錢,但欠我的錢一定要 10月、11月、12月這樣分批給。我們裡面又有人接了好多工程我都不知道,最後來問我要債了。當然咯,也是由於我沒參與球隊管理,因為為了全運會一直想賣嘛,給他們鑽空子了。”

99/00也轉讓了,洛爾卡也出售了,根寶現在是不是真的要退休了?“誰說的?我們現在是市場經濟,市場經濟又沒年齡限制的,李嘉誠90歲還工作呢。尤其像我們還是這麼大的基地,十年前我就提出說,這個基地能不能可持續發展?這是我最大的心願,不要弄到後來半當中破產了,多少俱樂部說破產就破產了?那麼,基地要發展,必須我要工作。還有一個任務,就是我要完成6字風格(搶逼圍,接傳轉),這需要繼續完善發展。這就是我現在所剩的兩大心願。”

到有一天真的幹不動了,基地怎麼辦?“不可能轉讓的,轉讓給誰啊?很多要和我合作的,但都是球隊層面上的合作,沒有人找我說合作搞基地的。這裡是風水寶地啊,老天給你是讓你搞足球的,不是讓你搞其他的。”

他前幾天還在和基地的一幫員工聊天,說現在總算可以靜下心來想想,尋找下一個目標了。“現在我還有兩個隊,目標任務都沒有,當然還是往培養青訓的方向走。還有一個,崇明不是要辦花博會嘛,我們也把基地弄得好一點,在花博會期間我們這裡也算一個旅遊景點,讓全國參加花博會的人來看看我們基地。”他74歲了,不知道訓練的時候還有沒有當年喊罵球員的力氣。“怎麼不喊,還做動作來!”他挺起胸脯,“你不親力親為根本不行哎,我今天看電視臺裡在放小孩的比賽,動作都不合理的!我們這批教練(包括高豐文、王后軍等)的成功在於在國家隊這麼多年,當時在中國就是最頂尖的球員,你總得有好的師傅才能教出好的徒弟呀,你看武俠小說裡面師傅都要有絕活才能教出徒弟嘛!”

這四十年裡,他培養過的人才從高洪波一直到劉若釩、周俊辰,但他的集中封閉模式也遭到過批判。去年,某前任體育解說員因為抨擊他的這種青訓體系而遭到了一批前東亞球員的群起而攻之。“我覺得這個事用不著去迴應什麼,因為大家都可以自己做的嘛。我這樣做封閉式,我成功了。你不想封閉,也有成功的。那大家就做自己的,為什麼要強制性地選一種呢?所以我覺得沒必要去計較什麼,我也從來不去爭,但我心裡知道,比如說我西班牙的這個成功,誰能去模仿呢?我基地的成功,把球員從小時候培養到中乙、中甲、中超,三個全運會冠軍球員都是我們這裡的,你去複製看看,很難複製的。我在這裡凡事親力親為,18年啊!你去帶帶看,你要付出呀,老天看著呢,你晃晃悠悠會給你成功哇?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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