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是北宋史學家司馬光主持修撰的一部卷帙浩繁的編年體史學名著。自《史記》《漢書》以後,斷代紀傳體史書越來越流行,也逐漸確立了其作為“正史”的地位。我們通常所謂的“二十四史”或“二十五史”等“正史”,無一例外都是紀傳體,而且除了《史記》之外,其他“正史”都是斷代史。但在紀傳體之外,編年體也是一種極為重要的體裁,先秦時期的《春秋》《左傳》《竹書紀年》等編年體史書可以說奠定了中國傳統史學的基礎。但秦漢以後,編年體史書逐漸消沉,難以與紀傳體正史爭鋒。直到北宋時期,《資治通鑑》才重新舉起了中國傳統史學中“編年體”和“通史”這兩面大旗。不得不說,中國傳統史學中編年體之所以能與紀傳體並峙成為兩座高峰,悠久深厚的“通史”傳統之所以能夠形成,《資治通鑑》功不可沒。

若要明白《資治通鑑》的歷史觀,那麼作者出於什麼目的而編撰此書,是不可不知的。知道了撰寫此書的目的,則此書的基本觀念就可得其要領了。如上所述,司馬光之所以編撰《資治通鑑》,最核心、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讓帝王閱讀,給帝王提供一個瞭解前代歷史的優秀讀本,從而起到“以史為鑑”的效果,司馬光也因此成為讀書人裡的“帝王師”。這樣看來,《資治通鑑》最為根本的歷史觀,還是秉持了中國史學的悠久傳統,把歷史當成是前代善惡行跡的彙總,後人可從中找到各種成敗善惡的範例,並且閱讀之,領會之,運用之,從而學習古人的成功經驗,避免重蹈古人的覆轍。總的來說,這是一種實用的“以史為鑑”的歷史觀,所以《資治通鑑》一書特重政治之變遷、制度之沿革、禮樂之興廢,因為這些內容最能體現歷代之興亡成敗,也最易成為善惡的典型。

如果我們往更深一層思考,就會發現《資治通鑑》蘊含著司馬光等史學家更為理想化的一種歷史觀。《資治通鑑》編年起始於周威烈王二十三年三家分晉。雖說是為了上接《左傳》,但並沒有和《左傳》完全接續起來。那麼,司馬光為何要以三家分晉作為此書的起點呢?他自己就有很清楚的說明:

臣聞天子之職莫大於禮,禮莫大於分,分莫大於名。何謂禮?紀綱是也。何謂分?君臣是也。何謂名?公侯卿大夫是也。……是故天子統三公,三公率諸侯,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制庶人,貴以臨賤,賤以承貴。上之使下,猶心腹之運手足,根本之制枝葉;下之事上,猶手足之衛心腹,枝葉之庇根本,然後能上下相保而國家治安。故曰天子之職莫大於禮也。

司馬光所說的“禮”,就是君臣名分、尊卑之別,也就是一整套的社會秩序。孔子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就是希望君有君的樣子,臣有臣的樣子,父有父的樣子,子有子的樣子。在儒家所設想的君臣尊卑之社會秩序背後,還有一個更為遠大的道德理想。現實世界中的尊卑秩序,其實就是這個道德理想的具象化。禮樂為道德之器具,群史為六經之延續。後世的禮樂興廢、治亂興衰,也可以看作是儒家心目中理想的道德秩序在現實世界中的浮沉隱顯。《資治通鑑》歷述周秦漢唐之盛衰,具陳禮樂刑政之興廢,也是為了考察儒家的道德理想在歷史中的實踐過程。

以上所述《資治通鑑》的歷史觀,可能與我們現代人對於歷史的觀念有著相當的距離,但如果要想理解《資治通鑑》,要想理解中國的史學傳統,則這些知識不妨略知一二。拋開這些歷史觀不談,《資治通鑑》考證嚴密,敘事精準,本身也是很值得一讀的史書。

範雲飛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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