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角錢的“騙子”
古語道“閒事少管,打捶離遠,夜飯少吃,贏官司少打”。自從聽到此言,直到登上三尺講臺,對此語只是一知半解。
隨著歲月的變遷,時針指向新世紀的第一春。
新世紀的春天是明媚的。微微的輕風,暖暖的陽光,淡淡的綠色,讓人特別愜意。新世紀的春天更加美好,黨中央號召西部大開發,啟動山川秀美工程,我們帶領學生同廣大人民群眾一道,入川進谷,下溝上樑,挖坑栽樹,綠化山川。鄉縣市的領導驅車上陣,動員,大幹,督陣。四十餘輛車子,車型不同,顏色各異,在新修的公路上行駛,給渭北黃土高原增添了一道特別的風景線。帶來了希望,鼓舞了鬥志,增加了士氣。師生一路歌唱,一路歡樂,決心把自己的家鄉建設得更美,更豔。
完成任務返回後,我踏入鄉街道,興奮仍餘。這時,見到我校二年級一個學生,胖乎乎的,手裡攥著五六個lc磁卡,腳踩著磚塊打電話......
見到新安裝的磁卡電話,我真的很興奮。偉大的祖國在電信方面發展極快,信息靈通,通訊方便。自從擁有一個磁卡以來,我經常與親朋好友,兄弟子女通話,減少了相思之苦,延續著天倫之樂。也曾經對腰掛BB機,懷揣大哥大的人們羨慕不已。自個經常自言自語地嘮叨:共產黨好,社會主義好,祖國更好。
我們郵電所裡外安了兩部磁卡電話,這個小同學裡邊打了外邊打,忙得不亦樂乎。他打了,又讓別的孩子打。小小的孩子,不拿電話本,竟能撥通對方電話,撥通說上兩句又掛了。反反覆覆,複復反反,仰著頭,挺著胸,搖擺著小屁股,好像是發了大財的“小老闆”。
自從裝上磁卡電話,的的確確方便了很多,但是帶來的弊端讓人難以置信。有撥“120”的,有撥“110”的,更多的是大撥“119”的,有的撥到黨政機關,甚至國外......無意損壞的有情可原,故意在插卡口塞入紙屑,木屑,鐵片等物,則讓人不可思議。
目睹小學生的所作所為,我很痛心,我沒有教育好孩子。我雖然沒有給孩子代課,但是我是教育工作者,有責任教育孩子。唯恐弄壞電器和浪費卡費,我忘記古訓,管了這一樁閒事。我叫住小同學問:“誰的磁卡”?
“偷我二伯的”。學生回答乾脆。
我一驚,“把磁卡給老師可以嗎”?
“可以,不過錢多的不給,這四個給你”。
通過電話顯示:一個一角,其餘的三個分別是二角,共總七角錢。
第二天來到學校,我把磁卡裝進一個信封,或許收藏起來,或
許等候領取,或許......
剛放進信封,來了一男一女,引著昨天那個胖小子。
男士走到我跟前問“昨天孩子給了你幾張磁卡嗎”?
“給了,在信封裡裝著,要——,拿去”。
此時,男士音高八度,叫嚷:“什麼老師?騙學生的磁卡”!
此刻,女士也跟著叫嚷:“不像話,你是個騙子,騙不懂事的歲娃”。
我愣住了,無話可說。
女士闡述:“想不通,老師是有文化的人。咋會騙學生,真是......要是其他人我還能想通,是教師我怎麼也想不通。”
我一時語塞。
男士女士圍住我謾罵,人格侮辱......
經同事勸解,我取出磁卡交給男士。
男士接過磁卡:“呸!不要臉,大騙子”。罵完挽起女士引上胖小子揚長而去。
我自認倒黴,自作自受。
望著遠去的背影,我責備自己沒有牢記古訓,當了一次七角錢的騙子。望著遠去的背影,我想起了《祝福》中祥林嫂的一句話“春天還有狼嗎?”望著遠去的背影,我在想......
二十年過去了的今天,縣公安局在劇院召開公捕公判大會,我見到了當年我的學生——那個胖小子,他站在臺子上,身披法繩,耷拉著頭,彎著腰,沮喪著臉。像落水狗一樣難堪。他的父母,就是當年的男士女士,含著眼淚,沒有了二十年前的精彩與霸氣。無可奈何地望著臺上的兒子。
望著二十年前後的一幕,我的心情好像打翻了五味瓶。
淳化縣十里原鎮魏家村 魏志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