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發昏到家的二弟

周作人 魯迅 林語堂 周建人 書法 一點石 2018-12-14
周作人:發昏到家的二弟

老叫獸:有大哥照顧真幸福。

小石君:有有出息的大哥更幸福。

眾所周知,

周作人是魯迅的弟弟。

他同時還是周恩來的親戚,

出生在浙江紹興都昌坊口的周家。

和大哥魯迅一樣,

周作人小時候玩的地方是百草園,

念得私塾是三味書屋,

老師也是那個“本城中極方正,質樸,博學的人”——篆刻家壽石工的爸爸壽鏡吾。

周作人十六歲時,

在外讀書的魯迅寫信求祖父把混跡街頭的“小流氓”周作人帶到南京上學,

於是周作人考上了江南水師學堂,

讀的是管輪班(輪機專業)。

在大哥的監督督促下,

周作人發奮苦讀,

六年後考取官費生,

留學日本。

去了日本,

魯迅棄醫從文,

而讀海軍技術的周作人也棄武從文,

改學希臘文。

畢業回國後,

周作人和大哥一起在北大做講師,

同時引領風潮,

推動新文化運動。

當時,

周家二兄弟“兄弟恰恰”,

在魯迅的照顧和指導下,

周作人的各方面和大哥都很相似。

比如兄弟兩都喜歡奚落人;

魯迅回了一趟故鄉,

形容豆腐店老闆娘像“一隻拎起來的圓規”;

周作人也不甘示弱,

在北大聽王露先生的古琴演奏會,

說人家“遠遠好像是在打算盤”。

魯迅喜歡書法,

收集古碑拓片,

其字樸質而不拘攣,

灑脫而有法度;

周作人也是個書法迷,

無論文稿、書信還是日記,

都以兼毫或狼毫的小楷筆,

自己磨墨書寫,其字古拙。

而且仔細一看,

兄弟倆的書法裡都透出一股閒雅散澹、逸超凡的書卷氣,

在氣息上頗有幾分神似。

周作人和大哥一樣,

自稱“字不好”,

可又偏偏很自信的為書封題簽,

還抄詩箋寄贈朋友。

五十歲時,

他寫了兩首“自壽詩”,

題目為《偶作打油詩二首》。

好友林語堂索詩,

他就用八行箋抄寫寄贈,

不料林語堂一見之後,

大為喜歡,

就將其手跡影印,

發表在《人間世》創刊號上,

同期還發表了沈尹默、劉半農、林語堂的和詩。

結果這篇自壽詩轟動一時,

滿城爭誦,

後來又引來名流的和詩不斷,

如蔡元培、沈兼士、俞平伯等,

就連從不寫詩的錢玄同也發表了和詩。

魯迅得知後,

遠遠的嘀咕了一聲:“群公相和,則多近於肉麻”。

結果引發了一場文壇大論戰。

不過,只就詩來看,

周作人寫得確實漂亮。

其一:

前世出家今在家,不將袍子換袈裟。

街頭終日聽談鬼,窗下通年學畫蛇。

老去無端玩骨董,閒來隨分種胡麻。

旁人若問其中意,請到寒齋吃苦茶。

其二:

半是儒家半釋家,光頭更不著袈裟。

中年意趣窗前草,外道天涯洞裡蛇。

徒羨低頭咬大蒜,未妨拍桌拾芝麻。

談狐說鬼尋常事,只欠工夫吃講茶。

父母一直說周作人是“老僧轉世”,

所以有“前世出家今在家”之句,

而他一生所向往的,

也確實就是這種“半儒半釋”、悠閒自在的讀書生活。

老叫獸:人生不相見。

小石君:動如參與商。

周作人前生不僅是老僧轉世,

還有可能是一顆天星。

周氏兄弟幼年時,

家裡怕男孩子不好養活,

就讓孩子拜廟裡的和尚為師。

紹興長慶寺的龍師父曾給他們取了法名,

魯迅是長庚,

而周作人就叫啟明。

長庚、啟明都是金星,

只是黃昏時的金星稱為長庚,

黎明時的金星稱為啟明,

所以長庚和啟明是永遠不相見的。

如果以此附會,

不免宿命迷信,

但是後來兄弟致死永不相見,

卻與此一模一樣。

兄弟兩人從日本留學歸來後,

是大哥魯迅一手照料全家。

1919年2月,

魯迅賣掉紹興老宅,

又舉債買下北京八道灣的四合院,

買房、裝修、搬家,

而周作人則帶著太太回日本探親去了。

裝修完畢,

魯迅將朝南向陽的正屋讓給周作人夫婦,

自己則住在大門口朝北的小屋裡。

此後一家人的開銷,

基本都由魯迅掏錢,

弄得魯迅時常入不敷出。

當初在日本,

因為弟弟要結婚,

魯迅回國就業掙錢,

以此接濟周作人夫婦,

還經常寄錢給周作人的妻子羽太信子家。

周作人的妻子羽太信子本是日本一所旅館的女傭,

和周作人結婚後,

她把全家都接到中國,

要“讓父母享福”,

並做主把妹妹嫁給了周作人的弟弟周建人。

然而就是周作人這個日本老婆,

開始在兄弟兩之間挑事。

郁達夫在《回憶魯迅》中說:“魯迅有時候對我說:‘我對啟明,總要規勸他的,教他用錢應該節省一點,我們不得不想想將來。他對於經濟,總是進一個花一個的,尤其是他那位夫人。’”

1923年7月的一天,

魯迅回家後,

羽太信子忽然又跳又罵,

說魯迅偷窺她洗澡,

於是魯迅怒而搬離八道灣,

把整個宅子全給了周作人。

搬家時,

周作人竟然拿起銅香爐,

向魯迅頭上砸去。

之後,

周氏兄弟再未單獨見過面,

也沒有直接通信。

但一向主張“以直報怨”的魯迅心其實很軟,

他對周作人時刻關注,

常常蒐購周作人的作品。

他對周作人最狠的一個“惡”評僅是“昏”字,

魯迅幾次對周建人搖頭嘆氣無可奈何地說:“啟孟(周作人)真昏!”。

臨終前,

魯迅還在看周作人的散文。

周作人卻一度滿腹怨恨,

甚至把魯迅當成了假想敵,

總是在文中藉機攻擊,

但到了後來,

他也頗有悔意。

魯迅逝世時,

周作人正在北大上課,

得知消息後,

他悲痛地告訴學生,

因為魯迅去世,

下一節課暫時告缺。

以這樣的方式,

周作人婉轉地表示對乃兄的悼念。

後來,

他又在《宇宙風》上發表《關於魯迅》和《關於魯迅之二》,

懷念大哥。

建國後,

周作人完成了好幾部研究魯迅的專著,

如:《魯迅的故家》、《魯迅小說裡的人物》和《魯迅的青年時代》等,

寫這些文章,

正如他自己所說,

是讓大哥不被人誤解,

以此算對得起魯迅。

老叫獸:真刺殺還是假刺殺?

小石君:總之蘇武叛節。

1937年7月29日,

北平被日軍佔領,

北大和清華宣佈南遷。

大批文化學術界名流,

紛紛踏上南下的旅程。

然而周作人沒有同行,

成為四名“留平教授”之一(另三位是孟森、馬裕藻、馮祖荀),

受校長蔣夢麟的委託看守校產。

剛從日本回國的郭沫若,

聞訊後便發表《國難聲中懷知堂》,

認為周作人是中國文化界的重量級人物,

應該南下。

為了答覆郭沫若的好意,

周作人在《宇宙風》以《知堂在北平》的標題,

發表了一封公開信,

信中說:“請勿視留北諸人為李陵,卻當作蘇武看為宜。”

既然是要作蘇武,

那麼所有關心周作人的朋友,

都鬆了口氣。

然而事情的發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1939年元旦,

一名自稱是周作人學生的客人求見,

突然開槍將他擊倒,

凶手逃逸後未被捉獲。

於是日本和國民政府開始扯皮,

一方堅持是日本人的陰謀,

另一方則說是國民黨特務所為。

這件事一直撲朔迷離,

直到戰後,

有人在美國撰文,

自稱當年是學生,

因不滿周作人的親日行止而下的手。

但就是因為行刺,

日本憲兵進駐周作人家,

他們和周作人的日本妻子一起,

在客觀上加速了其“落水”的進程。

次年2月9日,

周作人忽然出席了日本軍部召開的“更生中國文化建設座談會”,

3月28日,又被委任為文學院籌備員。

周作人一時成為眾矢之的,

茅盾、郁達夫、老舍、丁玲等紛紛致信,

痛斥他“背叛民族,屈膝事敵”,

“希望幡然悔悟,急速離平。”

然而周作人一意孤行,

1942年5月,

他又作為汪精衛的隨員,

參加偽“滿洲帝國”十週年慶典,

並謁見偽滿傀儡皇帝溥儀。

八年抗戰,日本戰敗,

周作人被逮捕,

並判處有期徒刑十年。

建國後,

周作人靠翻譯維持生計。

當時他的稿酬頗豐,

可是他的日記中所記的卻永遠是:“本月收入雖亦不少,而窘迫殊甚”,

之所以“窘迫殊甚”,

除卻家口過重,

多是夫人不善理財所致。

同時,

幾十年的日本妻子也開始和他吵鬧,

此時的他也大概終於清醒,

日記中所記多是:“幾不可與語”,“臨老打架”,

“壽則多辱,良為知言。”

但垂垂老矣的周作人已經沒有機會“重新來過”,

而很快到來的那場“革命”,

又將讓他陷於滅頂之災。

幸耶?悲耶?

一生的得失苦樂,

唯有他獨自品嚐了。

小貼士:

周作人,原名櫆壽,字星杓,又名啟明、啟孟、起孟,筆名遐壽、仲密、豈明,號知堂、藥堂、獨應等,浙江紹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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