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時風俗紀」七月廿二財神誕'

文丨三風子@bigfun社區

諸君貴安，今天在課堂上發生了一件不甚愉快的事。

約麼是午後四點十五。按理說這正是三風我為學生講解習題，授業解惑的時候，誰知猝不及防一陣鞭炮聲猛起，“噼裡啪啦”足有半分鐘才收聲。

好不容易消停了一會兒，可課也沒法上了。從火藥與煙霧的陣仗回過神來，座下弟子無不伸頭遙望遠眺，我也不知該怒還是該笑了……

而當我疑惑四周鄰家為何擾學府清淨時，忽然想起了今天的日子：8月22日，農曆七月廿二，財神爺生日。

怪不得啊。

所幸被打擾的本就是一堂課的末尾，我也不講題了，接著快下課之前的幾分鐘，說了些有關財神的掌故。

生日嘛，自然是值得慶賀的。

自己的生日，長輩的生日，國家的生日，形形色色的大人物的生日……至於漫天神佛的誕辰就更玄乎了，好像這天虔誠的禮拜祝賀，就能升官發財走大運似的。

四月初八佛誕日自不必提，天上的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地下的閻王爺，好像都有那麼個生日似的。

當然求神佛庇佑總歸是顯得有些縹緲的。你求什麼？人家給你什麼？都模模糊糊，總歸就是“福”吧，相比之下財神就更具專業性了，拜他供他，求的只能是金銀財寶，你想生娃？抱歉，出門左轉求送子觀音。

故而這天慶賀財神誕辰的，多半是商戶。

但都說七月廿二是財神誕辰，可是坊間的傳聞當中，又總有那麼幾個容易誤解的地方。今天就讓我們來稍微從民俗的角度來看看財神的誕日。

首先七月廿二的這位，並不單指《封神演義》裡那個騎著黑虎威風凜凜的“武財神”趙公明，還有不太被大家所熟知的“文財神”——李詭祖，以及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周世宗柴榮。

李詭祖，原是北魏孝文帝時的曲樑縣令，為官一任勵精圖治，死後也有人立祠堂供奉他。有傳聞說李詭祖乃太白金星下凡，又有人說他擅治水妖，久而久之李詭祖也成了人們口中的“神仙”。

所以說李詭祖並沒有修仙問道的傳聞，而是在後世的添油加醋中，莫名其妙成了神仙。

但是他真正成為財神還是從唐代開始。唐代奉老子李聃為玄元皇帝，之後更是大肆賜封李姓名人為自己貼金，之中就有李詭祖。唐明宗封他為“神君增福相公”，元代又加封為“福善平施公”，自此李詭祖也被賦予了財神的形象，成了民間口耳相傳的“文財神”。

柴榮則是因為家道中落開始經商，積累下了大量的財富，進而讓他被後世塑造成了另一位“財神”。雖然就算不當財神，以周世宗的身份也算是可以彪炳史冊了。ps.所以小旋風柴進那麼牛批也不是沒有道理，祖上都成財神爺了。

當然要說起財神，遠遠不止這三個。

比如殷商時期的比干（想和紂王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的那位），輔佐越王勾踐成就霸業的商人始祖——陶朱公范蠡，以及好讀春秋的關二哥，乃至孔子的得意徒弟子貢（端木賜），修道成仙的劉海蟾（民間戲曲《劉海戲金蟾》原型），都是財神隊伍裡的一員。

事實上道教所說的財神，比起某個具體的人，更像是一個團體。

人氣最旺的趙公明無疑是C位出道，迷弟迷妹遍佈海內外；關二哥威風凜凜頗有大哥風範，擔當團長；至於生前誰最會斂財？就要數王亥，范蠡，子貢以及柴榮，比起大部分財神，他們算是業務比較紮實的那一批，也是比較符合“財神”這一稱呼的。特別是王亥，作為商代第七位王，發明牛車並且運貨從事交易，此舉甚至可以說是所有商人的起源，後世將從事物品買賣貿易流通的人稱為“商人”，也是由此開始。

而且根據個人形象的差異，也有“文財神”“武財神”之分，就像關二哥趙公明，以勇武著稱，是武財神；比干，李詭祖，范蠡等人偏於文臣形象，是文財神。

至於他們的團名也很好記，因為一共有九位神仙組成，就叫“九路財神”，當然你也可以叫CSboys（財神boys）

話說神仙都這麼容易出男團設定的嗎……

第二個容易被人們誤解的地方是，這些財神爺的生日並不都是是七月廿二

嘛……世上本來就沒這麼巧合的事。

就像李詭祖的誕辰，據《三教源流搜神大全》與《續道藏搜神記》所載，應該在九月十七；

趙公明的生日更詭異，因為歷史上人們供奉的趙公明有兩個，所以生日也不相同：

秦代陝西終南山的趙公明，生日在三月十五。這位是實打實的生意人，陶淵明的《搜神後記》說“趙玄壇，秦代人，得道於終南山”

也就是這位公明哥哥啦（鐵牛：歐，歐尼醬？？？）

另一位則是琅琊天台山“日精”所化的太陽之子（我懷疑趙公明就是假面騎士black RX！），也就是姜太公封神封出來的財神爺，這位的生日才是七月廿二。

（圖為天台山財神廟）

至於為什麼李詭祖的誕辰也要劃到七月廿二這天？參照《諸真誕忌總覽》的說法是這樣的：

“仙道之誕忌，或為聖壽之日，或為飛昇之期，或為歷代封賞之時，或為民間供奉之會。”

也就是說啊，♪神仙的生日，凡人你~~別猜，你猜來猜去還是不明白♪（唱）

咳咳，凡是出生或者得道成仙，再不就是歷朝歷代欽定你來做神仙，以及民間集中供奉的日子，都可以算作仙人的誕辰。

或許從他們的角度來說，和肉體的出生一樣，成仙，封賞，供奉，也算是另一種意義的自我的誕生吧。

最後要告訴諸君的是，財神誕日也不止七月廿二這天。

最典型的就是農曆五月初五，俗稱“破五節”的這天。和七月廿二同樣是迎財神的日子。但這天迎的財神，是民間故事中的王元寶。

王元寶乃是開元年間的人，依靠販運琉璃的生意起家，最終富可敵國，後來他又做了許多造福鄉親的好事，實屬帶財神帶善人，而他恰恰就是正月初五出生。

當然也有說五月初五迎財神，迎的是同樣出生在五月初五的大貪官蔡京；或者說是為了迎九路財神之財帛星君；更有“破五節”迎五顯財神的說法。（注：五顯，據說是兄弟五人，行俠仗義劫富濟貧，最後被供奉成神，北京有五顯財神廟；此外也有“破五”迎五路財神的說法，即趙公明和手下四小弟：招寶（東路）、納珍（西路）、招財（南路）和利市（北路））

（圖為北京的五顯財神廟）

顯然財神爺那麼多，也許隔三差五就能請回一個也說不定啊。

順帶一提，不光我們有財神，別的文化也孕育出代表財富與商業繁榮的神仙。比如佛教文化中的財寶天王——朗梯色。

但想必“毗沙門天王”與“多聞天王”的名字，對大家來說應該更熟悉吧。郎梯色乃是毗沙門天王變化身之一，八地菩薩示現的護法身，北方多寶佛的化現，財神護法，以出世間護法身份之示現。（這段稱呼整得好像風暴降生丹妮絲似的……）

除此之外希臘神話中的赫爾墨斯，除了神之使者，盜竊和農業的守護神以外，也有商人之神的稱呼。

不知不覺講了這許多，也在不知不覺間，夜漸漸深了。

外面依舊鞭炮隆隆，猶如除夕守歲般。小小的城鎮此時想必已經被嫋嫋青煙籠罩了吧。

我常想，不止是給財神爺過壽，每次節日的慶賀，不僅是為了讓諸天神佛滿意，更是我們放鬆內心，尋求寄託於寬慰的一個機會。人，都是這樣自私而幸福的啊。

嘛，只希望滿天的財神爺爺，能在這天吃飽喝足，繼續努力工作為人間播撒財富，至少……讓我今年稍微寬裕一點吧。

信用卡賬單快還不上的我如是說。

時七月廿二，為財神誕日，市井商鋪多燃爆竹以賀。自晨入暮，鐘鼓之間，而響聲不息，夜半猶然。清宵苦短，尚難酣之。

須知求財當用之以勤，告鬼神而得者，非義也。

——三風子《歲時風俗紀·七月廿二財神誕》

後記：我並不算是個特別狂熱的歷史愛好者，不，也不能這麼說，只是我對大部分都感興趣的戰國武將，三國風雲，以及西方中世紀滿身厚鐵片子的打架鬥毆都不太感興趣，我所關注的，只是和生活離得不是那麼太遠的地方。

因為這裡沒多少人，可以讓我慢悠悠的去翻翻書，去考證去品味，如同飲下一杯不太濃的茶，這是跨越了時光的，我們祖先的味道。

這也是歲時風俗紀最初的想法了，以後每逢節慶寫上一篇，也蠻有意思的。

啊，對了對了，這個名字的來歷也要說。

以前有好事者將《武林舊事》第三卷等篇目拆分出來，合訂成名為《鹹淳歲時錄》的偽書，其實第三卷也確實有“歲時錄”的味道，從過年一直寫到第二年春天，讓人彷彿在書裡，以臨安市民的身份過了一整年，

這也是《歲時風俗紀》系列的來歷了，原本想叫“廣大三1歲時錄”來著，嘛，因為我朝七十餘年沒有年號一說，但想來想去要是被好事之人看穿並且舉報了怎麼辦？就只能這樣了。

以上，寫在鞭炮聲還沒消退的夜晚，以及窗邊清涼的晚風之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