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盧辛玟打小就是混賬大的。
父母工作忙碌,初中以前的盧辛玟,是陪著農村的爺爺、奶奶一起住的。
拳頭底下出老大,這話是絕對的真理。
至少當時的盧辛玟是這樣認為的。
個子不高的小姑娘,揍起人來卻絲毫都不含糊。一來二去村子裡的男孩子都怕她,還特別恭敬地哈腰點頭喚一句:“大姐大。”
盧辛玟是在五歲那年見到樑湫的。
樑湫的祖父住在同村,不同於盧辛玟,樑湫住在外省,父母一手照顧,一年也難回來一次。
七歲的樑湫當時剛剛上一年級,被父母帶回來住了一個冬天。
上了學的人,肯定比他們這種還在幼兒園爬摸滾打的人逼格高,況且還一直聽到身邊大人時不時誇他懂事懂禮貌。
天不怕地不怕的盧辛玟,唯獨為樑湫點頭哈腰。
再加上七歲的樑湫長得也確實不錯,臉白眼大,笑起來暖洋洋的,瞧起來感覺鑽到脖子裡的雪都不冷了。
太陽落下的時候,在盧辛玟恭恭敬敬把一起玩耍的樑湫送走後,一旁的小胖搖頭表示不理解。
“這什麼樑湫長得就像你爸媽給你買的那什麼洋娃娃,看起來一折胳膊腿兒就斷了,大姐大你為什麼這麼怕他呀?”
盧辛玟抬起下巴,一臉鄙視,“什麼叫怕,我這叫佩服,懂嗎,佩服!”
小胖搖頭:“佩服沒看出來,倒是很像我家那隻土狗,看見我就搖著尾巴往上湊……對了,我爹說這叫狗腿子!”
盧辛玟一拳把他摜到雪裡。
2
樑父樑母帶上樑湫,基本上是隔年回來一次。
盧辛玟從開始拿著一年級的獎狀興致沖沖跑到樑湫家炫耀,之後就一直期待著兩年一次的見面,直到小學畢業後被父母接回城裡。
父母來接的時候,盧辛玟抱住爺爺院子裡的石榴樹死活不鬆手,說如果走了就再也見不到樑湫。直到父母一再保證每年寒假會回來,並承諾等她回了城裡,受到的教育更好,以後可以和樑湫一起上大學一起工作時,她才不情不願地離開。
初二的新年,她要到樑湫的聯繫方式,之後整天掛著QQ聊天。
高一暑假,得知樑湫考入D大法學專業。盧辛玟捋起袖子,致力於要考上重點大學D大。
她最後以過線二十分的成績考入D大,毅然選擇了法學專業。
盧辛玟一直記得開學那天。
九月大熱的天氣,太陽烤下來大汗淋漓,能流掉一層皮。
那人坐在晴雨傘下,指骨修長,持握鋼筆,含笑迎接每一位新生,低聲耐心詢問著什麼。
少年眉眼清朗,脣薄而紅,看著似乎有點薄情的意味。瞳眸黝黑,卻明亮非常。
幾年不見,樑湫越發地好看。
盧辛玟感覺心跳瞬間停了一下。
身邊的新生在竊竊私語這個師哥好帥之類。盧辛玟低頭努力壓下翹起的脣角,心底滋滋泛甜,這可是她的樑湫。
桌邊的人正巧送走一名新生,抬起眼迎接新的一位時,與她對視。
盧辛玟隱隱約約覺得他似乎對她笑了一下。
從來大大咧咧的姑娘難得有點手足無措,眼睛移開又移回,又想著現在自己挎著偌大的行禮出了一身汗,是不是很狼狽,是不是很難看。
她忍不住又偷偷往桌邊看了一眼,樑湫正低頭對身邊的人說了一句什麼,放下鋼筆挪開椅子站起,向她走過來。
盧辛玟已經感受不到周身人群的嘈雜,愣愣看著他走到她面前,微微俯下身。
對方離她極近,纖長的睫毛撲稜在陽光下,盧辛玟甚至覺得她可以一根一根指著數清楚,肩膀上的行禮被他取下,愣愣地聽他低聲而笑,“我送你。”
大一的盧辛玟喜歡大三的師哥樑湫,在開學一個月內,幾乎整個法學院都心照不宣了。
盧辛玟心滿意足。
挺好,大家都知道樑湫是她的。
事情總有變數,變數是在十月底的一個晚上。
盧辛玟正窩在宿舍無聊刷視頻,舍長匆匆忙忙踹門衝到她身邊,抽走手機,“辛玟,我剛剛從教學樓回來的時候路過了圖書館旁邊的池塘……”
盧辛玟奪過手機,瞅都沒瞅她,“誰從教學樓回宿舍都要路過圖書館旁邊的池塘。”
舍長再要搶手機,“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你趕緊離我遠點。”盧辛玟舉著手機躲開她的手,從始至終視線都沒離開屏幕。
“你聽我說!我剛剛在湖邊看到文藝部的那個誰……就是隔壁三班的學委周詩雅對樑湫表白了!”
盧辛玟終於把視線從屏幕移開,面無表情,“八點檔?狗血劇?你哪一個看多了?……我喜歡樑湫整個院都知道,周詩雅閒得難受,特意來摻和?”
“但是你們誰都沒告白,也沒確定關係!”舍長握住她的手,“沒確定關係就是單身,周詩雅怎麼不能表白!”
盧辛玟緩緩飛起眉毛,捏了捏下巴點點頭,“你說得也對。”
盧辛玟自小行事幹練,二話不說當即套上衣服下樓就去湖邊。
學校的路燈盈盈昏暗,湖邊柳枝長長垂落,偶爾一陣秋風吹來,不覺得寒冷,反而柳絛拂起如同美人顧自影憐。
就跟樹下向耳後別了一下鬢髮的女人一樣,搔首弄姿。
盧辛玟站的位置偏遠,只看到女生突然一把推開男人,一手抹著眼淚,轉身就走。
對方伸手拽住她胳膊,隨即一把將人摟到懷裡。
盧辛玟:“???”
盧辛玟還杵在原地發愣,身後已經有人開口:“看什麼呢?”
這聲音實在熟悉,熟悉的不應該出現在她背後。
盧辛玟驚訝,“樑湫?!”
對方挑眉,不解更甚。
她轉過臉看向湖邊的兩個人,男生身形的確和樑湫有點相近,但是距離遠燈光又不明,根本看不清人臉。
差點鬧了個烏龍。
盧辛玟在心裡親切地問候一番舍長,抬眼看他,氣定神閒地扯謊:“我出來逛逛透透氣,你怎麼在這裡?”
樑湫把手裡的東西拿給她看,“我來借兩本書。”又問她,“回宿舍嗎?”
盧辛玟點頭。
“我送你。”
楓樹葉被吹落,路燈幽暗,朦朧照出昏黃的一片,氤氳著幾分令人沉醉的氣息。樑湫拉過她的手,剛要帶著她一同離開,盧辛玟卻是沉手一拉,攔住他的腳步。
樑湫回過臉,望著她恬靜安寧的神色,低聲詢問:“怎麼了?”
盧辛玟抬起眼。
眼前的人眉眼雋朗乾淨,是她喜歡了很久很久的人。
她抿了抿乾涸的脣,“我出門之前,舍長和我說,她看見有人在圖書館邊的池塘……對你表白。”
樑湫一愣,瞬間瞭然,他笑了笑,聽到面前的姑娘繼續開口。
“雖然差點鬧出笑話,但是的確是提醒我了,我自己覺得關係確定了沒有用。”
她抬起臉,彎著眼睛笑,路邊溫暖的燈光揉成光點,碎在她眸子中。
“樑湫,我喜歡你,我想做你女朋友。”
3
確定關係之後,盧辛玟每天都是笑著入睡的,有的時候甚至發著呆都能自己樂得笑出聲。
宿舍的單身貴族們表示,某隻脫單的毫無節制整天秀秀秀,在要被一群單身狗圍毆血揍的邊緣上不斷試探。
盧辛玟心安理得。
畢竟已經確定了關係,不秀恩愛不撒狗糧實在暴殄天物。
臨近期末,兩個人對坐在圖書館裡複習,盧辛玟撐著下巴,盯著對面的男人出神傻笑,直到被對方一筆桿敲到額頭上。
盧辛玟揉著額頭,瞪他。
樑湫好笑,“都複習好了?”
盧辛玟直接軟趴趴躺在桌子上,“本來還以為上大學能輕鬆點,想不到法學這麼難,背的東西太多了,姐姐一個理科生,哪有腦子背!”
樑湫沉默一會兒,“大一之後可以轉專業。”
盧辛玟看他。
樑湫支起下巴,歪著腦袋,看起來頗有清純少年的感覺,“你明顯不喜歡法學,為什麼要在這裡白白浪費四年?”
盧辛玟扁脣,裝模作樣一嘆:“藍顏禍水,被誤人子弟了唄!”
樑湫拿筆敲她。
時間匆匆走著,很快進入寒假。
開學後,樑湫進入實習期,鮮少有時間陪她。
盧辛玟雖然抱怨不能和樑湫整天膩在一起,但是自己也閒不住了,要為轉專業做準備。除了穩定法學成績,她將大部分精力投入所轉專業——建築學。
日常無事就泡在圖書館,也是在那個時候,盧辛玟認識了紀獻知。
她第一次聽對方介紹自己的時候正在看書,聞言心不在焉地問了一句:“紀?不應該姓王嗎?”
對方奇怪:“為什麼?”
盧辛玟翻了一頁書,“這樣你爸就能叫王羲之了。”
紀獻知:“……”
那是四月份,她正低頭邊走邊看建築學的書目,一頭撞上迎面的人,懷中書本掉了一地。
那人蹲下幫她撿起,遞給她。盧辛玟道了謝謝,伸手接過書,默默想這人看起來是個很有活力的男生。
她想錯了。
不是很有活力,是特別有活力,聒噪的那種。
對方看著最上面的《憲法學》,又看著她拿著的《圖解思考》,來了興致。
“小師妹是學法的,想轉建築?”
盧辛玟點頭,腦中還架構著書中的草圖,想找位子繼續看。
可惜對方沒給她機會,絮絮叨叨地向她吐槽建築學很難,不但要求學相關的計算機應用圖形設計等等,甚至還包括一些民俗、法律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要學。然後又抱怨教學的老頭都是怎樣的無聊,理論又是多枯燥。
他絮叨了半天,最後一臉殷切地瞧著盧辛玟,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盧辛玟面無表情地繞過他。
紀獻知:“……”
自此以後,紀獻知自告奮勇幫她輔導建築學。
盧辛玟:確認過眼神,是腦子被門板擠過的人。
轉眼升入大二,盧辛玟順利地轉了專業。
她在暑假就做好計劃,開學後梁湫著手準備考研,她起早貪黑陪伴,順便補習建築學的大一課程。
兩個人倦了靠在一起睡一陣,餓了買些奶茶甜點。偶爾抬眼,正巧對方也正看著自己,彼此相視一笑,歲月靜好。
可惜計劃不如變化。
樑湫笑得十分溫柔好看,“我是保研。”
盧辛玟:“哦。”
冷漠。
大三,盧辛玟更不爽了。
任誰看見其他女生整天在自己男朋友面前晃,都不會高興。尤其那個女生還不是別人,是周詩雅——所謂在池塘邊對樑湫表白差點鬧了烏龍的那位。
事後她曾掐過舍長,舍長被壓在床上哀嚎,說似乎周詩雅的確對樑湫有意思,因為開學的時候似乎見過樑湫幫她提行李,二人有說有笑。
盧辛玟當時沒在意,畢竟樑湫顏值在哪兒放的,特意找他幫忙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
現在法院那邊搞了個什麼模擬法庭的東西,本科生組織,研究生指導,正好包括了這兩個人。她這個已經非法學專業的人士,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兩個人談笑風生。
在又一次討論好第二天的模擬法庭的具體活動,周詩雅巧笑嫣然揮手告別後,樑湫轉過身甚至沒來得及開口,已經猝不及防被人一口親上。
盧辛玟毫不含糊地把口紅啃了對方滿嘴。
樑湫看著眼前怒氣衝衝的姑娘,也不氣惱,柔聲詢問:“怎麼了?”
盧辛玟抱臂冷哼。
樑湫見她轉臉不說,微微一笑,也不逼迫,“我送你回去。”
盧辛玟嗆到他懷裡,“你丫的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偏要我坦白說我!吃!醋!了!嗎!”
樑湫不住揉她的頭。
4
大三下學期的時候,樑湫所在的律師事務所接了一樁大案,網上輿論鬧得沸沸揚揚,整個事務所也是忙得都要把褲子往頭頂套了。盧辛玟甚至連和他打個電話的時間都要擠著來,更別提見面了。
三番五次找不到人,氣的得盧辛玟把手機摔到一邊,乾脆把所有精力投入學業,參加比賽。事實證明,盧辛玟在建築學方面極有天賦,一學期參加兩次大賽,兩次均是一等獎。
臨近期末的時候,學校與澳洲交流,選擇十幾個學科的優秀生出國深造,建築學包括在內。
學校向她遞了橄欖枝。
出國,就意味著三年都不能見到樑湫了。
盧辛玟走在林蔭路上,越過樹杈看著黃昏的天幕。包裡傳來鈴聲,她拿出手機,是紀獻知打來的電話,興致沖沖地問她是不是也被學校挑中了,以後可以經常合作了。
盧辛玟掛了手機,看著屏幕上“樑湫”兩個字,按上。
……沒人接。
盧辛玟恨不得把手機摔地上,再踩上幾腳。
本來在一個半月前,樑湫手裡的案子一審判決已經下了,但是她當時正忙著比賽,好不容易比賽完了案子也完了,兩人都有時間可以甜甜蜜蜜整天膩歪了。
沒有兩天,案件的被告上訴,樑湫只好再把褲子往頭頂套了。
好氣哦!
紀獻知把她約在學校的咖啡廳裡時,已經晚上九點多了。
盧辛玟一手託著下巴,一手無聊地攪拌著面前的咖啡,下一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正在出神的紀獻知差點跳起來。
“都說了出不出國等我考慮考慮,還把我叫出來!”
紀獻知叉手錶示冷靜,“我約你不是為出國的事,是別的事情。”
盧辛玟繼續拍桌,“有話快說!”
紀獻知張了張嘴,遲疑,“那個我說……你,能承受住?”
盧辛玟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把袖口往上擼了擼,“我上大學之後就沒揍過人,手勁不太有數,你能承受住嗎?”
紀獻知:“……”
盧辛玟聽完他說的話,難得地沉默了半天。
紀獻知昨晚因事出校,正好經過樑湫的事務所,照理說這並沒有什麼,但是,事務所門前站了兩個人,一個是樑湫,還有一個是個長頭髮的女孩子,趴在他懷裡。
盧辛玟從來都是一頭乾淨利落的齊耳短髮,他當時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還特意讓出租師傅回頭看了一下。
的確是個長頭髮的女孩子。
離開樑湫懷中的時候,紀獻知看清了她的臉,是周詩雅。
紀獻知沉默了一會兒,“那個,畢竟眼見也不一定為實,可能中間有什麼原因我不知道,你先別傷心……”
“我不傷心。”
紀獻知一愣,“……啊?”
盧辛玟面無表情,“我只是想揍人。”
紀獻知:“……揍周詩雅?”
“揍你。”
盧辛玟抓起包就走。
紀獻知默默看著她的背影,覺得自己有些委屈,“為什麼揍我,做人不能遷怒的……”
盧辛玟是在第二天傍晚去了樑湫所在的律師事務所,回來的時候一言不發,眼睛明顯紅彤彤,有哭腫的跡象。
一個星期後,她登上了去澳洲的飛機。
樑湫沒來。
她坐在窗邊,看著人群和建築越來越小,雲層浮上來的時候,她終於沒忍住,趴在臂彎裡哭了出來。
一邊的紀獻知輕拍她的背,也不知道該怎樣安慰。
5
三年的課程,暑寒假不休,盧辛玟用了兩年的時間讀完。
澳洲的兩年專業細分,他並沒有同盧辛玟接觸太多,但是他能看出來,兩年來盧辛玟究竟吃了多少苦。
兩年之後,她學成歸來。
紀獻知跟在後面,望著依舊人潮擁擠的機場,與前面的人。
盧辛玟墨鏡蓋住半張臉,短髮清爽,穿著修身襯衫與短褲,拖著行李利落而行。
站臺前側身站著一個頭戴日系大簷遮陽貌的長髮女孩,似乎是感覺到有人接近,她微微抬起帽簷,轉過臉。
赫然是周詩雅!
盧辛玟彎眸一笑,“好久不見。”
紀獻知站在二人身後,目瞪口呆——這二人的關係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的,難道某種意義上不應該算是……情敵?
盧辛玟已經轉臉看向他,“樑湫有事要耽擱一會兒,我們在這裡等他……你自己先離開?”
紀獻知啞聲:“樑湫……你和樑湫不是早在兩年前就分手了嗎?”
盧辛玟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分手?兩年前?你聽誰說的。”
“你不是在去澳洲前特意找了樑湫一趟,之後是哭著回到學校嗎?”
“對啊,我和他商量我出國的事,他不挽留,反而說希望我去,他這麼利索果斷地趕我走,我為什麼不生氣?”
“你離開那天為什麼樑湫沒來機場送你?”
“是我特意不讓他來的。我喜歡了他十幾年,離別又是最難受的時候,我們家樑湫這麼好,他一來保不準我就死活不走了。”
紀獻知啞言:“這麼說,你特意把課程壓在兩年讀完,是為了……早些回來見他?”
“對呀。”
紀獻知一時沉默,“那麼,周詩雅呢?”
盧辛玟看向一側的長髮姑娘,聲音放平,“周詩雅是樑湫的表妹,他舅舅的女兒。”
兩年前,周詩雅失戀,第一次談戀愛的姑娘手足無措,顫抖窒息,渾渾噩噩出了學校去找身邊唯一的親人。
盧辛玟看著紀獻知離開的背影,又默默同周詩雅對視一眼,隨即恨不當初地猛抓腦袋,“是我的錯!以為紀獻知都知道的!”
對於周詩雅是樑湫表妹這件事,盧辛玟早在啃了樑湫滿嘴口紅的那晚就知道了。
臨去澳洲前,紀獻知把她找出來,告訴她的居然是什麼周詩雅趴在樑湫懷中,妹妹找哥哥很正常的好吧?
她當時正因為去不去澳洲留學心情煩躁,結果這人吭哧猶豫大半天,只說出這麼點破事,氣得她只想把人揍上一頓,卻忘了說一句兩人是兄妹關係。
之後,誤會加深。
她之前還一直在想,澳洲那麼多好女孩,這丫咋死活不開竅呢。
折騰來折騰去,原來是她不開竅。
二人在機場上等了半個鐘頭,依舊沒有見到樑湫。
周詩雅已經無聊得打起了呵欠。樑湫要來接機時被所裡的電話又叫了回去,匆匆忙忙中打了個電話讓周詩雅先來,他一會兒就到,如今看來,樑湫的“一會兒”,可能和她們的不大一樣。
打電話也打不通,二人商量了一番,最後還是決定不等了,走人。
盧辛玟坐上出租的副駕駛,搖下車窗看著窗外的人,“你不和我一起嗎?”
周詩雅果斷擺手,“你自己找他就好,我回自己家,免得被你們塞狗糧。”
盧辛玟攤手一笑,不置可否,“回見。”
機場到樑湫家的距離頗遠,大半個鐘頭才走了一半的路程,盧辛玟託著下頜還在想象一會兒見到樑湫時的場景,包裡的手機突然來了電話。
周詩雅打來的。
盧辛玟疑惑地接聽,還未開口,對面的人已經急急忙忙開口:“辛玟!我哥……樑湫他出車禍了,在D大附屬醫院……”
盧辛玟腦中轟然一聲,手機摔在腳邊。
6
盧辛玟慌不擇路地衝到醫院,在前臺詢問出了樑湫所在的病房,渾渾噩噩爬上樓。
她站在病房門前。
那人安靜地躺在病床上,雪白的被褥襯得他眉眼更為清朗。
盧辛玟突然想起在澳洲時,她雖然白日裡精力集中的學習,但是每當到了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腦海中總會一次又一次閃過他的音容笑貌,她一面在苦苦思念中輾轉反側,一面又在甜甜回憶著他的眉眼中睡去。
如今她好不容易回來了,可以真正觸摸到他的眉眼……
盧辛玟踉踉蹌蹌地撲到床前,死死握住他垂在床邊的手,終究沒有忍住趴在他的身側,抽噎出聲,“……我回來了,你就這樣對我,如果你不在了……”
“誰說……我不在了?”
盧辛玟一怔,猛然從被褥中抬起腦袋,不可置信地盯著眼前的人。
樑湫眼神明亮柔和,帶著無奈和哭笑不得,他看著眼前神情呆滯的姑娘,抬手揉過她的發,“我沒事,只是小腿骨折。”
盧辛玟:“……”
方才太過著急,如今她才發現,這裡根本是普通病房,連ICU都不是,哪裡來的什麼生離死別今生無緣的扯淡戲碼。
盧辛玟霍然站起,“周詩雅呢!”
謊報軍情,罪不可恕!
床上的樑湫緩緩撐起身子,盧辛玟匆忙搭手,小心翼翼地扶起他。
樑湫抬手,輕輕環過她的腰,將人拉到床邊坐下,盧辛玟隨著他的動作靠在他懷中,聽到耳邊的胸膛微微震動。
“抱歉,沒有去接你,還讓你擔心了。”
盧辛玟表示不滿,“別說有的沒的肉麻的了,說句我愛聽,比如‘我愛你’什麼的。”
樑湫好笑,“‘我愛你’,已經被你說了,我再說也沒什麼新意。”
盧辛玟摸摸下巴,俏麗一笑,湊臉直接啃上他的脣,“這樣的話,就說‘我娶你’。”
樑湫微微一笑,突然抬手捏上她的下巴,盧辛玟一驚,剛要詢問怎麼兩年不見開始走霸道總裁風了嗎?樑湫已經微微低下臉。
盧辛玟看著眼前垂眸認真卻又溫柔的人,忍不住彎了脣角,雙手環過他的肩,溫順地閉上眼。
背後傳來“咔嚓”一聲。
“——忘調靜音了!”
盧辛玟迅速轉臉。
門前,周詩雅半蹲著身子,瞧著面無表情盯著她的二人,下意識地舉起手機,“我只是想幫你們發個朋友圈,幫你們秀秀恩愛來著……”
盧辛玟面色猙獰地站起來。
“別跑,之前話都交代不清楚,害我出醜,現在又偷拍,新賬舊賬一起算!”(小說名:《辛姑娘的戀愛紀事》,作者: 舒懷觀。來自:每天讀點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