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寒方臨床體會

中醫 傷寒 中藥 甘草 中醫在鄉村 中醫在鄉村 2017-10-16

傷寒方臨床體會

《傷寒論》的生命力在於臨床療效,從遠古至今,崇尚仲景者,無不重視其臨床價值。論中諸方既治常見病,亦治疑難病,故有“群方之冠”的美譽。

筆者於傷寒園地耕耘數十年,主張治傷寒之學,要在“用”字上下功夫。茲不揣淺陋,談點臨床體會,以就正賢達。

一、熟悉組方原則,剖析方劑內涵

仲景所創諸方,有嚴密的組方原則。所謂原則是根據病機、主證,確立組方用藥的大法,通過遣藥來體現其原則性。這種嚴密的組方原則,是一般方書所不能比擬的,只有對每一方進行深入剖析,充分領略其方劑的內涵,才能窺視它的原則所在。比如,桂枝湯的組方原則,首先是根據表虛、營衛不和的病機,惡風自汗的主症而確立調和營衛的原則。依此原則,而遣桂枝、白芍、炙甘草、生薑、大棗五藥組合成方。嚴格地說,桂枝與白芍均為血分藥,故必須配合生薑與大棗以達衛分之表,其辛甘溫養陽氣,酸甘滋養陰血的內涵,全在五味藥的有機組合。這就是尤在涇所說的“滋養中焦水谷之汗源”以發汗的意思。實踐證明,姜棗是調和營衛的表藥,是有汗能止,無汗能發的關鍵,不能小視其作用。曾治一教授,年逾六旬,時值盛夏,終日感覺背寒不舒,無汗或少汗,惡風畏寒,脈緩而虛,舌質淡苔薄白。處以桂枝湯合玉屏風散,服藥後遍身??汗出,背感暖和,營衛舒暢,不惡寒,精神清爽,自述藥效矣。其間因沒有生薑,自謂少姜無礙,照煎一劑,服藥後全身瘙癢,無汗抑鬱身重難受,並未食過敏的食物。於是,第二天尋覓新鮮生薑人藥,又服1劑,乃汗出微微,身輕暖和,病告痊癒。由此可以悟出,桂枝湯中的姜、棗是透表洩汗的要藥,姜之有無療效有別。同時,反證了桂、芍均為血分藥,要知調和營衛必借姜、棗合力而奏效。筆者常以桂枝湯去姜、棗,加當歸、秦艽、獨活、桑枝等治肩周炎、上肢關節痛,變桂枝湯調和營衛,為通經絡而治風溼關節疼痛。可見,對仲景每一方的組方原則,和對每方的內涵,必須瞭如指掌,才能因證擇方,運用自如。

此外,還必須指出,傷寒方中的藥量亦不可忽視,一般地說,主藥量大,輔藥次之,全方諸藥協調以發揮效益。所以臨床用藥的多寡應根據病情的輕重,藥物的主次來決定。曾用真武湯加參、芪,取溫陽益氣,治1例風溼性心臟病心房顫動的患者,用上方經治4年多,療效均很穩定。但經3年使用之後,病者感到藥力不夠,難以控制心怵不安之狀,加服“心寶”方能安靜,初則每週1~2次,漸次增加每天服1次。細思之,“心寶’,溫通心陽,故能增強真武之功。,然真武主藥為附子,遂將附子10g增為15g,竟然預想之外取得顯效,自加重附子用量之後,不再用“心寶”,且感心臟安靜無恙。由此可知,藥量大小,效殊別,臨床務必慎之又慎。

二、掌握辨證準則,不受病名之限

《傷寒論》的精華在於辨證,辨證就是診斷、立法、用藥依據,而不應受病名的限制。柯韻伯說,要在辨證(原意是“六經”)中求根本,不在病名上求枝葉,真可謂深得仲景的奧義。這種以辨證為準則,不受病名的束縛,正是“同病異治、異病同治”的原則性和靈活性的體現。筆者體會,以辨證為準則,用一方治多病,是一個普遍規律。比如,真武湯其基本立法是溫陽利水,凡符合於此皆可通治。如風心心衰水腫、慢性腎炎水腫、梅尼埃(美尼爾)綜合徵、原發性高血壓等如出現陽虛水泛之證,即可用真武湯治之。曾治一女性,年51歲,患原發性高血壓多年,一般血壓在20—22/12—14kPa(150~165/90~105mmHg),自覺頭眩暈,全身冷,手足寒,畏寒蜷縮,小便清長。下肢浮腫,脈細而弱,舌淡苔白潤。所有見症,與論中“頭眩,身?動,振振欲擗地”的真武湯證,頗合病機,遂處以原方加紅參、生黃芪。服3劑後,身暖手溫,頭腦清爽,小便多,浮腫消。繼服10餘劑,血壓正常,精神振作,臨床痊癒。可見辯證是關鍵,用溫藥治高血壓,亦可謂常中之變,不可不知。

再則,舉五苓散為例,進一步說明辨證是用藥的準則,不能囿於病名。一般而言,五苓散治“少腹病、小便不利”的氣化不利而導致小便短少。然而,臨床用五苓散加遠志治小兒遺尿,經多次驗證均取效。一女孩,14歲,身體矮胖,少語寡言,發育正常,每晚遺尿數次,非父母叫醒,不然則尿床。脈舌正常。處方五苓散(用桂枝)加遠志。服1劑後,當晚自覺起床小便,且尿量減少。半年後又復發,守上方加菖蒲,又取得滿意效果。另1例,女性,年逾花甲,每晚尿五六次,白天尿量亦比常人多,身體偏胖,食納正常,脈舌正常。除外糖尿病,遂擬五苓散(用肉桂)加桑螵蛸、益智仁,服7劑,尿量明顯減少,夜間1~2次,繼服六味地黃湯加五味子、肉桂以鞏固療效。

 如上兩例尿量偏多和自遺,皆用五苓散取效,且與《傷寒論》五苓散所主治的“少腹滿,小便不利”的氣化不利而少尿,遙相對峙。筆者認為,氣化則水化,這是水液代謝的基本原理,五苓散的功用即為化氣利水,在症狀表現有遺尿和多尿、少尿,然其病機都是氣化不利,因而用五苓散治之,化氣即所以利水,多尿與少尿皆用五苓散,這就是抓住病機辨證,運用其所謂“雙向調節”的緣故。但必須說明,前者小兒遺尿,用五苓散加遠志,以桂枝配白朮既溫陽化水,又溫通心陽,尤以桂枝配遠志,更是溫通心陽之妙舉,所以小兒服藥後能自覺從睡夢中醒來小便,應當是心陽振奮,不至於朦朧的道理。後者老年夜尿多,在五苓散中用肉桂,屬溫腎化氣而利水,加桑螵蛸、益智仁溫以固澀,使腎虛膀胱失約而多尿,亦收顯效。這種運用,超越了五苓散的主治範圍,實際就是靈活辨證、深入洞悉方義的結果。

三、抓住病機主症,前後銜接用藥

傷寒用藥大法,全在抓住病機與主症。主症與病機反映了疾病的本質,必須是一致的。比如,半夏瀉心湯,如果以方測證,它的病機是脾胃同病,寒熱夾雜,氣機阻滯。所以,痞滿證一定有腹脹滿的主症,因而才用辛開苦降的半夏瀉心湯。再如,小青龍湯,它的病機是寒飲宿肺,主症必然有咳嗽氣粗、痰涎壅盛,故用小青龍湯溫化寒飲。這種基本法則,統觀傷寒用藥,莫不如此。又如,桂枝湯的作用是調和營衛、有汗能止、無汗能發,病機是營衛不和,主症是惡風自汗(或盜汗)。臨床上無論男女童叟,只要是“髒無他病”的自汗出者,用本方皆可治癒。曾治一男孩,6歲,每晚出汗,越出越多,不發熱,不咳嗽,胸透肺無病變。脈舌正常,飲食如故。用桂枝湯原方加生龍牡、浮小麥,投藥3劑,寐汗自止。停藥1個月又復發寐汗,仍以前方服數劑而愈。上述例證,不難看出,用傷寒方抓主症,審病機是至關重要的。

臨床上用傷寒方,還必須根據病情前後銜接,既要符合病機,又要切合方意,使之相互補益。

筆者曾治1例風心病者,女性,58歲,因其病深日久,症見胸悶氣喘,心悸心慌,下肢浮腫,小便短少,脈沉細間歇而亂,用真武湯加參、芪、防己等,藥後心慌悸動緩解,小便清長,浮腫消退。但由於病者身體每況愈下,抵抗力差,經常感冒,身體疼痛,低熱,頭痛,四肢清冷,咳嗽痰多,此時用真武湯治本,顯然是不適宜的,用疏風透達過於表散,與體質病情相悖,故用柴胡桂枝各半湯原方,每服3~4劑,感冒症狀基本控制,但感冒之後,往往餘波未平,表現咳嗽痰多,胸悶不適,頭眩心悸,胃脘痞脹,食納差,則常以苓桂術甘湯合二陳湯加枳殼、神曲之類,服3~5劑症狀消失。

該案經治4年,其治療基本方:真武湯—柴胡桂枝各半湯—苓桂術甘湯合二陳湯—真武湯。基本病機是,陽虛水泛以真武湯治本;體虛招致外感用柴桂各半湯治標;感冒之後餘波未平用苓桂術甘湯合二陳湯。如此三步治法,前後銜接,藥合病機,方隨證變,故可達到長期病情穩定,促進健康的目的。

四、以經方為主導,結合時方化裁

有人認為,用傷寒方不能加減,甚至連用量也不可移易。這種觀點,不能苟同。因為《傷寒論》113方,其六經主方也不過就七八首,經過化裁,充分擴大了經方的運用,如桂枝湯方,在《傷寒論》本身就演變成20多個方,這是極好的例證,所以說,經方不能加減論者,顯然與傷寒本旨不符。

筆者認為,從《傷寒論》方到後世諸方,前者是源,後者是流,其間的脈絡是很清楚的。比如四逆散與柴胡疏肝散,小柴胡湯與逍遙散,炙甘草湯與加減復脈及傷寒三承氣湯與溫病諸承氣湯等等,都是在經方的基礎上不斷髮揮擴大運用的。綜觀論中之方與後世方結合化裁的方法,歸納有三。

(一) 原方加減

即以《傷寒論》方加減一兩味藥而成方,既保持原方的療效,又增強其功用,如四逆散加香附、川芎即為柴胡疏肝散,加強四逆散的疏肝理脾、行氣活血之功。筆者常以此方治療肋間神經痛、小葉增生、淋巴結核,以及腹痛、腹脹、睪丸腫脹(鞘膜積液)等均能取得滿意療效。如曾治一男孩,5歲,睪丸腫脹半月餘,經診斷為睪丸鞘膜積水,用抗炎藥罔效。擬四逆散加橘核l0g,川楝6g,生牡蠣l0g,服5劑,其病如失。另1例淋巴結核,男性,32歲,頸項多個淋巴腫大,未發現肺部疾患,局部腫脹,無低熱盜汗等症。用四逆散加鬱金l0g,貓爪草、夏枯草各15g,服40餘劑,淋巴結消失如常,隨訪3年病未復發。

再如以炙甘草湯為基礎的加減復脈湯,由原來的溫養陽氣、滋養陰血加減而成,去原方中的參、桂、姜、棗,加入膠、地、麥、麻,變為滋養陰血、平肝熄風的首選方,這種化裁方法,溫病家作了很大努力,可謂是發展運用傷寒方的典範。筆者以加減復脈湯加軟堅散結藥治甲狀腺腫多例,療效滿意,或術後復發的病例,服之亦效。並以此治療2例小兒癲癇,用加減復脈湯合黃連阿膠湯化裁,服藥80餘劑,療效穩定,智力恢復正常。

(二) 兩方合用

 在臨床上以傷寒原方與時方同用,發揮兩方的互補,提高療效。如以芍藥甘草湯合四妙散,治療溼熱痺證屢收顯效。究其原理,一則以芍藥甘草湯柔肝緩急止痛,一則用四妙散清熱燥溼。兩方合用優於單用一方的功效。曾治一女性,35歲,因洗衣服後兩下肢疼痛,踝、膝關節發熱脹痛,不能步履,臥床不起,口苦,舌紅苔黃,脈弦數。處方:赤芍、白芍、炙甘草各15g,蒼朮、黃柏各10g,生薏苡仁、牛膝各15g,木瓜、獨活各10g。每日1劑。服上藥3劑後,能起床行走,疼痛緩解,局部腫脹大減。守上方加稀薟草、漢防己各10g,繼服5劑,臨床痊癒。

此外,經方本身的合併運用,如柴胡桂枝各半湯、小柴胡湯合甘麥大棗湯、百合地黃湯合甘麥大棗湯、四逆散合小陷胸湯、防己黃芪茯苓湯合五苓散等,都是取兩者之長,合二而一加強臨床療效。例如,柴胡桂枝各半湯可以長期服用,有益無損,是老年保健良方。曾治李姓,男,64歲,患者曾有氣管炎,經常咳嗽痰多,胸悶,諸身骨節疼痛,腹部、背部常有局部發紫、流水,兩下肢臁瘡。接診後服柴胡桂枝各半湯加忍冬藤、蒲公英內服煎劑,外用三黃散局敷,經治六七年,服上方近百劑,每月服1次5~7劑,上述諸症痊癒。幾年來健康如常,未服任何藥。在此應當提出,為什麼柴桂各半湯,既能治病,又能強身?細推之,不難看出,本方具有調理氣血、疏理肝膽、健運脾胃、調和表裡等功效。如果說,服藥後能達到氣血暢,肝膽順,脾胃健,表裡和,又何償不是保健良藥?所以,筆者廣泛用於臨床,凡虛人感冒發熱、老年身痛不休、經期感冒、產後發熱等用之多獲效。

(三) 兩方兼併

 以傷寒方為骨幹,後世方為輔助,取兩者之長,使之藥物組合、功用、主治都優於原方,達到優化組合的目的。比如《傷寒論》中的桂枝甘草湯主治發汗過多,心動悸;《博愛心鑑》的保元湯由參、芪、肉桂、甘草組成,主治虛損勞傷,元氣不足。以兩方重新組合,定名為通陽益氣湯;生黃芪、西黨蔘、炙甘草、嫩桂枝四藥成方。主治冠心病、風心病的心動悸、胸悶氣短。實踐證明,重新組合的通陽益氣湯優於上述兩方。曾治一男性,70歲,確診為冠心病,並有心房顫動。自覺胸悶氣短,心悸不安,心前區及胃脘部痞,脈間歇不齊。以上方加全瓜蔞、鬱金、丹蔘、川芎、生龍牡等。重用生黃氏30~60g,前後經4年,一直保持正常生活起居,療效鞏固。

 如上述幾種化裁經方,結合時方的運用,都是著意治傷寒方與後世方為一爐,弘揚傷寒學術,發展經方運用,從實踐運用的療效來看,達到了源於傷寒而又高於傷寒的目的。

 總之,傷寒方的臨床運用,貴在求實辨證,權衡病機,斟酌用藥。在擴大經方的應用,與後世方有機結合,特別應注意“師古不泥”。若能通過臨床再進行實驗研究,使之在辨證規範,用藥量化標準,不斷積累資料,一定能使傷寒學術有一個飛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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