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行早期秦人東遷路記

中國歷史 周朝 考古 商朝 渭河 為君原創 2018-12-14


漫行早期秦人東遷路記

秦國是周朝時的一個諸侯國,源自甘肅渭河、羌水上游,最初的領地在今天甘肅禮縣一帶(周朝時稱為西陲),始祖秦非子是商紂王手下名將飛廉(蜚廉)之子惡來之後。秦人先祖嬴姓部族早在殷商時期就是鎮守西戎的得力助手,頗受商朝重視,為商朝貴族並遂為諸侯。周孝王時,秦先祖秦非子因養馬有功被周王封為附庸。公元前821年,秦莊公擊敗西戎,被周宣王封為西陲大夫,再次賜以秦,即大駱之族所居的犬丘(天水)之地。公元前771年,周幽王被西戎所攻殺,秦襄公因率兵救周有功,而得到周平王的賞識。公元前770年,秦襄公派兵護送周平王東遷,被封為諸侯,又被賜封歧山以西之地。自此,秦始建國,正式成為周朝的諸侯國。

在秦百年多的建國曆程中,秦人先後在西垂、秦邑、汧邑、汧渭之會、平陽、雍城、涇陽、櫟陽和咸陽等經過九都八遷,一路向東,進入關中,奠定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大統一王朝的基礎。

吾輩生長在虢鎮,一直鍾情於“虢”的歷史與文化,在浩如煙海的文史資料中,瞭解到虢鎮不僅曾是西周初期的重要諸侯封國虢國所在地,而且其國君多在周王朝中擔任重要官職,倍受周天子的賞識和器重,參與了西周至春秋初期所發生的許多重大歷史事件,對周王朝的興起、發展和衰落都有重大影響,而且,秦也因虢鎮一帶(即:汧渭之會、平陽城),“收周於民”,由原來落後的種草、養馬的遊牧部族轉化為先進的以農為主,兼營畜牧的農耕部族,逐步實現逐鹿中原的強國夢想。

初冬時節,我們駕車沿G30,越過連綿群山,穿過接二連三的隧道,一路向西狂奔而來,墨綠的青山掩蓋不住我們的熱情,遠處翠綠的麥苗目送我們漸行漸遠……當走出秦嶺與關山的交界處,自然界的色調變得愈來愈淡,荒涼、灰黃成了主角,也許是季節倦怠了,萬物靜寂悄然,蜷縮成一尊慵懶靜默的姿勢,生怕稍一動彈便扭痛了腰肢。光禿禿的群山跫足緩滯,安臥空曠靜然之中,以其冷靜的色彩和不帶任何浮誇的靜謐,展示著自己的謙遜和孤傲,而從地平線上升起的一縷縷輕煙,讓人們有種欲行千里不覺沉的怡然……

帶著對歷史的膜拜和對秦人自強不息精神的敬仰,我們將循著秦人的足跡,利用五天時間,依次走訪“華夏第一縣”——甘谷,在毛家坪遺址,見證2700年前設縣的重要物證;在秦安大地灣遺址,探索中華文明起源,瞭解黃土高原史前文明;在傳說中伏羲氏、女媧氏的活動區域之一的莊浪,欣賞“梯田王國”的魅力,體驗雲崖寺石窟群和紫荊山的宗教深邃;在張家川回族自治縣,領略關山秦家塬風光……同時,在現實中思考秦人是怎樣克服殘酷的現狀和惡劣的環境而進入肥沃的關中大地的?

(一)華夏第一縣

歷經三個多小時的奔波,我們下午四點半左右,抵達此行的第一站——甘谷縣。甘谷,位於甘肅東部,天水西北部,渭河流域,古稱冀,周莊王九年(公元前688年),建冀縣,迄今有兩千七百餘年,為全國縣治肇始之地,有“華夏第一縣”之稱,是人文始祖伏羲氏、孔子七十二賢人之一石作蜀、蜀漢大將軍姜維、清初翰林院侍讀學士鞏建豐等名人先賢的生息之地。

午後的甘谷,陽光還是溫暖的,天空灰色中透著湛藍,一縷明亮的陽光時不時鑽進車窗,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恰如少女伏在肩上的溫柔。可惜,下車後給人最多的還是西北獨有的乾燥和土黃,綠色和水似乎是奢侈品,一陣清冽的秦風裹挾著塵封的記憶撲面而來……

(1)

由於此行沿路遇到隧道修繕,我們比原計劃晚到一小時左右,但阻擋不了我們對歷史文化的熱忱,一下車就直奔甘谷縣“書畫一條街”。甘谷不僅歷史悠久,阜積華夏文明,歷代人才輩出,而且還是書畫大縣。人們對書畫藝術歷來情有獨鍾,人人愛字畫、家家掛字畫,書畫被老百姓視為“無價之寶”,民間更有“家有字畫不算窮”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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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谷縣“書畫一條街”位於大像山公園對面五里鋪安置區向陽花苑,其頭頂端坐著石夫子、姜伯約、鞏建豐、王心如。先賢的一尊尊牌位,如一方方硃紅的印章,蓋在古冀蒼茫的山水間,蓋在這條街的眉心間。蘭亭而來的清風,帶著逸少的水墨,帶著羲之的神韻,不經意間,一方硯臺裡就會濺起一滴墨花,醉成一座書法的高峰;丈八宣紙勾勒出樑、峁、溝、壑的起伏縱橫,灣、坪、川、灘的交錯如棋;片刻的陶醉中,這個承載著厚重歷史積澱的文化名城,在滾滾歷史前進的浪潮中,傳承、創新、提升,擦亮了古城的文化魂,燦如桃紅,輕若流雲。

在美好的日子裡,時間往往就成了奢侈品。當晚上休憩時,我還念念不忘明天要去的毛家坪遺址和大像山。

(2)

早晨七點多,我們一吃完飯,就整裝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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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家坪遺址位於甘谷縣磐安鎮毛家坪村,地處渭河上游南岸二階臺地,渭河支流毛河東側。渭河流域自古是秦人的發祥地,是研究秦文化,追溯秦歷史始終繞不開的地方。

我們從磐安鎮的電廠旁沿著彎彎曲曲、坑窪不平的山路前行,若無當地熟悉的人引路,卻是萬般難覓。普通的小轎車和越野、商務一樣強悍,過溝爬坡、穿梭草木荊棘,去往毛家坪遺址所在的二階臺地。在一處房舍前下車,眼前臺地層層,茅草密密,四周開闊,一種無形的力量抖動心靈。

據同行的當地領導介紹,四周枯黃茅草覆蓋的都是毛家坪遺址,東西寬約600米,南北長約1000米,面積大約有60萬平方米。遺址分為溝東與溝西兩處,溝東靠東側,主要是墓葬區,背靠七層臺地。溝西在西側,分為兩級臺地,是秦人的生活區。分割東西兩側的溝,應該是日積月累的雨水、山洪沖刷而形成的。毛家坪遺址的墓葬總數近千座,現如今當時考古發掘的土方大都回填了。

毛家坪遺址文化遺存的時間從西周一直延續到戰國早期,大量極具代表性的嬴秦墓葬、居址,被考古界視為當前所知的最重要的早期秦文化遺存之一,最為重大的歷史價值就是將秦文化的編年推進到了西周時期。

漫行早期秦人東遷路記

我們在原址原坑上保護起來沒有回填的K1002車馬坑前,見證了毛家坪遺址帶來的震撼。向下望,深及數米的長方形土坑內,可以清晰地看見一車二馬的遺址。車頭拴馬頭朝東,車子與馬的骨架清晰可見,甚至是馬的肋骨都根根分明。車衡上放置一柄長約3米的長矛,可能是一輛戰車,車廂、車輪、車轅、車軛等構件都保存得比較完整。兩匹戰馬位於車轅兩側系駕的位置,採取跪伏姿勢,為殺死殉葬後所處置。

古書上記載的車是夏代奚仲所發明,但現在能夠確證的車的形象,來自商代。在河南、陝西、北京等地的商周時期的墓葬裡,曾發現大量的車子遺蹟,考古工作者將它們復原出來。從這些復原的車子的樣子來看,商代和西周時期的車子屬於同一類型,都是雙輪,方形或者長方形的車廂,古時叫做“輿”。車轅的後端壓在車廂下面的車軸上,轅尾稍露在車廂後,前出車廂的部分,稍微向上抬起;車轅的前端縛有一根橫木叫做“衡”,衡的兩端各縛有人字形軛,用以駕馬,多數是兩匹馬,也有規格高一些的是四匹馬;輿的後面都留有缺口或開門,方便上下車。當時的甲骨文、青銅器上的銘文,車字的形象與復原後的車非常相似。

先秦時代的車分為“小車”“大車”兩大類,駕馬,車廂小的叫小車,也叫輕車或者戎車。駕牛,車廂大的叫大車。小車除了貴族出行以外,多用於戰事。

商周時期的貴族在殉葬時,會把車、馬連同駕車的奴隸一起陪葬。而從西周到戰國早期,秦墓葬形制一直是長方形豎穴土壙墓,頭西腳東屈肢葬式,為典型的秦人葬式。在毛家坪遺址中,這種跪伏的屈肢葬佔了絕大多數。

再看眼前的K1002車馬遺址,車廂很小,後開有門,若是站立可容兩人,若是跪坐,則勉強一人於內,這與復原出來的商周時期的車馬形貌高度相似,為毛家坪遺址的年代確定提供了重要的例據。

由於時間的關係,我們沒有去秦人的生活區。據介紹,在毛家坪村,偶然還可能撿拾一些灰陶的繩紋殘片,說明生活在這裡的先民們已經掌握了農耕。在毛家坪出土的陶器中,以鬲、盆、豆、罐為主。其中,瓶口大如圓盤的廣口瓶和高襠三足鬲是西周時期陶器的典型代表。從年代、遺址的規模來看,毛家坪遺址極可能是秦武公所設冀縣的縣治(縣城)之所在。再次,還曾出土過一件刻有“秦公作子車用”銘文的青銅器,印證了《詩經》《左傳》《史記》等文獻中關於秦穆公卒,三良從死,子車為穆公近臣,子車氏為春秋時秦國重要宗族的記載。同樣,還出土了大量東周時期西戎文化的遺存,這些遺存在居址和墓葬中往往與秦文化共存,說明當時的冀縣除了秦人之外,還生活著不少戎人,被認為是《史記》所記載的“冀戎”。

聽完講述,我為這方土地的歷史如此綿延久遠,文化這樣的博大精深而震撼,站立在K1002車馬遺址前,眼前不斷浮現秦人自強不息,奮發前行的身影……

毛家坪遺址發掘顯示,這裡極有可能是古冀縣的縣治,《史記·秦本紀》有“十年伐邽、冀戎,初縣之”記載,足見,二縣的設置,不僅是秦的首創,也是我國有史記載以來的第一次,同樣也是縣始於秦,始於冀說所依據的每一手和惟一明確的材料。

(3)

甘谷,確實是一個承載著厚重歷史積澱的文化名城,不僅僅因為毛家坪遺址,它還有聞名遐邇的大像山。

人們都說,來到甘谷,就一定要看看大像山,因為它是甘谷的名片,也是甘谷的驕傲。大像山得名于山巔所修鑿的距今1300多年的唐代大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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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像山處在甘谷縣城西南2.5公里秦嶺西端的文旗山上。自山腳拾級而上至山巔,總長1.5公里,佔地面積約640畝,是古絲綢之路上甘肅東南部融石窟和古建為一體的重要文化遺存之一。

我們一行穿過大像山牌坊,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黿鼉背上馱載著一塊黑色“羲皇故里”的高大石碑,從碑上的文字大致瞭解了大像山的來歷與淵源,信步攀上臺階,依次有姜維殿、墨葛殿、太昊宮、伏羲殿。四周景緻藹藹,香菸嫋嫋,時不時梵音入耳,心靜聰敏,宗教氛圍濃濃。

在講解員的引領下,我們來到千佛洞前,僅有一個小巧洞窟供人出入。進洞,迎面安坐一尊笑容可掬的彌勒大佛。每個進洞的遊人,或叩拜,或伸手在彌勒佛身上摸一摸,以求笑口常開。往裡走,是一大石殿,正中有眾佛。或安坐如磐石、或長臥如橫雲、或默立、或輕身飛度、或訴、或誦、或含笑不露,皆為慈眉善目,姿態迥異,氣象萬千。四壁多繪佛傳、因緣和本生故事。再往裡走,拐過幾個石鑿甬道,閃現在眼前的又是另一番景象,原來是十殿閻王的閻羅殿,順著洞門兩側,分別站立著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四位凶神惡煞的鬼卒,令人不寒而慄,洞窟的四壁上彩繪冥界地府的各種刑法,殘忍之極。還有觀音等眾多塑像,雖沒有千尊之多,但少說也有七八百尊佛像。

繼續沿臺階而上,便是文昌宮,可大門緊閉,前行繞指後門,我趕緊叩拜參拜,祈求文昌帝君庇佑、垂青。又依次參觀了靈巖寺、魯班殿。最有意思的是財神殿有幅對聯,形象生動,道盡萬般無奈,“只有幾文錢,你也求他也求給誰是好;不作什麼事,朝來拜夕來拜叫我為難”,好令人深思。繼續沿臺階攀爬,當從關聖殿出來時,居然處在寬闊之地,環顧甘谷縣城,渭水平川、高樓林立、車水馬龍、剛剛新修建的文化主題公園,高端大氣有檔次。

由於前段時間的大雨,大佛像前面的道路損毀較為嚴重,已封閉。幸好在相關部門領導的協調下,我們終於見到了大佛像的真容。

走近大佛像,首先看到的是大佛的手印,右手施著吉祥印;接著是鬍子,是好多佛像所沒有的蝌蚪狀短鬚,滿臉靜穆慈祥,目光中含著慈悲和智慧。再就是那寬厚的嘴脣,似乎欲說出二千七百多年的輝煌建縣歷程。

注目大佛,端坐於懸崖之壁,開鑿在相對地面高度200米之上,但無論從山下或窟內各個角度去觀賞,都給人一種慈祥、恬靜的感覺,頤面豐滿,肉髻高突,兩耳下垂,頸短並飾三道弦紋,短鬚作蝌蚪狀,施拔濟眾生印,足踩豐蓮,栩栩如生。窟內還殘存懸塑達摩、頻伽、飛天、捲雲、蓮葉等,逼真傳神。

漫行早期秦人東遷路記

據史料記載,甘谷大佛石窟造像可遠溯至北魏,具體年代已經無從稽考。現存釋迦牟尼大佛像始鑿於北魏,一直到盛唐才趨完美。大佛石胎泥塑,身高23.3米,腰闊10.4米,結跏跌坐於蓮座之上,高大魁梧,溫順善良,坐於30.2米高、窟頂呈圓拱形的石窟內。每年農曆四月八日有廟會,遊人絡繹不絕,熱鬧不凡。

站立此處,倚窟北望,渭水煙波東瀉,鐵路、公路橫貫渭川、通濟渠水暢流,渭北山丘莽莽,景象秀麗壯觀。

帶著敬慕和依戀,我們還是循著臺階徐步而下。此時,山頂的風帶著些微寒緩緩蔓延開來,試探著大像山半酣的睡態,撩起幾絲凌亂的碎髮,擺動枝頭那幾片倔強的枯葉……

我一邊走,一邊想,歷史文物或古蹟,是我國傳統文化的珍貴遺產,更是民族傳統文化精髓的組成部分,見證中華民族數千年傳統文化發展歷程,承載著深厚的民族文化底蘊,蘊涵著民族傳統文化博大精深的神韻,是民族文化瑰寶啊。大像山,可以說是一處集建築藝術、雕塑藝術、造型藝術、環境佈局藝術於一體的文化遺產,再加之宗教文化的浸潤,無疑是甘谷一個極為獨特的文化內容,具有極其重要的歷史地位和現實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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