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鄉“三崗”上的澤州移民


新鄉“三崗”上的澤州移民


“三崗”是河南新鄉舊時著名的形勝之一,位置在現今新鄉市區的東北部,因地面隆起三崗,綿延數裡,而被稱作三崗。相傳此處為武王伐紂時,武王、武后、姜尚各據一崗而居,三崗又分別被稱為“龍崗”、“鳳崗”、“龜崗”。

三崗在歷史上非常有名,有諸多文人墨客都曾遊歷此處,如王鐸、張縉彥、李登瀛等都曾留下詩文。兵部尚書張縉彥長兄張縫彥曾寫過一詩,對三崗的形勝和歷史進行了比較全面的描述。

三崗分不遠,一水互相連。高接蘇門雨,平鋪牧野焑。垂楊歸古路,荒棘啟新田。鼎足多形勝,巍巍共前川。

清乾隆版《新鄉縣誌》記載三崗“為太公鷹揚之所,周武王拜呂望為尚父,即此地”,至今此處尚保存有太公廟。三崗的名聲在外,顯然與武王伐紂等久遠的先秦傳說有關,但其得名主要還是因為山崗的形狀,《新鄉縣誌》卷二十雲“城墉以北,朔衛而東,有高崗連錯,如鳳者鳳崗,如龜者龜崗,如龍者龍崗,土人因勢指名焉”。

三崗後又更名為“暢家崗”、“茹家崗”、“楊家崗”,則跟明初來自山西澤州陽城縣、高平縣的移民有關。

新鄉“三崗”上的澤州移民

新鄉暢崗社區的太公廟

暢家崗

暢家崗即“龜崗”,陽城暢姓遷此聚居而改名。據民國十二年(1923)版《暢氏族譜》,暢氏在明洪武初年奉“遷山西實河南”之詔,由山西澤州陽城縣遷居河南衛輝府新鄉縣。

董之燧在《敦本堂記》中寫道,“暢氏望出陳留,代有傳人,華胄遙遙,未敢附會,而惟傳其可徵信者,則自陽城遷鄘南鳳崗,傳數世,有遷城居者,有流寓他郡縣者”,暢於熊墓誌銘中也指出暢氏“先世籍山西陽城縣,明初奉詔遷河南衛郡之新鄉”。《敦本堂記》中說暢氏遷到了鳳崗,很可能在遷家初期與同鄉茹氏共同居住於鳳崗之上,後才定居在“龜崗”。

暢策,字君籌,順治三年(1646)舉人,以親老不仕,窮學程朱理學,力求實踐,從學者甚眾,祀鄉賢。子二人,泰兆、泰徵。

暢泰兆,字子交,號素菴,又號含元,幼時從學孫奇逢,康熙十八年(1670)中進士,歷任祁門、稷山縣令,兩邑皆有善政,稷山民建祠記之。康熙庚午河南鄉試房考官,力薦方苞。康熙四十二年(1703)任禮部儀制司主事,康熙四十五年(1706)提調場屋,擔心弟泰徵引避不能參加會試,辭官歸裡;升工科給事中,孤清不渝;後引疾歸,康熙五十年(1711)卒於鄉,方苞志其表。祀鄉賢。弟暢泰徵為康熙二十年(1672)舉人,偃城教諭。

暢中振,泰兆長子,字振公,國子生,年二十八卒。暢中擢,泰兆次子,字亦公,康熙年間例貢,年二十四卒。暢中掄,泰兆季子,字拔公,號思齊,又號德輝,郡廩生,工於書畫篆刻,善書行草,得鍾、王精髓,其字與殷元福的文、郭淲的畫被稱為新鄉藝苑三絕。

暢俊,中掄長子,承中振嗣,號逸群,年十二即中乾隆三年(1738)舉人,孝養老母,不求仕進,創辦古鄘書院,登門求學者眾,著有《鄘南書院課則》、《冷香吟》、《學布草》、《新鄉縣誌》。暢俊年幼時就非常聰穎,其外祖父殷元福曾口占詩“慧業應知是國華,東林有子握龍蛇,半夜懷抱馮誰說,可似淵明紀孟嘉”來誇他。殷元福同樣為澤州移民,祖籍澤州葦町裡,暢俊的學識大多來自殷元福。

暢於熊,中掄次子,字光群,號敬修,原名佶,恩師丹陽蔣家駒視其有相國熊賜履之風,更名於熊。十九歲時中雍正二年(1724)進士,得到禮部尚書張伯行的極力推薦,雍正帝對其溫語有加。雍正九年(1731)授湖北黃岡知縣,除弊興利,倡修問津書院,一時科名鼎盛。以勞卒官,年僅三十。著有《黃岡縣誌》十卷、《高都紀遊》一卷。

由陽城遷居新鄉鳳崗的暢氏一族,從暢策開始,四代中出了兩進士、三舉人,整體而言,科名有成的年齡都十分小,前途無限,但十分可惜的是活的時間也都非常短。

暢氏移民除了在家譜、宗祠、墓誌等事物上體現對祖籍地的記憶,還曾有回祖籍地的行為。暢於熊所寫的《高都紀遊》就是其對祖籍地山西澤州的文字描述,其外祖父殷元福也與澤州境內的塸頭李氏交往頻繁,暢於熊的《高都紀遊》非常可能是跟隨外祖父殷元福回祖籍地交友遊玩時所作,今未得見《高都紀遊》,或是未能流傳下來,或是還深藏在某處。

新鄉“三崗”上的澤州移民

民國時期的三崗位置圖


茹家崗

茹家崗原名鳳崗,陽城茹姓遷此繁衍成族而改名。新鄉《茹氏宗譜》記載,鳳崗茹姓為洪武三年(1370)由陽城縣沁河鎮遷來。再根據宜陽《茹氏宗譜》中乾隆二十七年(1762)所作的序文,當時有來自山西陽城縣的茹姓四兄弟奉詔遷河南,長門仁秀公祖定居澠池坡頭,二門義秀公祖定居洛陽茹凹,三門禮秀公祖定居宜陽東店,四門智秀公定居新鄉鳳崗。

明郭湸所撰的茹翁墓誌銘中提到,“茹翁諱蔩,號東泉,其先山西之陽城人,國初有令遷山西人實河南北,而翁之先有諱四老者遷新鄉,新鄉東北二里有崗焉,佔居之,世業農,其後家日饒,子孫日蕃,遂為縣巨族,而崗稱茹家崗焉”,可知與宜陽《茹氏宗譜》序文提到的四門居新鄉鳳崗說法相符。

茹氏遷居新鄉後,族枝漸繁,但終明清兩代,在科舉上並未取得顯著成就,僅有幾人為監生,入仕者也為未入流的小吏。如第五世茹銊為省祭官,其子茹蔩以府掾吏起家,仕至歸德府倉大使、樂州巡檢;茹復初為為歲貢生,茹復純為恩貢生,茹復峻為歲貢生,官澤縣訓導。

《新鄉縣誌》中也僅有一位茹氏族人有傳,而且僅僅三十餘字,“茹季昶,字化舒,歲貢,幼無師資,卓然自立,十赴省試不售,日執卷手錄誦之,至耄不倦”,茹季昶在科途上的失意也是對整個茹氏家族狀況的映射,而“幼無師資”之語多多少少反映出茹氏家族在當時並未凝聚起整個宗族的力量來幫助族人攻讀舉子業,“卓然自立”的性格可能導致自強自立,也有可能導致孤傲倔擰。

茹氏在清乾隆十四年(1749)年創修宗譜,乾隆十八年(1753)創修宗祠,而整個家族的祭田僅有九十畝,與河北東光的霍氏家族相比,祭田實在少的可憐。在整個移民群體中,茹氏通過修家譜建宗祠等舉措來凝聚和強化宗族力量的行為在時間上是較為落後的。族中讀書子弟,家無餘資,又很難得到宗族力量的支撐,形成不了人數眾多的秀才、監生群體,更不用提登鼎甲乙科了。

即便如此,茹氏家族依然在堅持不懈的攻讀舉業。清光緒年間第十五代茹應聘在茹氏宗祠內創辦私塾學堂,民國初和第十六代茹耀德等續修家譜、重修宗祠,求學於新鄉縣鄉村教師訓練班,在私塾學堂中滲入了三民主義,嚴格厲教,辛勤耕耘,執教五十餘年,在茹崗和附近村莊中有極高的聲譽。解放後,茹氏宗祠又變身為茹崗小學,接收附近十餘個村莊的學生。

茹氏一族雖無科仕顯赫之人,但家風一直敦樸仁厚,正如第十六世茹耀德為茹氏宗祠所撰的楹聯所述:

由陽城來遷古鄘,雖非簪纓華胄;自明代遙迄今日,罔替仁厚家聲。

新鄉“三崗”上的澤州移民

新鄉市級文物保護單位——茹氏宗祠



楊家崗

楊家崗即龍崗,明洪武初有楊二老者由山西澤州高平縣遷此,後族盛而更名。祖籍高平的龍崗楊氏和茹氏一樣,家世並不顯赫,值得記述的東西不多。

龍崗上除了楊氏一族,還有張氏一族。張氏同樣為高平移民,道光十七年的張氏族譜序中說道,張氏“先世固山西高平縣籍,至始祖諱聚者奉明洪武詔遷新鄉南朗公廟後”。明人郭庭梧所撰的張臻墓誌銘也明確指出,“其先晉之高平人,始祖諱聚者國初詔遷新鄉,遂家焉”。

張臻,字應麟,又字景福、號玉泉,嘉靖二十八年(1549)己酉科舉人,嘉靖三十八年(1559)授陝西渭南訓導,升山西馬邑知縣,為官廉正,緩徵省刑,深悉民隱,民鹹欽畏服,頌神君而稱青天。嘉靖四十四(1565)年擢升遼州知州,治法嚴明,而仁愛性成,極受遼州百姓愛戴,因不與時任巡撫萬恭索賄金,受到彈劾改為教職,離開遼州時,士民焚擁車相送,更有遼民送至新鄉而返者。後改授大名府教授,升衡水縣知縣,守正不阿,以禮法相繩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事,會有寧晉盜案無贓,公執法忤當道意,復論改教,在任一年,卸職歸裡。祀馬邑、遼州兩地名宦祠,新鄉鄉賢祠,著有《拙政歌》四卷。

張臻是遷家新鄉的張氏第五代,到第九代有張如京、張五美從朗公廟南遷到了龍崗。張氏復遷至龍崗的原因不甚瞭然,但為何選擇遷居龍崗,極大可能是龍崗楊氏和其族同樣為高平人,祖輩奉詔遷家時就已相識。

張氏家族也不顯赫,明清兩代也唯有張臻一人中得舉人。張氏創修族譜和宗譜的時間更晚,道光十七年(1837)才首修家譜、建立宗祠,在各類資料中也沒有發現張氏有聯姻當地望族的記載,縣誌中也罕見張氏族人影子,多種因素下,張氏也必然和茹氏、楊氏一樣,數百年間並未在遷居地顯赫起來。

新鄉“三崗”上的澤州移民

張氏一世至十世世系圖

三崗作為新鄉最為著名的形勝之一,名稱有龍崗、鳳崗、龜崗改為楊家崗、茹家崗、暢家崗”,是因為祖籍澤州的楊、茹、暢三個姓氏的移民,三個家族的興盛程度不一,只有暢氏一族能夠稱得上科第相望、人文鼎盛之族,通過對比三個家族的相關背景,可以窺探出移民在遷居地如何發展起來的部分原因。

因為移民而改名,並且移民們的祖籍地相同,在遷居地依舊相鄰而居,這樣的例子在中國移民史上並不多見。

後人眼中的祖籍地也許是始祖眼中的遷居地,在歷史長河中,一個家族在不斷的遷徙、定居,再遷徙、再定居,漸行漸遠的是先輩對祖籍地的記憶,而越來越清晰的是後人追尋根、家、夢的步伐。新鄉三崗上澤州移民對先祖和祖籍的記憶,不過是他們移民路程的一釐米。

新鄉“三崗”上的澤州移民

三崗現今位置(如今為新鄉市牧野區暢崗社區、茹崗社區、楊崗社區)


附暢俊所作的新鄉八景詩:

《衛水金波》湛波十里繞城蔭,映日星星萬點金,此境由來宜單父,高山流水助清音。 《原莊夏景》婆娑萬柳數原莊,那用蒲葵遣豔陽,一揀荷風香送晚,猶堪高臥傲羲皇。 《五陵曉色》群峰蒼翠一輪升,濟勝還堪拾級登,底事客鴉偏念舊,依依三匝漢時陵。 《鴻門夜月》博浪惟知報主恩,好懸孤月照鴻門,尊前起舞知何在,玉斗猶留腐草痕。 《李臺晚照》夕照西山日日來,落霞孤鶩緊相催,披襟欲握千峰紫,不讓嚴溪七裡臺。 《牧野春耕》洋洋牧野慶同春,桓赫誰擎襏襫人,賸有周原如禹甸,一漿萬古戴王仁。 《故城絡絲》殷沃當年似鄭京,延袤也說小都城,轆轤豈必真千丈,到底波光一脈清。 《司馬神移》攜得雙柑酒一巵,長堤如帶席頻移,莫愁迷卻桃源路,鐡笛橫吹野老知。

(文中圖片來源於網絡,向原作者致敬!)

新鄉“三崗”上的澤州移民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