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學大師顧頡剛的懺悔

在中國史學界,特別是20世紀20至40年代的史學界,顧頡剛這個名字如雷貫耳。

史學大師顧頡剛的懺悔

顧頡剛

顧誦坤(1893-1980),字銘堅,號頡剛;小名雙慶,筆名有餘毅、銘堅等。江蘇蘇州人。中國現代著名歷史學家、民俗學家,古史辨學派創始人,現代歷史地理學和民俗學的開拓者、奠基人。

1923年,30歲的顧頡剛提出“層累地造成的中國古史”說,一夜之間暴得大名,成為史學界一顆新星。大名鼎鼎的胡適熱情洋溢地稱讚道:“……頡剛的‘層累地造成的中國古史’一箇中心學說已替中國史學界開了一個新紀元了。”1926年,顧頡剛出版其史學鉅著《古史辨》第一冊,再次轟動史林,胡適稱之為“中國史學界的一部革命的書,又是一部討論史學方法的書。”《古史辨》的出版,標誌著一個新的史學學派古史辨派的誕生,顧頡剛也當然地成了這一學派的創始人,他也是近代史學界的代表人物之一。

史學大師顧頡剛的懺悔

《古史辨》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少年即暴得大名的史學大師心中卻有一道坎始終過不去,他曾做過一件令他萬分慚愧的事,直到許多年之後,他公開了這個祕密後,才算慢慢釋懷。

史學大師顧頡剛的懺悔

在辛亥革命時期,有一個由民國政客江亢虎創立的中國社會黨,宗旨是倡導“教育平等,遺產歸公”,目的是消滅階級。後來創始人江亢虎到蘇州做演講,當時正在上中學的顧頡剛聽後感覺這個黨很先進,就簽名加入了中國社會黨。

此後,江亢虎派社會黨領導人之一的陳翼龍任新成立的中國社會黨蘇州支部總務幹事,陳翼龍就安排顧頡剛做文書幹事,他們相處得很好。

1912年,剛顧頡剛從中學畢業時,陳翼龍已經調任北京支部主任幹事。顧頡剛很想跟他去,但家裡人不同意。顧頡剛就瞞著家裡人逃到北京,並跟陳翼龍到天津籌設支部。顧頡剛的父親發現他逃走,立即趕來淌著眼淚對他說:“我只有你一個兒子,我絕不能讓你辦黨。你中學畢業,正好考大學,北京大學就在這裡,你可報名應考。如能考取,我也不強迫你脫黨,只望你好好讀書,不擔任黨中職務即是。”顧頡剛被父子之情所感染,只得點頭答應。過兩個月,顧頡剛考上了北大預科生。此後,忙著上學的顧頡剛更很少到黨支部參加活動。

1913年,袁世凱派人暗殺了宋教仁,激起了全國人民的義憤。陳翼龍是個血性漢子,他便到上海,同國民黨中主張討袁的人聯絡,準備自己從北京起義,響應南方的二次革命。顧頡剛雖然不經常和陳翼龍見面,但陳翼龍還是把顧頡剛看作他的親信人。

有一次,顧頡剛去見陳翼龍時,他理好了一網籃信件,交付與顧頡剛,說:“我想造反,但袁賊勢力大,我鬥不過他,十分之九要犧牲,這些信札都是我和革命派往來的密件。現在交給你,希望你把它安置在北大。等我死了,你可把它整理出來,寫一本書,待袁賊失敗後印出,留一點革命的資料。”顧頡剛明知他凶多吉少,還是泫然接受了,當時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此事。

到了這年八月,陳翼龍回到北京還沒發動起義,就被京師警察廳偵緝隊包圍“社會黨北京支部”及平民學校,將陳翼龍逮捕,送至軍政執法處,大張旗鼓貼出了三天的告示,將他殺害。袁政府隨即通電全國查禁“社會黨”,全國社會黨的總、支各部都解散了。

袁世凱為了徹底消滅他所謂的亂黨,命令偵緝隊到各機關、學校逐一搜查。北大的齋務課職員急了,立即召集學生,囑咐清理物件,免得被他們找到證據,惹禍招災。風聲越來越緊,顧頡剛心想,這個網籃藏在自己的床底下,一經查出,自己的性命從此休矣。這如何是好?想到這裡,顧頡剛趁半夜人都睡著了,把一網籃的信札分別投到了兩個井裡,把這個燙手山芋給銷燬了。

年輕的顧頡剛因為一時害怕而做出的這一舉動,不僅使這一批珍貴的革命史料失傳,更主要的是他辜負了陳翼龍的囑託。可見大師也有凡人一面。“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顧頡剛能揭開這個無人知曉的祕密,即已經說明他的善良、坦誠和追悔。

作者:劉永加

編輯:王富聰 田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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