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盡離騷

中國歷史 離騷 屈原 史記 延安礆畔 2017-06-02

延安礆畔 娜娜 原創

道不盡離騷

公元前278年,汨羅江畔,一位形銷骨立的老人,悲憤交集,形神俱裂,懷揣著對宗族國家、對政治理想不可他就是屈原,那一年他62歲。

司馬遷說,《離騷》者,猶離憂也。

王逸說,離,別也,騷,愁也。

此非離愁別恨,而是“信而見疑,忠而被謗”,身遭憂患,愁苦哀怨之下書寫的一個人的悲憤。

在那裡,印記著屈原的一生,傾瀉著無人能懂的孤絕和不可慰藉的卓然。

《離騷》中寫道:“攝提貞於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歲星在寅那年的孟春月,正當庚寅日那天我降生。

推定屈原出生於楚威王元年(公元前339年)正月十四日。

“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我是古帝高陽氏的子孫,我已去世的父親字伯庸。

可見屈原出生高貴,家世顯赫。

《史記·屈原賈生列傳》中記載,“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者也。為楚懷王左徒,博文強志,明於治亂,嫻於辭令,入則與王圖議國事,以出號令,出則接遇賓客,應對諸侯”,深受楚王榮寵信任。

也正因為如此,“上官大夫與之同列,爭寵而心害其能”,楚王聽信靳尚讒言,“怒而疏屈平”,屈原被放逐到湘沅地區(今天的湖南洞庭湖一帶)去了。

屈原是一個宗族感情相當濃厚的人,這也是他始終站在楚國的立場上,捍衛國家,忠於君王,最終因不甘亡國而以身殉國的思想根源所在。

他看到楚國政治腐敗,國事衰微,多次被秦國哄騙欺辱又無力反抗,因而心懷“怒其不爭、哀其不幸”,又無力挽救的深切悲痛。這種強烈的情感造就了他唯一的信仰和人生的軌跡。

“紛吾既有此內美兮,又重之以修能。”天賦給我很多良好素質,我不斷加強自己的修養。他勤勉不懈的堅持自我修養,希望自己的才華可以幫助引導君王,興盛宗國,實現自己“美政”的理想。

然而完美的設定,也總有意外擾亂。

一方面他小覷了“黨人”們讒言誹謗的威力,另一方面他高估了君王對他的信任,他是一個真正的理想主義,卻註定要在現實裡碰壁,他無法融於複雜傾軋的政治現實,成為奸佞之輩聯手攻擊、狩獵的對象,蒙冤受辱,誹謗陷害,被君王棄之如敝履。

理想與現實之間有一道難以穿透的黑暗。屈原看到了自己鑄造的海市蜃樓,在現實的光芒中轟然倒塌,然而他並沒有因此而沉淪,即便身處絕望,也不放棄希望。

暫時的是現實,永生的是理想。

“既替餘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攬茝。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他們攻擊我佩帶蕙草啊,又指責我愛好採集茝蘭。這是我心中追求的東西,就是多次死亡也不後悔。

真正的理想,不會因為別人的惡意與攻擊而輕易被放棄,只要是內心真正所追求的、嚮往的,那麼就算九死一生也是值得的。凡是心中有夢的人,就會明白他對理想的堅貞與堅持。

《離騷》後半部分極盡幻漫詭奇,它包含了羲和、望舒、飛康、豐隆、宓妃、有娥、帙女等神話故事,與希臘的荷馬詩非常相似。

這些光與影的變幻,表面上唱和的是神話中的故事,實際上是現實的淋漓再現。這便是所謂“詩言志、歌詠言”,既表達了詩的意志,又延續了詩的語言,更加突出了他自身對於理想的篤定。

“周流上下”、“浮游求女”,尋遍千山,驀然回首,他慨嘆道:

“何所獨無芳草兮,爾何懷乎故宇?世幽昧以昡曜兮,孰雲察餘之善惡?”世間什麼地方沒有芳草,你又何必苦苦懷戀故地?世道黑暗使人眼光迷亂,誰又能夠了解我們底細?

答案卻是相反的。

儘管他也曾想過離開楚國,開闢新的政治理想,但是對宗族與生俱來的情結,無法支持他完成這種叛離。

他一心懷戀故土,忠於君王,他對君王自始至終懷抱著滿腔期待與熱望,那就是,他要通過君王、也只有通過君王才能實現自己的興國理想。

這也就不難理解他以“香草、美人”自比或引喻君王: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我想到草木已由盛到衰,恐怕自己身體逐漸衰老。“眾女嫉餘之蛾眉兮,謠諑謂餘以善淫。”那些女人妒忌我的丰姿,造謠誣衊說我妖豔好淫。

香草美人,是他高潔的品德和人格,而滿心怨恨失望恰恰如同女子對男子的控訴,哀婉纏綿,如泣如訴:

“初既與餘成言兮,後悔遁而有他。餘既不難夫離別兮,傷靈脩之數化。”你以前既然和我有成約,現另有打算又追悔當初。我並不難於與你別離啊,只是傷心你的反反覆覆。

他不怪君主棄他,只怪他反反覆覆。他反反覆覆在字裡行間表達對楚王的良苦用心,要他向先代聖賢學習,汲取歷代君王荒淫誤國的教訓,不要因貪圖享樂而不顧民生多艱,社稷多難。

《離騷》是熱烈奔放的,屈原的情感是熾烈的。梁啟超說,光看《離騷》的文風及屈原投江的激進行為,就知道屈原的性格跟講中庸之道的中國人不同。

他是有著強烈的犧牲精神和殉道精神的。

他用他憂憤深廣的愛國情懷,以及為了理想不屈不撓的戰鬥精神,突破了儒家明哲保身、溫柔敦厚的處事原則,他為中國文化增添了一股深沉而剛烈之氣。

魯迅先生在《漢文學史綱要》說屈原的作品“逸響偉辭,卓絕一世”,“其影響於後世之文章,乃甚或在三百篇以上”。

鄭振鐸在《屈原作品在中國文學史上的影響》一文中如此評價楚辭,“像水銀瀉地,像麗日當空,像春天之於花卉,像火炬之於黑暗的無星之夜,永遠在啟發著、激動著無數的後代作家們”。

他們告訴了我們,屈原其人其文對於後世文人所帶來的巨大的衝擊和影響力。

司馬遷在《史記·屈原賈生列傳》中這樣寫:

“其文約,其辭微,其志潔,其行廉,其稱文小而其指極大,舉類邇而見義遠。其志潔,故其稱物芳。其行廉,故死而不容自疏。濯淖汙泥之中,蟬蛻於汙穢,以浮游塵埃之外,不獲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推此志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

對其評價至高,稱其可與日月爭輝。

屈原曾經這樣嘆息:“舉世混濁而我獨清,眾人皆醉而我獨醒”。

做一個這樣的人或許是孤獨的。

可是正是這樣的人,才叫我們不禁去懷戀,思慕。

叔本華說,人生在世,要麼孤獨,要麼庸俗,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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